那扇没有任何标记的滑门在沙芬塔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千面港熟悉的喧嚣与污浊,将他投入一个全新的、高度受控的环境。凯拉姆特派员没有再多言,只是示意他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光线恒定、空气干燥的走廊里。脚步声被吸音材料吞噬,只剩下制服布料摩擦的细微窸窣声。沙芬塔的蓝色披风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闯入精密仪器中的一粒原生尘埃。
他们穿过几条结构相似的走廊,乘坐了另一部升降平台,最终抵达一个编号为“C-7区”的区域。这里的空间更为开阔,被划分成数个功能不同的隔间。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冷却液以及某种高频能量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混合的气味。一些穿着同样深灰色制服、但款式略有不同的人员在隔间内外安静地穿梭,他们大多面无表情,眼神专注在自己手中的数据板或面前的悬浮光幕上,彼此间极少交流,整个区域笼罩在一种高效而冰冷的氛围中。
凯拉姆将沙芬塔带到一个空置的隔间前,用权限打开门。“这是你的临时工作兼休息单元。基本生活设施齐全。终端已初步授权,你可以先熟悉一下环境和工作界面。明天早上六点整,准时到T-3训练室报到,开始初步评估。”他的话语简洁,不带任何多余情绪,仿佛在布置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你的个人物品,”他看了一眼沙芬塔的蓝色披风和V形头盔,“在未经安全检查和技术适配前,暂时保留,但某些环境下可能需要更换标准装备。”
说完,凯拉姆便转身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隔间很小,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固定在地上的金属床铺,一个集成式的洗漱单元,一张金属桌,一把椅子,以及墙壁上嵌入的一个多功能信息终端。墙壁是哑光的浅灰色,天花板散发着均匀的、不会产生阴影的冷光。这里没有任何窗户,时间感需要完全依靠内部计时系统。
沙芬塔没有立刻去碰终端,也没有坐下。他站在隔间中央,红色眼眸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感知着这个新环境。他注意到墙壁材质对声波的吸收率极高,门缝的密闭性远超千面港的任何舱室,空气中气流的流向和速度被严格控制。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用于隔绝内外干扰(或者说禁锢)的空间。
他走到墙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那冰冷的、略带粗糙感的金属墙面。触感真实,但缺乏千面港那些金属板上沾染的烟火气和生活痕迹。他脱下蓝色的旧披风,仔细折叠好,放在床脚。V形头盔依旧戴在头上,这是他感知外界的核心工具,也是他身份认同的一部分,他不会轻易取下。
然后,他坐到金属桌前,激活了信息终端。光幕亮起,呈现出简洁的界面,主要分为几个模块:【内部规章】、【训练日程】、【数据接入(权限受限)】、【通讯(权限受限)】。他首先点开了【内部规章】,快速浏览起来。条文繁琐而严谨,涉及保密等级、行为规范、设备使用、汇报流程等方方面面,违例处罚相当严厉。他像处理数据流一样,将这些规则迅速吸收、分类、存储,转化为在这个新环境中生存和行动必须遵循的底层逻辑。
接着,他点开【训练日程】。明天在T-3训练室的内容标注为“基础能力阈值测定与适应性训练(第一阶段)”。没有更多细节。
做完这些,他才开始探索【数据接入】。权限确实被严格限制,他能访问的只有一个庞大的、关于阿瑞斯星及银河系基本概况的公开数据库,以及一些关于信息分析基础理论的教程。对于实时信息、内部报告、或其他敏感数据,他一概无法触及。这就像给一个饥渴的观察者只提供了蒸馏水,虽然纯净,却无法解渴。
沙芬塔并不气馁。他如同过去在千面港筛选垃圾信息一样,开始在这些公开资料中寻找可能存在的、未被完全抹除的“缝隙”或隐含信息。他检索关键词的组合,分析数据更新的时间规律,甚至试图从系统日志的某些微小异常中推断后台运行的逻辑。
时间在无声的探索中流逝。内部的计时系统显示“夜晚”周期来临时,隔间的灯光自动调节为更昏暗的休息模式。沙芬塔和衣躺在坚硬的金属床上,蓝色披风叠好放在枕边。他没有立刻入睡,红色眼眸在昏暗光线下依然睁着,倒映着光滑的天花板。千面港的喧嚣、老鬼贪婪的脸、沙宾固执的身影、沙特瑞愤怒的咆哮……这些影像在他脑海中闪过,随后被强制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凯拉姆冰冷的目光、复杂的内部规章、以及明天未知的评估。
他知道,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自由隐匿于阴影中的独立观察者了。他成了一块被放入特定仪器中的“试金石”,将要接受一系列旨在测量其硬度、纯度、和反应模式的测试。他需要适应这种被观察、被测量、被定义的处境,同时,他也要利用这个机会,反过来观察和测量这个庞大的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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