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星的“医疗援助”像一层甜美的糖衣,包裹着苦涩而坚硬的现实。起初,凯因斯队长和他的队员们确实表现得如同他们宣称的那样——专业、高效,且(表面上)无害。他们使用沙尔曼无法理解的仪器扫描星之眼湖,分析那紫绿色的污染物质,并声称找到了“中和剂”。他们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污染的扩散,甚至让湖水的颜色恢复了部分清澈。
但这“援助”并非无偿。作为交换,同时也是为了“更有效地监控地脉稳定性,防止未来再次发生类似危机”,阿瑞斯人要求在亚拉星建立数个“观测站”,并“邀请”部分年轻的守护者前往阿瑞斯星,学习“先进的能量管理技术和星际防御知识”,以便未来能“更好地守护家园”。
墨尔特长老和其他资深守护者们洞悉这其中隐含的风险,但在污染威胁和对方展示出的压倒性技术优势面前,他们几乎没有选择的余地。拒绝,可能意味着失去解决污染的最后机会,甚至可能招致更直接的干预。最终,经过痛苦的抉择,一批年轻的守护者,包括沙尔曼和鲁加,被选入了这份“交流学习”的名单。
离开亚拉星的那一天,沙尔曼站在那艘庞大的银灰色运输舰的舷梯下,最后一次回头望向圣山“巨神肩”。晨光中,山峦的轮廓依旧巍峨,但他似乎能感觉到,那曾经无处不在的、温暖的地脉呼吸,正变得微弱而遥远。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泥土和花香,而是运输舰引擎预热时散发的、带着刺鼻味道的臭氧。他胸前白色的纹路黯淡无光,仿佛也感知到了与母星的分离。
墨尔特长老用力抱了抱他庞大的身躯,长老的手掌粗糙而温暖。“记住你的根,沙尔曼。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心去判断。亚拉星的未来,或许……就在你们手中。” 长老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
沙尔曼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踏上了冰冷的金属舷梯。舷梯收回,舱门闭合,将亚拉星的阳光、空气和那份熟悉的沉重感彻底隔绝在外。
舰船内部是纯粹的死寂,只有低沉的嗡鸣和空气循环系统单调的嘶嘶声。墙壁、地板、天花板,全都是毫无生气的银灰色金属,反射着冰冷的灯光。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的星辰,只有偶尔闪过的指示灯,像黑暗中窥视的眼睛。沙尔曼和其他几位守护者被安置在狭小的、如同金属棺材般的隔间里,固定的座椅对于他们庞大的体型来说极不舒适。空气中弥漫着那种特有的、混合了消毒水和金属的味道,让他阵阵反胃。
鲁加在他旁边的隔间里低声咒骂着,拳头砸在金属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很快就被无形的力量场消弭于无形。沙尔曼只是沉默地坐着,他巨大的手掌放在冰冷的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刮擦着金属座椅光滑的表面。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和孤立。在亚拉星,他是山岳的一部分,是地脉的延伸;在这里,他只是一件被运输的“物品”,一个来自落后星球的“样本”。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几天,在这完全失去时间感的金属囚笼里,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伴随着一声更加低沉的、仿佛巨兽叹息般的声响,运输舰似乎停止了移动。
舱门再次打开,涌入的光线并非亚拉星那种柔和的生命之光,而是一种惨白、均匀、毫无温度的人造光。扑面而来的空气干燥、冰冷,带着更浓重的金属味和一种……仿佛无数种陌生能量混杂在一起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
他们抵达了阿瑞斯星。
眼前的景象让沙尔曼几乎窒息。
没有天空,至少没有他认知中的天空。头顶是极高处弧形的、散发着惨白光芒的金属穹顶,模拟着白昼,却看不到太阳。放眼望去,是无穷无尽的、棱角分明的金属建筑,高耸入“云”(如果那穹顶能被称为云的话),表面流动着密集的能量纹路和指示灯。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飞行器沿着看不见的航道,在建筑之间无声而迅捷地穿梭,如同忙碌的金属昆虫。地面是坚硬的、不知名的暗色合金,被打磨得光可鉴人,倒映着上方冰冷的建筑和穿梭的飞行器,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无限重复的几何图案。
没有泥土,没有草木,没有河流,没有除了人类和阿瑞斯制式机器人之外的任何生命迹象。这里的一切都是人造的,冰冷的,精确的,高效的,同时也是……死寂的。
一种强烈的排斥感从沙尔曼的心底涌起。这里没有地脉,没有自然的呼吸,只有机械的脉搏和能量的轰鸣。他感到自己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每一寸皮肤都在抗拒着这个陌生的环境。他胸前白色的纹路没有丝毫反应,仿佛在这片钢铁丛林中彻底失去了活力。
他们被带往阿瑞斯军事学院。沿途,那些穿着银灰色制服的阿瑞斯人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好奇、审视、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沙尔曼能听到一些低语,尽管他听不懂阿瑞斯语,但从那些人的神态和语气中,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原始”、“野蛮”、“怪物”之类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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