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斯星军事学院的“钢铁平原”,其恒定的人工气候、棱角分明的合金建筑群、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臭氧与金属离子混合气味,对于初来乍到的巴库鲁而言,是一种比冰骸星永恒寒冬更加令人不适的窒息。这里没有凛冽却自由的风,没有广阔无垠的冰原,更没有那道在远方诱惑着他、散发着硫磺气息与暗红光芒的冰川裂隙。一切都像是被无形的大手规划好了的,整齐,冰冷,充满了令人烦躁的规律性。
他被分配的学员宿舍γ-735,紧邻着兄长巴尔格姆的γ-734,内部布局一模一样:悬浮合金床板,集成式洗漱单元,以及那面占据整墙、不断滚动着规章与数据的终端屏幕。脱下那身浸染了冰原风霜与兽脂气息的红色皮甲,换上统一的、质地柔软却感觉毫无个性的灰色学员制服时,巴库鲁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去了一层与生俱来的皮肤,一种难以言喻的束缚感紧紧包裹着他。制服左胸那枚代表学员身份的银色徽章,冰冷地贴着他的胸口,仿佛一个无声的警告。
他的到来,如同在平静(或者说死寂)的湖面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石头。那头鲜艳如火的红发,那双闪烁着不安分金色火焰的眼瞳,以及那明显区别于阿瑞斯本土学员的、带着原始野性气息的举止,都让他成为了同期学员中一个极其扎眼的存在。很快,“野火”、“熔岩小子”之类的绰号便在私下里传开,带着好奇、审视,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
理论课程对于巴库鲁而言,是比冰骸星理论课教官石颚的唠叨还要恐怖千百倍的地狱。阶梯教室里光线恒定柔和,全息投影上流淌着银河系历史脉络、高等物理公式、复杂的能量武器构造原理、深奥的战术战略推演……那些由标准阿瑞斯通用语构成的、抽象而繁复的知识,如同无数只嗡嗡作响的冰蝇,试图钻入他的脑袋,却只带来一片混沌与强烈的排斥反应。他坐在椅子上,感觉那悬浮座椅像是长满了无形的尖刺,让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他的手指会在桌下无意识地敲击着节拍混乱的鼓点,金色的眼瞳时而茫然地瞪着投影,时而焦躁地瞟向窗外那被过滤得毫无温度的“阳光”,或者通风口传来的、千篇一律的气流嘶嘶声。
教官在台上讲解星舰引擎的能量转换效率,他脑子里想的却是这玩意如果爆炸,火焰该有多壮观;教官分析异星文明的社会结构,他琢磨的是那些外星建筑里有没有类似地热喷口的地方可以让他烤烤火。他的个人终端屏幕上,理论课的随堂测验成绩永远在及格线下方艰难徘徊,红色的不及格标记刺眼得让他想一拳把屏幕砸碎。
“巴库鲁!” 理论课教官,一位戴着厚重眼镜、表情严肃的中年学者,无数次点名让他回答问题,得到的往往是抓耳挠腮的沉默或者驴唇不对马嘴的答案,“你的注意力能不能集中一点?就算来自边缘星球,基础的理解能力总该有吧?”
哄笑声如同细小的冰针,扎在巴库鲁的皮肤上。他梗着脖子,金色的瞳孔里怒火闪烁,却咬着牙没有发作。他想起了兄长离开前的告诫:“控制你的力量……否则你会害死自己,也会连累他人。” 连累他人?他在这里举目无亲,除了……
除了那个同样来自冰骸星,却仿佛已经完全融入这片钢铁森林的兄长——巴尔格姆。
巴尔格姆在学院里,是另一个极端的存在。他沉默,稳定,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以一种近乎恐怖的严谨和自律,迅速在同期学员中确立了“标杆”的地位。他的理论成绩稳步提升,实战训练一丝不苟,对每一条学院规章都倒背如流,严格遵守。他成为了教官口中“榜样”,也成为了其他学员,尤其是那些努力想融入这里的“边缘星球”来客的仰望对象。
巴库鲁曾试图去找过兄长。在第一次理论考试惨不忍睹地挂科后,他揣着满腹的委屈和烦躁,敲响了γ-734的房门。
巴尔格姆打开门,身上已经换上了训练服,似乎正准备去进行额外加练。他看到门外的弟弟,暗红色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沉静。
“哥……” 巴库鲁张了张嘴,想倾诉理论课的痛苦,想抱怨这里的压抑。
“理论课挂科了?” 巴尔格姆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巴库鲁噎住了,点了点头。
“学院规章,第四章,第十五条:理论课成绩连续三次不及格,将扣除相应实践课资源配给,并强制参加补习班。” 巴尔格姆如同一个人形规章库,精准地引用着条款,“你的问题在于注意力不集中,基础不牢。这是你带来的那本《阿瑞斯通用语基础语法与词汇》,从今天起,每天背诵二十页,我会抽查。”
他递过来一本厚厚的、封面冰冷的纸质书(巴尔格姆似乎更习惯这种原始的学习方式)。
巴库鲁看着那本如同砖头一样的书,感觉比面对一头冰裂兽还要绝望。“哥!那些东西根本没用!打仗靠的是这个!” 他挥舞了一下自己那覆盖着浅红色皮肤、隐隐有力量感浮现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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