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深圳已经热得发燥,民乐村巷口的老榕树叶子被晒得打蔫,风一吹,裹着炒粉摊的油烟味飘进阿梅快餐店。林晚星正站在灶台边帮梅姐切菜,菜刀在案板上“咚咚”响,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她却不敢停——中午客人多,梅姐一个人忙不过来,她得赶紧切完土豆丝,好让梅姐炒成酸辣土豆丝,那是店里最受欢迎的家常菜。
手腕上的红绳被汗水浸得发潮,贴在皮肤上有点痒,她却没心思去挠。自从上次寄了五百块钱,王秀兰的电话就没断过,每天最少打三个,每次一接通就是辱骂,从“白眼狼”到“不孝女”,翻来覆去就那几句,有时候还会在电话里哭,说父亲的腰病更重了,说朝阳在学校被同学笑话家里穷,逼她再寄钱。
“晚星,手机又响了!”梅姐端着刚炒好的回锅肉,朝柜台那边努了努嘴,“看号码又是你妈吧?要不你先接了,别让它一直响。”
林晚星切菜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像被铅块压着,沉得发慌。她知道接了电话又要被骂,可要是不接,王秀兰说不定会打到店里的座机上,影响客人吃饭。她擦了擦手上的汗,快步走到柜台后,拿起手机——屏幕上果然显示着“妈”,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声音尽量放轻:“妈,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你还好意思问!”电话那头,王秀兰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林晚星耳朵疼,“你寄那五百块钱够干什么?你爸昨天去镇上看病,医生说要拍片子,光检查费就要三百,剩下的两百块买了药就没了!朝阳的资料费还没交,老师说再不交就要叫家长,你是不是想让你弟在学校抬不起头?”
林晚星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尖冰凉:“妈,我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寄了五百,剩下的钱交了夜校学费,只够买馒头和咸菜,真的没多余的了。你再等等,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再寄点回去好不好?”
“等下个月?你爸能等吗?你弟能等吗?”王秀兰在电话里尖声吼道,“林晚星,你个没良心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你住店里的员工宿舍不用交房租,吃的是店里的剩饭,凭什么攒不下钱?肯定是把钱藏起来了,要么就是给那个帮你补数学的男生花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了?”
这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林晚星的心上。她住员工宿舍是梅姐好心收留,吃的也是自己买的馒头咸菜,从来没吃过店里的剩饭;张磊帮她补数学,是因为两人互相帮忙,她也教张磊英语,根本没有花过张磊的钱。王秀兰怎么能这么污蔑她?
“妈,你别胡说!”林晚星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藏钱,也没有花别人的钱!我每天都在店里干活,晚上去读夜校,我真的很努力在攒钱了,可我只有这么多能力……”
“努力?你那叫努力吗?你那叫自私!”王秀兰的声音更凶了,“我告诉你,林晚星,今天你必须再寄一千块回来!不然我就去深圳找你,不光在你店里闹,还要去你夜校闹,让你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你是个不孝女,看你还怎么读书!”
林晚星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柜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知道王秀兰说到做到,上次来深圳闹已经让她够狼狈了,要是再去夜校闹,她就真的没脸待下去了。可她真的没有一千块钱,这个月的工资早就分好了用途,连买复习资料的钱都是省出来的。
“妈,我真的没有一千块,我最多只能再寄两百,还是从生活费里挤出来的。”林晚星咬着唇,声音带着哀求,“你就别再逼我了,好不好?”
“两百?你打发要饭的呢!”王秀兰在电话里冷笑,“林晚星,我看你是铁了心要跟家里断绝关系!行,你不寄钱是吧?那我就告诉你爸,让他来深圳找你,他要是在路上出点事,你这辈子都别想心安!我还要跟朝阳说,让他别再认你这个姐,你不是想考大学吗?我让你连家都没有!”
这些话像一把把锤子,砸得林晚星头晕目眩。她再也忍不住,对着电话喊:“妈,你怎么能这么逼我?我是你女儿啊!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
“为你想想?我为你想的时候,你怎么不为家里想想?”王秀兰的声音里满是怨恨,“你要是真为家里想,就该早点停了夜校,多打一份工,给家里寄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
电话那头传来“啪”的一声,王秀兰挂了电话。林晚星握着手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她站在柜台后,看着店里客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全世界嘲笑。
“晚星,别难过了。”梅姐走过来,递了张纸巾给她,“你妈也是急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要不你先把手机调静音,等忙完了再说。”
林晚星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回柜台下,可心里的委屈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起自己来深圳一年,住员工宿舍,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省吃俭用地攒钱,就是为了能读夜校考大学,可王秀兰却总觉得她在享福,总逼她寄钱,从来没问过她累不累,从来没关心过她过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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