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赖在王家村的上空不肯走,九月的太阳依旧毒得像要把人烤化。林晚星挎着半篮猪草往家走,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被晒得黝黑,还沾着几片干枯的草叶。刚走到村口,就看见张婶站在自家门口挥手,手里还攥着一张纸,风一吹,纸角就跟着飘。
“晚星!快过来!”张婶的声音透着急,又藏着点欢喜。
林晚星加快脚步跑过去,猪草篮子在胳膊上晃悠,溅出几点带着土的草屑。“张婶,咋了?”她喘着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晒得发白的衣襟上,晕出一小片湿痕。
张婶一把拉过她的手,把手里的纸递过来:“你看!李老师刚送来的,说你上次随堂考,考了年级第一!这是奖状!”
林晚星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是张红色的奖状,边缘印着金色的花纹,中间用黑色的毛笔写着“林晚星同学在本学期随堂测试中荣获一年级组第一名”,下面还盖着村小红色的公章,墨迹还透着点新鲜的光泽。她的名字“林晚星”三个字,写得工工整整,比林朝阳课本上歪歪扭扭的名字好看多了。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奖状的纸,有点粗糙,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厚重感。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属于自己的奖状,也是第一次有人因为她“做得好”,给她发这样的东西。以前她只见过林朝阳的奖状,是王秀兰用图钉钉在西屋墙上的,红色的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特别耀眼。那时候她就想,要是自己也能有一张,该多好。
“李老师说,你虽然没正式入学,可每次在后门听课都特别认真,这次考试也是她特意让你跟一年级的学生一起考的,没想到你居然考了第一!”张婶拍着她的手背,语气里满是骄傲,“李老师还说,她已经跟校长说了,想让你正式入学,不用交学费,还能坐在教室里听课!”
林晚星的心跳得飞快,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兔子。正式入学?坐在教室里听课?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居然要成真了?她看着奖状上自己的名字,又想起柴房里的煤油灯,想起那些在黑暗里念过的字,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张婶,这……这是真的吗?”她的声音有点发颤,怕这是自己的幻觉,怕一抬手,奖状就没了。
“当然是真的!李老师亲口跟我说的,还让我把奖状给你,让你先高兴高兴!”张婶把奖状往她手里塞,“快拿着!这是你应得的!”
林晚星紧紧攥着奖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奖状的边角被她捏得有点皱,可她一点都不在乎。她把奖状贴在胸口,能感受到纸的温度,还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她好像觉得,连头顶的太阳都不那么毒了,风里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
“谢谢张婶,谢谢李老师!”她对着张婶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奖状的金色花纹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傻孩子,谢啥!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张婶帮她擦了擦眼泪,“快回家吧,跟你妈说说入学的事,李老师说过两天就来家访,帮你劝劝你妈。”
林晚星点了点头,把奖状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衣兜里,又用手按了按,怕它掉出来。她挎起猪草篮子,脚步轻快地往家走,膝盖上的旧伤疤好像也不那么疼了,连平时觉得沉重的猪草,都变得轻了些。
走到家门口,她听见院子里传来林朝阳的笑声。推开门,就看见林朝阳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根麦芽糖,正吃得满嘴都是糖渣。王秀兰蹲在旁边,给林朝阳擦嘴角,脸上满是笑意。
“妈!”林晚星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
王秀兰抬起头,看见她,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没了,皱着眉:“喊啥喊!猪草割完了?磨磨蹭蹭的,朝阳都等你半天了,说要你陪他玩弹珠。”
林朝阳也抬起头,看见林晚星,把嘴里的麦芽糖拿出来,得意地晃了晃:“姐,你看!妈给我买的麦芽糖,可甜了!你没有!”
林晚星没理会林朝阳的炫耀,她走到王秀兰面前,手紧紧攥着衣兜里的奖状,深吸一口气:“妈,李老师刚才让张婶给我送了张奖状,我考了年级第一!李老师还说,想让我正式去学校读书,不用交学费……”
她的话还没说完,王秀兰就打断了她,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读书?读什么书!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啥用?还不是要嫁人?还不如在家帮我干活,喂猪、洗衣、做饭,哪样不比读书强?”
林晚星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被泼了盆冷水。她以为,自己考了第一,有了奖状,母亲说不定会同意她去读书。可没想到,母亲连听都不想听。
“妈,我能考第一,李老师说我聪明,我想读书……”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恳求,手还在紧紧攥着衣兜里的奖状。
“想读书也不行!”王秀兰站起来,叉着腰,声音陡然拔高,“家里的活谁干?朝阳谁照顾?你以为读书不用花钱?笔墨纸砚不要钱?你弟弟以后还要娶媳妇,要盖房子,哪有闲钱给你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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