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深圳的盛夏,龙三中校门口的凤凰木开得浓烈,暗红花瓣落在滚烫的水泥地上,很快被晒得发蔫。林晚星抱着刚装订好的期末评语往宿舍走,路过传达室时,保安大叔笑着喊:“林老师,放假回东北啊?听说你对象也是东北的,正好一起回家!”
林晚星脚步顿了顿,扯出个浅淡的笑:“嗯,回去看看。”转身走进楼道时,指尖却悄悄掐进了掌心——保安大叔不知道,她所谓的“家”,早在六年前就断了联系。
再过五天,她要跟江哲回哈尔滨见他父母。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姑娘,她本该对家乡的夏天熟稔又期待,可此刻心里却像揣了块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江哲的父母会不会问起她的家人?会不会觉得她连家都回不去,是个“不孝顺”的姑娘?这些顾虑像藤蔓,缠得她连睡觉都不安稳。
这天晚上,江哲送她回宿舍,见她对着行李箱发呆——叠好的衬衫放进去又拿出来,给江哲父母准备的礼物反复摆弄,却始终没整理出个样子。他走过去,轻轻坐在她身边:“晚星,是不是还在怕见我爸妈?”
林晚星垂着眼,手指摩挲着行李箱上的划痕——那是六年前她来深圳时,弟弟林朝阳帮她搬行李时磕的。沉默了半分钟,她终于抬头,声音轻得像叹气:“江哲,我没敢跟你说……我家里人,早就不认我了。”
江哲愣了一下,随即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稍微安定了些。“怎么回事?”他没催,只是耐心等着。
“六年前我来深圳读大学,我爸妈就跟我提,让我毕业以后赚钱给朝阳存彩礼。”林晚星的声音发颤,“我那时候就说,我想当老师,工资不高,只能顾着自己。我妈说我‘白眼狼’,我爸直接把我的行李扔出了门,说‘你要是敢去深圳,就别认我们这个家’。这六年,我没回过老家,也没给他们打过电话。”
她说完,怕江哲觉得她“不孝”,赶紧补充:“不是我不想认他们,是他们……早就把我当外人了。朝阳的彩礼,比我的前途还重要。”
江哲没说话,只是把她轻轻搂进怀里。他知道林晚星平时省吃俭用,却从没想过她背后藏着这样的委屈。“傻姑娘,”他拍着她的背,声音软得发疼,“这不是你的错。我爸妈要是知道你这么难,只会更心疼你,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林晚星埋在他怀里,眼泪把他的衬衫浸湿了一片,“我怕叔叔阿姨觉得我连家都没有,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怎么会?”江哲捧起她的脸,用指腹擦去她的眼泪,“你有我啊,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爸妈也是你的家人。明天咱去买礼物,别想那些不开心的,好不好?”
林晚星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两人去了深圳的老字号特产店。林晚星挑了两盒广式腊肠——江哲说他爸爱吃腊味,又选了罐陈年普洱:“普洱养胃,叔叔喝正好。阿姨喜欢织毛衣,我再买两团羊绒线吧,东北冬天冷,织出来的毛衣暖和。”
江哲看着她仔细比对毛线颜色的样子,心里又酸又软。她明明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却还在用心为他的父母准备礼物。他伸手把浅灰色的毛线团放进购物篮:“我妈肯定喜欢这个颜色,她说过想织件浅灰的开衫,一直没找着合适的线。”
出发前一天晚上,林晚星收拾行李到深夜。她把江哲妈妈去年织的藏青毛衣叠在最上面,又把给叔叔阿姨的礼物用红绳捆好,最后从抽屉里翻出个旧旧的平安符——那是她奶奶生前给她求的,奶奶走得早,这是她唯一的念想。她把平安符放进首饰盒,轻轻摩挲着:“奶奶,我要去见江哲的爸妈了,您保佑我,好不好?”
江哲怕她累着,坐在旁边帮她整理充电器:“别收拾了,缺啥到了哈尔滨再买,我家楼下就有早市,啥都有。”
“不行,第一次去你家,不能马虎。”林晚星说着,把江哲送她的梅花胸针别在衬衫领口——银色的花瓣映着灯光,像藏了片小小的雪,“这样,就像带着你的心意一样。”
江哲看着她,突然从身后轻轻抱住她:“晚星,谢谢你愿意跟我回哈尔滨。不管我爸妈问什么,有我在呢。”
林晚星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轻声说:“嗯,有你在,我不怕。”
第二天一早,两人踏上了回哈尔滨的火车。绿皮火车缓缓驶出深圳站,林晚星看着窗外的榕树渐渐变成白杨,心里的期待慢慢压过了不安。江哲怕她坐火车无聊,给她剥橘子,又跟她聊起老家的事:“我家那老院子,是我爷爷传下来的,院子里有棵樱桃树,还是我小时候种的,现在每年夏天都结满果子。我妈早上总去早市买油条,说早市的油条炸得酥,配豆腐脑最香。”
林晚星听着,想起奶奶生前也在院子里种过樱桃树,眼眶微微发热:“我奶奶以前也种过樱桃树,每年夏天,她都把最红的樱桃摘给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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