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深圳的冬末,寒流还没完全退去,龙三中校门口的香樟树却已冒出嫩红的新芽。林晚星抱着教案走出教学楼时,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白色面包车——江哲正坐在驾驶座上,手里攥着个裹得严实的热水袋,见她出来,立刻推开车门迎上来,把热水袋塞进她手里:“刚灌的热水,暖着手走,别冻着。你宿舍楼道风大,揣着能暖和点。”
热水袋的温度透过厚绒布渗进掌心,林晚星笑着点头:“你怎么不先回车里等?外面还挺冷的。”
“怕你出来看不到我,又得在门口张望。”江哲接过她手里的教案,顺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耳垂,见是凉的,又把自己的耳罩摘下来给她戴上,“我皮糙肉厚不怕冷,你可别冻着耳朵。对了,我妈寄的冻梨泡在温水里缓好了,装在保温盒里,你回宿舍就能吃,甜得很。”
两人坐进车里,江哲没立刻发动车子,而是从副驾储物格里翻出个泛黄的小本子,翻开递到林晚星面前:“你看,这是我列的‘暖冬计划’,周末想带你去民俗村看灯展,下下周去福田那家东北菜馆吃铁锅炖,再往后天气暖点,就去杨梅坑看海——你要是觉得累,或者想在宿舍歇着,咱们就不去,我把菜买去你宿舍楼下,给你煮面条也行。”
林晚星看着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每一项计划后面都画了个小小的问号,显然是在等她点头定夺。她想起2003年拒绝张磊后那段日子——张磊曾拉着她去深圳最火的海鲜排档,说“带你尝鲜”,却没注意到她对着生腌海鲜时局促地攥紧衣角;也曾提前订好香港迪士尼的门票,说“给你个惊喜”,却没问过她是不是喜欢人挤人的热闹。而江哲的“计划”,从不是“我替你安排好了”,而是“我想陪你做这些事,你说了算”,是把她的意愿放在最前面的小心翼翼。
“灯展听起来不错。”林晚星指尖轻轻划过“民俗村灯展”那行字,轻声说,“不过别待太晚,我下周要带学生练春游的安全须知,得早点备课。”
“没问题!”江哲立刻掏出笔,把“民俗村灯展”后面的问号改成了对勾,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那咱们就下午去,看完灯展我送你回宿舍,再把煮姜汤的材料给你放楼下保安室——你记得煮,预防感冒。”
车子缓缓启动,收音机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林晚星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想起上周深夜的事——那天她批改作业到十一点,翻到一个学生写的作文《我的爸爸》,里面写“爸爸总说忙,却会在我发烧时连夜从外地赶回来,抱着我去医院”。她看着看着,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想起自己小时候,爸爸也是这样,哪怕在哈尔滨的工地打工,也会在她生日前寄来新裙子,还会在信里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她没忍住,给江哲发了条信息:“我想我爸爸了。”
没过十分钟,手机就响了,是江哲的电话。他的声音带着点喘,像是在跑:“晚星,你在宿舍吗?我刚从工地往你学校赶,给你带了热乎的酸菜肉丝面,还有我妈做的酱牛肉,你下来吃点?”
那天晚上,江哲没多问一句“为什么想爸爸”,只是提着保温桶站在宿舍楼下的路灯下,看着她小口吃面。她边吃边说小时候的事:“我爸在院子里种了棵樱桃树,每年夏天都结满果子,他总把最红的摘给我,自己吃青的”“我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摔破了膝盖,我爸没骂我,还蹲下来给我吹伤口,说‘咱姑娘勇敢’”。江哲就安静地听着,偶尔递张纸巾,等她吃完面,又从包里掏出个毛绒小熊:“这是我昨天在超市看到的,觉得跟你小时候照片里抱的那个有点像,你放宿舍里,想爸爸了就抱抱它。”
“江哲,”林晚星突然开口,打断了回忆,“你会不会觉得,我总提过去的事,有点矫情?”
江哲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侧过头看她,眼神里满是认真:“怎么会?想爸爸是因为心里装着爱,提过去是因为愿意跟我分享——你愿意把心里的念想告诉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妈常说,心里有牵挂的人,日子才过得有滋味。”
林晚星心里一暖,没再说话,只是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车子驶过深圳湾大桥时,夕阳正沉在海面,把海水染成一片温柔的金红。江哲放慢车速,轻声说:“你看,今天的海多好看,等你周末有空,咱们来这儿散步,我给你拍照片——我刚学了怎么调相机,保证把你拍得好看。”
“好。”林晚星点头,看着窗外的海,心里像被海水轻轻裹住,柔软又踏实。
周末的民俗村灯展,比林晚星想象中更热闹。红灯笼挂满了青石巷,十二生肖的灯组在夜色里亮晶晶的,还有穿着汉服的姑娘提着花灯走过,裙摆扫过地面,像拂过一阵春风。江哲怕她被人群挤到,一直走在她外侧,一只手轻轻牵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举着刚买的:“你尝尝,跟咱们东北的糖画不一样,软乎乎的,不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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