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医院走廊尽头高窗的玻璃,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带。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烈,混合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沉寂。
洛川倚在门框上,看着护士做完最后的记录,合上文件夹,点头离开。
他身体里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东西,留下一种绵软的虚浮感,连站立都觉得耗费力气。左肩胛骨深处,那早已愈合的伤口下方,一丝熟悉的空洞感又隐约浮现,提醒着他某些无法割断的联结。
夜溪安静地立在他身侧,穿着那套略显宽大的深灰色运动服,雪白的长发简单地披在脑后,脸色依旧缺乏血色,近乎透明。那双冰蓝色的眼眸,虽然恢复了澄澈,却仿佛蒙着一层未散的薄雾,眼神时常会放空,定格在虚空的某一点,带着懵懂与倦怠。
洛汐则紧紧挨着洛川的另一边,小手用力抓着他的衣角,脑袋依赖地靠在他手臂上。她呼吸清浅,眼睑下有着明显的淡青阴影,整个人蔫蔫的,像晒蔫了的小草。
叶辰的身影出现在走廊转角,身后跟着一位面容儒雅的男子。
“洛少。”姜叔上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向洛川微微躬身,“好久不见。”他的目光随即落到洛汐身上,语气放得更轻,“还有小洛汐,两年不见,长大了不少啊。”
洛汐受惊般将整个身子缩到洛川背后,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飞快地扫了姜叔一眼,随即又把脸埋进哥哥的臂弯,一声不吭。
洛川对姜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姜叔。”
“手续都办好了。”叶辰言简意赅,目光在三人身上掠过,最后停在洛川脸上,“走吧,车在下面。”
没有多余的寒暄,一行人一声不吭地穿过安静的走廊,搭乘专属电梯,直达医院地下车库。
一辆黑色的轿车静候着,光洁的车身反射着顶灯苍白的光。
姜叔熟练地拉开后座车门。洛川先护着洛汐坐了进去,然后是夜溪。他自己最后弯腰钻入,关上车门,将外界隔绝。
车内空间宽敞,空气弥漫着新皮革的味道。姜叔坐进驾驶位,叶辰则在副驾驶坐下。
黑色的轿车驶出车库,汇入南明城上午稀疏的车流。阳光透过贴有遮光膜的车窗,变得柔和而缺乏温度。
车辆行驶没多久,洛汐的小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最终软软地倒在了洛川的腿上,沉沉睡去。
洛川低头,看着妹妹熟睡的侧脸,伸手轻轻梳理她有些枯涩的长发。
那几缕刺眼的白发混杂在黑发里,扎得他眼睛发涩。
洛川的手指无意间拂过洛汐的后颈,那里的衣领下方,那个原本只是模糊阴影的诅咒印记,此刻清晰地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印记的形状已经变了。不再是不规则的斑块,而是勾勒出了一只展翅的蝴蝶轮廓,墨色的线条宛若有生命般嵌在苍白的皮肤下,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洛川的心猛地一沉。
这几天,叶辰每天都会耗费异能,尝试向这个印记中输入能量,虽然明知可能徒劳,但谁也不愿放弃任何一丝渺茫的希望。然而,诅咒依旧在无声地蔓延,以这种令人不安的形式宣告它的存在。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向那个寂静的灵场。自从江城那场灾难性的逃亡后,他与拾柒之间的联系就彻底断绝了。
那片专属的契约空间死寂一片,无论他如何尝试感应,都得不到任何回应。那个陪伴他走过三年艰难时光的幽冥虎,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纷乱杂沓的思绪驱逐出去。史莫、姜老师、神见月,以及江城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再去想。
经历过炼狱般的景象,能够活着,能够带着妹妹和夜溪离开那片废墟,已经是命运吝啬施舍的最大幸运。
疲惫像湿透的棉被裹住他,他现在只想放空。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身边夜溪的异样。她一直安静地靠着车窗,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街景,但她的背脊微微绷紧,呼吸的频率也稍显急促,原本就缺少血色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不舒服?”洛川侧过头,低声询问。
夜溪缓缓转回视线,冰蓝的眼眸里漾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轻轻点了点头。
“晕车吗?路还有点远,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洛川放柔了声音。
夜溪再次点头,顺从地闭上眼,把头靠回窗玻璃。但她的左手却悄悄移动,纤细的手指摸索着,最终抓住了洛川外套的一角,紧紧攥住。洛川身体顿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抓着。
车内重新陷入了沉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洛汐清浅的呼吸声。
洛川抬起头,目光越过前座的间隙,落在叶辰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表哥,”他轻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叶辰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情况,将声音压低:“江城回不去,帝都你也不愿意回。就留在南明城吧,去一个熟人家里住着,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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