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宗天圣年间,扬州府有个破落户子弟姓陈名瑜,表字文瑾。这陈瑜祖上原是官宦人家,到得他父亲这一辈,家道已然中落,只剩城西一座老宅并城外三十亩薄田。这年正值大比之年,陈瑜收拾了行李,将田产托与老仆照看,独自往东京汴梁赶考去了。
谁知这一去竟似泥牛入海,音信全无。转眼三年过去,老仆陈福眼见家中积蓄将尽,只得将城外田产陆续变卖,勉强维持度日。这日正值腊月二十三祭灶,陈福在灶王爷像前焚香祷告:“灶君老爷保佑我家相公早日归来,莫要在外遭了难。”
却说陈瑜在东京却是另有一番际遇。原来他三年前进京赶考,途中在徐州地面染了时疫,亏得当地一个开药铺的郎中李善才相救,在他家中将养了三月。那李郎中膝下有个女儿名唤玉娥,年方二八,生得眉目如画,更难得的是通晓医理,陈瑜病中全仗她煎汤熬药,悉心照料。
这一日陈瑜病体初愈,在院中散步,见玉娥正在晾晒药材,便上前作揖道:“小生蒙姑娘悉心照料,此恩不知何以为报。”玉娥慌忙还礼,粉面微红道:“相公言重了,家父行医济世,原是本分。”二人正说话间,忽听得前堂人声嘈杂。
原来这日徐州知府衙内的公子突发急症,差人来请李郎中过府诊治。李善才收拾药箱正要出门,却见几个衙役闯将进来,为首一人喝道:“李郎中,有人告你以假药害人,府尊命你即刻过衙回话!”不由分说,便将李善才锁了去。
陈瑜与玉娥在后院听得前边动静,急忙出来探看,只见药铺被翻得一片狼藉。玉娥急得泪如雨下,陈瑜安慰道:“姑娘莫急,待我往府衙探听消息。”说罢整了整衣冠,便往知府衙门去了。
谁知这一去才知,那知府公子已然气绝身亡。李善才被押入大牢,三日后竟病死在狱中。原来这徐州知府姓王名仁,本是捐纳得官,素来贪财。他公子得的是伤寒,本不当死,只因前日有个开生药铺的赵员外,欲兼并李家的铺面,暗中使了银子,买通知府诬陷李郎中用药不当。
陈瑜得知详情,义愤填膺,正要写状子往上告发,不料当夜客栈便闯进几个蒙面人,将他行李尽数抢去,连功名路引也都失了。陈瑜流落街头,幸得一个在汴梁经商的老乡相助,这才辗转回到扬州。
这三年间,陈瑜在汴梁先是替人抄写文书,后又在一个书院做西席,积攒了些银两,心中始终记挂着玉娥姑娘。待回到扬州,只见家门破败,老仆陈福已是满头白发。
主仆相见,抱头痛哭。陈福道:“相公一去三年,老奴只道……”话未说完,已是老泪纵横。陈瑜也将这三年经历细细说了,叹道:“我如今功名未就,又连累李郎中一家,实在无颜见江东父老。”
正说间,忽听得门外有人叩门。陈福开门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小厮,递上一封书信道:“我家主人请陈相公过府一叙。”陈瑜看那帖子,落款是“愚弟赵文方拜”,心中诧异:这赵文方是扬州盐商赵员外的独子,与自己素无往来,如何突然相请?
虽心存疑虑,但想到家中窘境,陈瑜还是整了整衣冠,随那小厮去了。赵家宅邸在扬州新城,五进院落,亭台楼阁,好不气派。赵文方年在二十上下,锦衣华服,见陈瑜到来,满面春风地迎上来:“久仰陈兄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二人分宾主坐下,丫环奉上香茶。赵文方寒暄几句,忽然叹道:“不瞒陈兄,小弟今日相请,实是有事相求。”原来这赵文方看上了城东苏秀才家的女儿,欲纳为妾,奈何苏家虽贫,却是书香门第,不肯将女儿与人做小。赵文方便想请陈瑜这个读书人前去说合。
陈瑜闻言蹙眉道:“赵公子,这强扭的瓜不甜,既然苏家不愿,何必强求?”赵文方笑道:“陈兄有所不知,那苏家如今欠着债,若再不还,只怕要卖宅抵债。陈兄若去说合,成与不成,小弟奉上纹银五十两作谢仪。”
陈瑜本要推辞,忽想起玉娥如今不知流落何方,需要银两打探消息,犹豫再三,终是应承下来。次日便往苏家去。那苏秀才是个迂阔书生,见陈瑜来意,怫然不悦:“老夫虽贫,却知礼义廉耻,断不会卖女求荣!”
陈瑜满面羞惭,正要告辞,忽见屏风后转出一个女子,年约十六七岁,荆钗布裙,难掩清丽之姿。那女子道:“父亲息怒,陈相公也是受人之托。”又向陈瑜万福道:“小女子苏云儿,有一言相告。那赵文方在扬州城中有三处外宅,强占民女之事时有发生,相公是读书人,何苦为他奔走?”
陈瑜闻言,如醍醐灌顶,当即长揖到地:“多谢姑娘指点,小生险些误入歧途。”回到赵府,将苏家之言照实说了,自是惹得赵文方大怒。陈瑜也不计较,自回家中。
谁知过了几日,忽有衙役上门,说陈瑜勾结江洋大盗,要锁拿见官。陈瑜心知是赵文方陷害,却苦无证据,正在危急时,忽见一个青衣女子闯进堂来,高喊:“青天大老爷明鉴,陈相公那日正在奴家药铺诊病,如何能勾结盗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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