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唐元和年间,江南西道有座浔阳城,城东有家“陈记绸缎庄”,掌柜陈老实年过四旬,膝下仅有一女,名唤巧姑。这巧姑生得眉目如画,更有一手绝妙绣工,将铺中绫罗绣上花鸟,竟似活了一般。陈老实常对着一江春水叹气:“这般家业,终究要落在外姓人手里。”
这日恰逢清明,巧姑带着丫鬟春梅往城外上坟。行至白杨林忽听呜咽声,拨开荒草见个书生昏倒在地,粗布直缀打满补丁,怀中却紧抱几卷书。巧姑心善,命车夫将人抬上车送回城里,请来郎中诊治。原来这书生姓柳名文渊,乃江州人士,父母双亡后欲往长安赴考,盘缠用尽饿倒在野地。
柳生醒后千恩万谢,陈老实见他谈吐不俗,便留他在铺中记账。谁想不过半月,漕帮泼皮赵三来收例钱,见巧姑貌美竟动手动脚。柳生挺身理论,被推搡得额角见血仍护在巧姑身前。恰逢巡街武侯经过,赵三悻悻而去,临行撂下狠话:“三爷看上的雀儿,还没有飞走的!”
当夜月色如水,巧姑在绣房挑灯缝补柳生破损的衣衫,想起白日他护着自己的模样,心头忽如小鹿乱撞。忽见窗纸映出个人影,却是柳生隔着庭院躬身长揖:“今日唐突,然见姑娘受辱,文渊纵粉身亦不能坐视。”两人一个在屋内,一个在院中,就这般絮絮说到月过中天。
谁知隔墙有耳。厨下张妈贪夜起,瞧见这情景,第二日便悄悄说与陈老实。老掌柜愁得在堂中转磨:“这柳生虽品性端正,终究是个白衣。漕帮势大,不如...”正自语间,门外忽闻鼓乐声,竟是城中首富周家派媒婆前来提亲。那周家少爷周福贵是个斗鸡走马的纨绔,前岁死了正室,如今要续弦。
巧姑在屏风后听得消息,手中茶盏“哐当”落地。当夜收拾细软要私奔,才开后门便见柳生背着包袱候在月色下:“文渊虽贫,愿以毕生心力护姑娘周全。”二人方行至江边,忽见火光乍起,十余条大汉拦住去路。赵三提着钢刀狞笑:“周少爷早料到这出,特命某在此等候!”
却说柳生将巧姑护在身后,从怀中掏出一枚鱼符。赵三举火细看,顿时面如土色——那竟是淮南节度府参军信物!原来柳文渊乃新任巡察御史,奉密旨查访漕运积弊。霎时江面升起信号焰火,数十官船围拢过来,漕帮众匪顷刻成擒。
至此方揭真相:周家与漕帮勾结,私运宫禁之物,恰被暗访的柳生掌握证据。半月后案结,周家抄没,柳生因功授浔阳县令。花烛夜时,巧姑从嫁妆箱底取出一卷画,正是清明初遇时她为昏迷书生绘的肖像。柳生抚画惊叹:“原来月老红线,早系在荒郊野岭。”
这正是:落魄岂无鲲鹏志,慧眼识得潜渊龙。莫道姻缘前生定,荒郊春雨绘惊鸿。
故事且住,这厢浔阳城喜气未散,长安城里又起风波。话说光宅坊有位苏太医,晚年得子名唤苏明远,娇养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这年太医染疾去世,留得家财被族亲侵占,明远只得在永兴坊赁间小屋,靠代人写书信度日。
这日风雪交加,明远冻饿难耐,忽记起父亲在世时曾与兴庆宫高公公有过往来。翻箱倒柜寻出半块残玉,壮着胆子往大明宫求见。谁料才至丹凤门,恰遇太子车驾。侍卫推搡间残玉滚落,被个紫袍官人拾起端详:“这玉玦...小郎君莫非是苏太医后人?”
原来这官人竟是当朝宰相李绛,早年患背疽得苏太医妙手回春。问清明远境况,叹道:“今岁吏部选官在即,贤侄可愿往司农寺任录事?”明远喜出望外,叩谢不已。谁知才领职半月,就惹出祸事。
时值吐蕃使臣朝贡,献上西域奇瓜。圣上命司农寺培育,偏明远侍弄花草惯了,竟将瓜种与胡芹混植。待苗出才知酿成大错,寺卿惊得魂飞魄散。这夜明远在值房对枯苗垂泪,忽闻窗外女子轻笑:“郎君何不试接木之法?”
但见月下立着个碧衣女子,递来半卷残谱。明远依言将瓜蔓接在本地野藤上,旬日后果真结出金纹异瓜。圣心大悦,赏赐无数。明远四处寻那女子,却总见着她往掖庭宫方向去。这夜悄悄跟随,竟见女子在冷宫废井前化作白狐跃入虚空,只留张字条:“妾乃陇西狐族,报令尊当年救命恩。”
明远正惊疑间,忽被巡逻金吾卫擒住,搜出怀中字条。宦官王守澄闻报,当即以“巫蛊厌胜”罪名押入天牢。原来这王守澄早欲铲除李绛势力,苦无把柄。如今得此良机,连夜罗织罪状,竟扯出谋逆大案。
却说那白狐名唤雪眉,在终南山感应恩人有难,急往洞庭湖求助族姊。恰逢柳文渊携巧姑赴任湖南,舟过君山忽见浓雾障江,有素衣女子踏波而来:“妾求明府救长安故人。”细问方知苏明远遭难。柳生沉吟:“宫中眼线遍布,除非...”忽记起今岁乃太后七旬圣诞,附耳授计。
三月后万寿节,吐蕃进贡的九色迦陵频伽鸟突然绝食。满朝无策时,柳文渊携苏明远上殿——原来雪眉早教他鸟语。但见明远对着金笼啁啾片刻,那神鸟竟欢鸣展翅。龙颜大悦间,明远呈上雪眉所献的东海延寿珠。圣上问所要何赏,明远伏地泣诉冤情。至此真相大白,王守澄罢官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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