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大明成化年间,苏州府长洲县有一后生,姓沈名椿,年方二十,生得眉目清秀,性情温良。父亲沈衡原是府衙书吏,早逝多年,留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这沈椿虽读得满腹诗书,却因家道艰难,只在城南开个小小蒙馆,教些童蒙度日。
这日正值清明,沈椿携了香烛纸马,往父亲坟前祭扫。归途经过虎丘山塘,见柳绿桃红,游女如云。忽见前方青石桥上围着一圈人,有个老妇人哭天抢地:“天杀的贼人!这叫我如何活命!”沈椿挤进人丛看时,认得是邻舍张婆。细问方知,她方才在河边浆洗衣裳,将一对祖传的金钏褪下放在石阶上,转眼竟不见了踪影。
这对金钏乃张婆家传之物,其夫早亡,唯留此物与独女阿翠相依。如今失了金钏,张婆哭得几欲投河。沈椿心中不忍,想起自己怀中恰有母亲给的二两银子,原是嘱咐他买些笔墨纸张。便取出递与张婆道:“妈妈莫急,这些银两暂且度日,金钏之事慢慢寻访。”
张婆千恩万谢去了。旁观者中有个黑胖汉子冷笑道:“这书生好呆!二两银子丢进水里了。”沈椿只作不闻,自往家中走去。
谁知隔日清晨,沈椿刚开馆门,便见张婆携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进来,扑通跪倒在地。那姑娘生得杏眼桃腮,虽布裙荆钗,却掩不住天然秀色。沈椿认得是张婆之女阿翠,忙扶起二人。
张婆道:“昨日若非官人相助,老身必投河而死。小女阿翠虽粗陋,却善女红,愿与官人为奴为婢。”沈椿连连摆手:“使不得!小可岂是图报之人。”奈何张婆执意不肯,阿翠亦低声道:“官人若不嫌弃,奴愿每日来此洒扫烹茶。”
自此阿翠果然日日清晨前来,洒扫庭院,烹茶煮饭,待学童散尽,方悄悄归去。沈母见阿翠勤谨温顺,常留她说话。这般过了两月,正值梅雨时节,沈母偶感风寒,竟一病不起。阿翠便搬来沈家,昼夜侍奉汤药。
这夜三更,沈母高烧不退,城中药铺俱已闭户。阿翠不顾雨急风狂,执意要去城外十里铺求医。沈椿阻拦不住,只得由她去了。谁知等到五更,仍不见归来。沈椿心急如焚,正要出门寻找,却见阿翠浑身湿透回来,怀中紧紧揣着药包,鞋袜尽破,双足血迹斑斑。
原来她夜黑迷路,跌入溪涧,幸得樵夫相救。沈椿见此情景,不觉泪下。阿翠却笑道:“官人快煎药罢。”沈母服过汤药,果然渐渐好转。
经此一事,沈母对阿翠越发怜爱,这夜唤沈椿至榻前道:“阿翠贤孝,世所罕见。我欲聘为儿媳,你意下如何?”沈椿早存此心,自然应允。次日请来张婆,两家交换庚帖,择定中秋成婚。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城中有个开生药铺的傅员外,浑名“傅老虎”,平日专放印子钱害人。这日偶见阿翠在井边汲水,惊为天人,打听得知是沈家未过门的媳妇,便生歹意。
傅老虎有个表侄名赵六,原是府衙差役,因贪赃被革,专在街面帮闲。这日傅老虎唤来赵六,许他十两银子,要他设法拆散沈家姻缘。赵六拍胸道:“叔叔放心,三日之内必有计较。”
却说沈家对门有个孙寡妇,常来沈家借东借西。这日又来借米,见阿翠在院中缝补,故意叹道:“好个齐整姑娘,偏要嫁与穷酸。可知那沈秀才前日在望湖楼与妓女玉簪儿吃酒?”阿翠只不理她。孙寡妇自觉没趣,讪讪去了。
原来这孙寡妇早与赵六有染,此番正是赵六设下的计策。隔日赵六又买通几个浮浪子弟,在沈家馆前唱些淫词艳曲,俱是编排沈椿与玉簪儿如何私会。阿翠虽不信,终究少女心性,不免暗自垂泪。
这日黄昏,沈椿从学馆归来,见阿翠眼圈红肿,细问缘故。阿翠初时不语,后被问得急了,方哽咽道:“官人若另有意中人,奴愿退让。”沈椿大惊,立誓绝无二心。二人正说话间,忽听墙外有人嗤笑,沈椿追出去看,只见赵六背影一闪而过。
沈椿心知有异,次日悄悄访查,方知是傅老虎作祟。归家与母亲商议,欲提早完婚。沈母道:“聘礼未备,仓促如何使得?”正踌躇间,忽闻叩门声,开门见是个陌生老者,手持锦盒道:“老奴奉家主之命,特来送还此物。”
沈椿打开锦盒,竟是一对金灿灿的钏子,正是张婆当日所失之物!惊问来历,老者道:“家主姓白,住在山塘东岸。三日前偶见小贼典当此物,赎回归赵。”言毕拱手而去,竟不留名姓。
金钏失而复得,张婆喜极而泣。沈家便用此钏为聘,择定三日后成婚。傅老虎闻知,气得暴跳如雷,又唤赵六来骂:“无用奴才!明日他等就要拜堂,你可有计策?”赵六阴笑道:“叔叔莫急,侄儿早有安排。”
成婚这日,沈家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忽闻街面锣鼓喧天,却是府衙差役持票来拿人,道沈椿勾结江洋大盗,窝藏赃物。众宾客哗然四散,沈椿分辩不得,被铁链锁了便走。阿翠追出门外,抱住沈椿痛哭,被差役推倒在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