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天是被一阵颠簸晃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先握了握掌心--小象木雕还在,光滑的木头贴着皮肤,让他悬着的心稍稍落地。
但下一秒,陌生的环境就让他瞬间清醒:自己正被一群人扛着,送往某个未知的地方。
徐云天想喊,但马上又止住这个念头。
这伙人居然如此大费周章地绑架自己,肯定早有准备。
黑暗中,他能闻到这些人身上的汗臭味和烟味,但他们很默契地没有说话。
他也能清晰感觉到肩头抵着的粗糙布料,是类似工装的帆布材质,还沾着点柴油和泥土的混合气味,和老周身上那股严肃的黑衣气息截然不同。
这些人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得扎实,肩扛的力度也控制得精准,显然不是临时拼凑的混混,更像是长期做惯了 “搬运” 活的老手。
四周很静,只有众人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虫鸣,空气里飘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像是在废弃的仓库或地下室里。
徐云天试着轻轻动了动手指,虽然一路颠簸,掌心的小象木雕还在,木头纹路被体温焐得温热,这一点点熟悉的触感,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突然,前方传来一道铁门开启的 “吱呀” 声,铁锈摩擦的刺耳声响在寂静中格外突兀。扛着他的人脚步顿了顿,随即加快速度,将他带进一个更宽敞的空间。
他一言不发,任他们摆弄。
当徐云天被粗暴扯下眼前的蒙眼布,克服刺眼的灯光后,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个废弃的地下室,墙面布满斑驳的霉斑,角落里堆着几箱蒙尘的货物。
无名虫子的尸体堆满了各个角落,显然使用者不好清洁。
狭小的空间,却挤进了太多的人:好几个荷枪实弹的人警惕地盯着被按在冰冷铁椅上,手腕和脚踝被粗麻绳牢牢捆住的徐云天。
这阵势,实在是有些过于小题大做。
“你们。。。是谁?周德龙不是要带我去见副会长吗?”
“徐云天,你真是个香饽饽啊,连商会副会长也想要你,你放心,老头子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我已经把周德龙放回去了,当然是被招待过的那种。”
说话者从人群后缓步走出,穿着一身熨帖的卡其色猎装,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被抓挠留下的伤痕。
他走到白炽灯下,徐云天才看清这人的模样---四十岁上下,左眼眼角有一道浅疤,笑起来时会跟着扯动,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色的转轮手枪,枪身反射的光晃得人眼晕。
什么,老周已经?!我这是被绑架了?
徐云天心脏开始怦怦直跳。
“你知道吗徐云天,周德龙太天真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把你迷晕了再拉,可是老周啊老周,就是不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你是谁,到底想要什么?”
对方将自己的名字说得朗朗上口,但徐云天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不想要什么,只想让你重现你的小秘密。”
猎装男把转轮手枪“咔哒”一声合上弹仓,却没抬枪口,只是用枪管挠了挠耳后,像闲得无聊的牌手在等发牌。
“名字先给你---李玉,”他眼角那道疤随着笑容扯成蜈蚣,“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野兽变成人的。你是哪种怪物。。。难道是魔兽世界里的德鲁伊吗?“
从野兽变成人?
徐云天瞳孔骤然收缩,努尔离开后的时间过得飞快,被污秽兽努尔占据的事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经历了。
李玉见他脸色发白,笑得更得意了,枪管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别装糊涂啊徐云天。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大半年前的安哥拉某海滩某个夜晚,你化为野兽,袭击了一群走私者对吧?”
徐云天一下明白了,自己当时长时间被努尔附身,而沉迷于杀戮的努尔很可能某次粗心大意地放走了个别猎物。
而那些“猎物”的关系者现在找上门来了,还带来了猎枪和账本。
这是一场针对他的复仇,虽然努尔已经离去,但对这些嗜血凶徒来说,并无差别。
难怪,自己明明已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这伙持枪的匪徒还是相当警惕。
“你是恐怖片看多了,李玉。”
“啪!”
徐云天感到右边脸颊一阵**的痛,不是巴掌,是枪身,抽得他口腔里瞬间浮出血腥味。
李玉甩了甩手腕,像刚拍死一只蚊子,语气依旧懒散:“我从不看恐怖片,只拍恐怖片。“
”。。。。这是误会,你们找错人。。你究竟想怎么样。。。“
徐云天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我们找错了人,但找对了野兽,你就是那野兽,那晚我损失了人,损失了货,还损失了信誉,更糟糕的是,我损失了在安哥拉的所有生意,他妈的**蝴蝶效应,你懂吗?所以,你知道我总共损失了多少吗?你条臭蛆几辈子打工都还不起我!“
说罢,李玉抡起枪把又是一下,把徐云天左脸也打得肿起来。
“我表弟才十九岁!被你撕成两截,肠子拖出三米远!”
“货值四百三十万!美元!”
“老子在安哥拉的线,全断了!”
“现在老子在赞比亚赚辛苦钱,都怪你!”
李玉一边说一边打,直把地上打得满是徐云天飞溅的鲜血。
徐云天感到自己几颗牙松了。
“哈,你左手去哪了?这个位置是不是曾经是个爪子呢?啊!?”
李玉抡起枪把朝徐云天左臂残端猛抽,本来就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又开始畅流鲜血了。
”变啊,给我变啊!变成野兽老子再杀你!“
徐云天在骂声和殴打中几乎要痛晕过去,意识像风中残烛,在黑暗边缘摇摇欲坠。
每一次枪把落下,都伴随着骨头错位般的剧痛,鲜血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视线里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血红。
李玉疯狂的嘶吼声在耳边嗡嗡作响,那些关于“表弟”、“货值”、“生意”的字眼,他已经听不真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又在剧痛中一点点变冷。
他知道这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了,身体早已被打垮,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掌心的小象木雕还被他死死攥着,木头的温热透过沾满鲜血的皮肤,正越来越滑。
最后的想法不是恐惧,不是怨恨,而是吴欣悦。
他能想到她明天独自上手术台时害怕的模样,能想到她发现自己迟迟不回时焦急的神情,能猜到她要是知道自己出事,会哭得有多伤心。
欣悦,对不起,蜜月还没度完。
某处。。。某处。。。听起来无限遥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了阵阵枪声。
李玉和他的小团伙明显慌张了起来,他们手里的枪都下意识地举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地下室的铁门方向,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慌乱取代。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枪声?” 一个瘦高个手下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恐惧,“是警察吗?还是商会的人?”
李玉也停下了殴打徐云天的动作,眉头紧紧皱起,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枪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似乎离地下室越来越近,伴随着隐约的喊叫声。
他咬了咬牙,心里骂了一句,早知道就该一不做二不休地宰了周德龙!
但是,商会居然这么短时间就能发现这里,自己真是太低估他们了。
另一个矮胖手下哆哆嗦嗦地说:“玉哥,我们要不要先撤啊?外面的兄弟恐怕已经完了,我们要是再被堵在这里,就全军覆。。。。”
李玉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徐云天,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他还没变成野兽,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可外面的枪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铁门被撞击的声音。
李玉的手下们都慌了神,纷纷往后退,显然已经没了继续留在这儿的勇气。
”玉哥,要不一枪打死他算了!“
“玉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瘦高个手下拉了拉李玉的胳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玉哥大义,不对没变成野兽的这小子下手也行,反正我们还有机会!”
李玉犹豫了几秒,看着地上的徐云天,又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动静,纠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