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安达某地,一处秘密靶场里。
徐云天在教官的训练下双手握着一把手枪,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目光死死锁定着远处的靶心。
教官站在他身后,微微俯身,低声提醒道:“放松肩膀,保持呼吸稳定,别让枪口晃动。”
徐云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他不是没用过枪,而且直接用的就是步枪,只是那时为形势所迫,并没有真正接受过相关训练。
自从努尔消失后,他虽然恢复了完整的身体,但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却始终如影随形。
他曾与面包树老者达成协议:徐云天为他摧毁许愿黑石,老者就为他剥离努尔的影响。
而现在,努尔自海边那一战后就隐匿不见,而徐云天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该继续履行,对面包树老者的承诺。
作为黑石的前持有者,徐云天深知谋求摧毁黑石实在过于危险。
如果有可能,他不想在自己的余生中再跟黑石有任何交集。
难得赶跑了努尔,自己失去的肢体已复原,吴欣悦也得救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你走神了!”
“砰!”
子弹擦着靶心右侧飞过,在金属靶上激起一串火星。
徐云天猛地回神,发现食指已在分神间扣下扳机。
教官扯下耳罩,皱眉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我说了要把枪当老婆,你这是干什么,心猿意马的,是想娶几个老婆!?”
“抱歉,教官。”
徐云天尴尬地笑了笑,重新调整姿势,将枪口对准靶心。
“集中注意力!”教官严厉地说道,“现在不是在想别的事情的时候。这里是靶场,不是让你胡思乱想的地方。”
教官夸张地在自己脖子下面比划了一下,“要是你再走神危及到我,我会先干掉你!”
“遵命。”
徐云天定了定神,在征得教官的同意后,将弹匣中的子弹悉数射出。
总算是结束了今天的射击训练,他松了口气。
作为一个新人,徐云天成绩还不错,这可能是得益于努尔给他留下的新眼睛跟肢体,让他在瞄准和反应速度上有了一些优势。
更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一个怪物,也不是一个残疾人,前者令人厌恶和恐惧,后者令人同情和唾弃。
说到残疾人,徐云天忽然想起了牛盼盼,那个因为他被努尔附身攻击而落下重度残疾的旧友。
唉,现在努尔已经消失,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呢?
徐云天卸下空弹匣,金属部件碰撞声在靶场回荡。
教官接过枪检查膛线,忽然用枪管敲了敲他的肩胛骨,“听说你以前用步枪崩过袭击项目部营地的土匪?”
徐云天擦了擦汗,其实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但感觉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被迫自卫而已,”他低声说,“那时我没得选。”
教官将枪挂回靶架,摘下手套塞进战术腰带:“在这儿你也没得选,好好给组织效力吧,毕竟听说你欠了组织不少呢。”
徐云天不想沦为高翻译和郭倩玉组织的打工仔,但他欠他们夫妻俩的实在太多了。
在徐云天最走投无路的时刻,高翻译收留了他,最近更是借了五万美金给吴欣悦,好让这对情侣东山再起。
只是不巧遇到努尔追杀吴欣悦,虽然努尔消失了,吴欣悦也保住了性命,但那装了五万美金的背包却遗失了。
如此,徐云天欠郭倩玉夫妇,欠组织的债务又多了一笔,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还清。
就算他想昧着良心一走了之,吴欣悦也还在组织控股大头的医院里接受治疗,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据高翻译所说,让徐云天接受枪械训练只是“以防万一”,组织本身会派出足够的武装人员保护他的安全,更多时候,徐云天的工作还是以前的老活计--翻译那些奇奇怪怪的黑石文献。
但徐云天认为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自己之前能兽化成努尔,现在残缺的躯体又从无到有的恢复如初--甚至比原装身体器官更强,这些事实不论是高翻译还是郭倩玉都了如指掌。
而他们却不动声色,这样的反应就很可疑。
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特殊,这种变化不可能不引起高翻译和郭倩玉的注意。
他们肯定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但他不知道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过去,徐云天只是组织的协作者,现在,他却成了组织的一员,至少是暂时的一员,这样身份的转变使得他失去了更多的自由,但他必须偿债。
回到营地,命令很快下达了下来。
这次去翻译文献的路上,徐云天被蒙上了眼睛。
看来,他们也没有完全信任我。
车在最后一段路上很颠簸,震得他屁股发痛,徐云天不由得猜测起这次究竟开到了什么偏远之地。
可是,窗外时不时飘过烤鱼的香味,还有半大孩子们叫卖电话卡、饮料的吵闹声,显然并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
终于,车停住了。
徐云天也被解开系在眼睛上的黑布条,他努力眨巴着酸痛的眼睛,抱怨道:“下次能不能别蒙我的眼睛了?”
车上三男一女没有回答,只是拉开车门,示意他下车。
徐云天揉了揉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缓缓走下车。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窄泥泞发臭的街道上,目光所及尽是低矮拥挤又混乱的棚屋,它们由各种破板子搭建而成,还有几个几乎赤身**的小孩好奇地打量着这一群中国人。
毫无疑问,这是罗安达的某处贫民窟。
徐云天心中涌起阵阵不安。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带到这种地方,这里显然不是他理想的工作地点。
如果翻译文献的过程中又发生上次那种金属活化的怪事,会死多少人?
他环顾四周,看到周围的逐渐聚拢的当地人用好奇和警惕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是哪里?”
“这是你的工作地点。”
其中一个男人回答道,语气依旧冷淡,“组织在这里有一个秘密据点,你的任务是翻译一些重要的文献。”
徐云天点了点头,尽管心中充满了疑惑,但他必须完成任务,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跟紧点,不要跟这些当地人搭腔。”
唯一的女性命令道,她眼神很阴冷,显然这样的环境对她也在施加压力。
徐云天点了点头,心中更加不安。
他们穿过狭窄的街道,周围的孩子们好奇地跟在后面,有的还小声地议论着,大人们却保持着敌意的视线,一些人跟了过来,但又与小队保持着距离。
“你快点,别磨蹭。”
那个女人回头再次看到徐云天依然在队伍最后,不耐烦地说道。
徐云天跟着队伍拐过三条散发着腐臭味的巷道,脚下的泥泞逐渐被碎玻璃和锈蚀的铁钉取代。
贫民窟深处的棚屋更加低矮,铁皮屋顶上密密麻麻布满弹孔,有些墙面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渍。
“到了。”
终于有男人推开一扇用集装箱改造的铁门,门内涌出的不是书卷气,而是莫名的臭味。
徐云天心头一颤,这是间什么样的房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