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的心猛地一沉,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鸠婆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伤成这样? 盼盼下意识地想要喊出声,但拉芙琳已经推着轮椅走远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平车消失在走廊尽头。
“拉芙琳,停下!”
拉芙琳被吓了一跳,赶忙停下轮椅,关切地问道:“盼盼姐,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不是,我刚刚看到鸠婆被推进来了,她怎么会伤成那样?”
盼盼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
“鸠婆,那是谁?”
拉芙琳被盼盼突如其来的激动搞得摸不着头脑,但马上意识到,刚刚被推过去的一定是盼盼的熟人。
鸠婆这个称谓对非汉语背景的人来说实在陌生,拉芙琳皱了皱眉,努力回忆着刚才平车上的人。
“我刚才没看清,那个人全身都是血,伤得很重,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你说的鸠婆。”
“求你了,拉芙琳,能不能麻烦你去问问,鸠婆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拉芙琳看到盼盼眼中的焦急,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问问,你在这里等我。”
拉芙琳回到刚才平车经过的地方,四处寻找医护人员。
不一会儿,她找到了一位护士,急切地问道:“护士小姐,刚才被推进来的那个全身是血的人,你知道她的情况吗?她叫鸠婆。”
护士抬起头,“哦,你说那个女人啊。她是被人送过来的,说是被人袭击了,伤得很重。现在正在急救室抢救呢。”
拉芙琳点了点头,谢过护士,赶紧朝盼盼所在的方向走去。
盼盼心中充满了担忧,虽然鸠婆平素直来直去,嘴巴并不讨喜,但很难想到她在安哥拉会有什么敌人。
难道是单纯的抢劫杀人?
自从鸠婆被酒店开除,她就跟众人断了联系,没曾想,今日竟然在医院相遇。
不过,她想起鸠婆有【常青】的恩赐,那是能提供有限再生能力和恒定岁数的恩赐,稍稍安心了一些。
拉芙琳快步走到盼盼身边,将轮椅推到一旁的休息区坐下,轻声说道:“护士说,鸠婆被人袭击了,伤得很重,现在正在急救室抢救。圣马丁医院可是罗安达数一数二的医院,应该会没事的。”
盼盼微微点了点头,却心乱如麻。
“盼盼姐,你放心吧,医生们会尽力的。”
拉芙琳安慰着她,手上也没停,开始把盼盼往花园推。
盼盼想在急救室门口等,但无手独腿的她当然阻拦不了拉芙琳,只得任由她把自己往外推。
今天花园的景色还是一贯的好,但盼盼却无心观赏。
待了一会儿,她请拉芙琳将她推回病房,拉芙琳虽然还对户外花园恋恋不舍,也只得从命。
回去的路上,一左一右两个护士正在边走边抱怨。
“天哪,又从哪里收治一些重伤员,还嫌我们不够忙吗?”
“就是,光忙又不加工资,而且那女人身无分文,哪来的钱支付治疗费用?我们这又不是难民营。。。”
“请问,你们说的是。。?”
拉芙琳指向急救室,一个护士不耐烦地接话道,“对,就是刚刚推进去的那个中国女人,身无分文不说衣服还破破烂烂,明显就是个流浪汉,管她死活干嘛。”
“她才不是乞丐!”
盼盼苍白的脸涨得通红,残存的左臂因用力而微微发颤,仅仅是听到几句都让她忍不住插话道。
两个护士对视一眼,露出轻蔑的笑。
其中一个护士更是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位小姐脾气还不小,有本事你给她付医药费啊?”
“你看她那没手没脚的可怜样,这辈子没人帮忙随时只会将屎尿糊满自己一身,算了,跟她说什么都是废话。”
两个护士说说笑笑地撇下盼盼走了,盼盼气得一阵胸痛,要不是腰部有束缚带跟轮椅椅背绑定,她肯定会气得当场摔倒在地。
拉芙琳想追上去跟护士俩辩几句,又碍于自己护工的身份,护工相较护士在医院里地位总是较低,只得推着盼盼离开。
她边走边轻声安慰:“盼盼姐,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咱们先回病房。”
盼盼咬紧牙关,三条残肢的幻肢痛开始一齐发作,此刻什么都说不出来。
被拉芙琳抱回床上,盼盼开始在痛苦中煎熬。
尽管服用了布洛芬,拉芙琳也调整了盼盼患处弹性绷带的松紧程度,盼盼还是痛得生不如死。
她在心中痛骂徐云天,痛骂那天杀的污秽附身兽努尔,最后沉沉睡去。
等盼盼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此刻的她头脑非常清醒,一下想起被送去急救的鸠婆。
拉芙琳正在隔壁看护床上小憩,发出轻微的鼾声。
盼盼轻轻呼唤了一声:“拉芙琳。。。。”
声音微弱,但足以让拉芙琳从睡梦中惊醒。
拉芙琳揉了揉眼睛,看到盼盼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立刻坐起身来。
“盼盼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疼痛被这么一问似乎都复苏了过来,盼盼只得微微摇了摇头,“鸠婆。。。。。她怎么样了?”
拉芙琳叹了口气,眼神中有点担忧:“我去问过护士,手术做完了,但鸠婆还在急救室里留观。医生说她的伤势很重,后续需要进行一系列复杂的手术,但费用很高。。。。”
盼盼心沉了下去,越听越不是滋味,难道只能看着鸠婆死去吗?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还不待拉芙琳回应,门已经被拧开了。
是副院长,还有他如影随形的女副手。
拉芙琳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但出于自己的立场,不便说太多,只得站到一边。
“牛盼盼女士,关于录制你与我院和解视频的事,你准备好了吧?”
副院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盼盼,似乎想从她眼里得到答案。
“。。。。我们条件都还没有谈妥,怎么会跟你录视频。”
“免除你的医疗费,你还想要什么条件?”
副院长不耐烦地压抑声音道,他受够了跟这个残疾中国女人交涉,明明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居然还坚强到妄想跟院方对抗,真是自不量力。
“今早,你们急救室收治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对吧?”
“有吗?那又怎么样?”
“她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们答应我积极治疗她的伤势,同时也免除她的治疗费,我就答应跟你们录和解视频。”
副院长想了想,让副手赶紧去落实是否确有其事。
很快,女副手回到了盼盼的病房,她凑近副院长耳边低语了几句。
副院长听完后,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恢复了常态。
他转过头,用略带审视的目光看着盼盼,权衡起这个提议的价值。
“牛盼盼女士,你确定这是你唯一的条件吗?”
盼盼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我对你们的唯一要求。我的朋友鸠婆,她不应该因为没有钱而失去生命。”
副院长沉默了片刻,思考起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虽然治疗两个重伤员花费不菲,但羊毛出在羊身上,院方不仅可以将免费收治陌生异国女子的新闻大肆报道,以此来提升医院的声誉,还能通过巧妙的宣传手段,让公众对医院的“慈善行为”产生好感,从而吸引更多患者前来就医。
从长远来看,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当然,更别提能平息牛盼盼女士的怒火。
副院长其实已经认可了盼盼的方案,但故作沉思地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好吧,牛盼盼女士,我们接受你的条件。我们会积极治疗你朋友的伤势,并免除她的治疗费用。但你必须先按照我们的要求,录制和解视频,明确表示之前你被护工袭击只是一起意外事件,与医院管理无关。”
盼盼同意了,要挽救鸠婆的性命,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什么时候我能跟鸠婆面谈?”
副院长微微一笑,对盼盼的急切有些幸灾乐祸,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我们会尽快安排你和鸠婆见面,不过现在她情况还不太稳定。等她稍微好一些,我们会第一时间安排。”
盼盼苍白着脸点点头,等副院长拿到和解视频满意地离开后,她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残疾人与健全人之间的谈判实在是太难了,明明处于弱势,却必须争取自己的权益,这让盼盼感到很是吃力。
好在,目前结果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