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亦无路 第四十六章

周遭昏暗，戴着半边狰狞面具的壮硕男人从墙中走出，看到龙楚，不知是讽笑还是不屑。

龙楚扯起一抹淡笑“大人，好久不见！”

魁染也扯起不知名的笑意，霍水和霍风看到魁染半天不敢动弹，他们没有想到会遇到魔族长老，他们的父王便是被现在的魔尊俾兮害死的，而他们也是当年屠杀众妖之人，他们两个害怕被他认出，那他父王拼死保护的东西就会落入他们之手！

“自是许久未见，不过，你这胳膊长得挺快！”魁染看着龙楚，自不把其他人瞧在眼里。

“过奖，毕竟少一条的话今日也见不到大人你！”

“你果然还是那么多废话！”魁染两年前见到的龙楚就是油嘴滑舌，两年后见到还是如此，不免因为龙楚的未长进而失望。

“大人您还是那么喜欢听我废话。”龙楚也不介意惹怒对方，一边和对方拌嘴，一边移到端木芊旁边，将一股灵力打入对方体内，他不怕魁染是来找他的，他怕的是来找闵零宿主的，他更害怕保护不了她。

魁染注意到霍水和霍风“这不是当年被遥夜送出去的几只妖吗？竟然躲在人族！”

龙楚意识到他们两个也会性命不保“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魁染自始至终站在那里，没有上前一步，但每一句对话让龙楚知道，他们也许都逃不了。

“那不如先杀了他们再来杀你！”魁染话落，某道力已经横空出现，龙楚一慌，扯过他们两个，挡住的同时将他们三个推出很远。

龙楚站直，看了看魁染又看向身后很远的三人，拿出坤山剑，地面画出一道深印，设起一道结界。

“自身修为为界，还有何能力与我抗衡！”魁染没有想到对方竟会这么做，但看到他所设的结界已经是修为较高的结界，也有一丝的期待，他很想看看龙楚到底能够到达哪个境界，值不值得他放过他一次。

“那就用命来拼！”龙楚向来惜命，但他清楚，有时候不能怕，拼！未必会死；不拼！定然会死!他不知道这是谁教他的，但他就是学会了。

“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和两年前一个德行！”魁染向来讨厌情感，更加厌恶人族!

龙楚被对方说辞愣住，他也许怕的不是魁染，是两年前的事情，他的一路虽不坎坷，但也遍体鳞伤，他是被整个世界抛弃过的孩子，于他来说，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奢求的只是一份不失效的情感，可那个女子仿佛就是狠狠捅他一刀的那个人。

有多么爱，在背叛之后就有多么的无助和痛苦，少年天真的感情就那样成了他最疼的一道疤，不知道何时会好，但每每触到，都是撕心裂肺的疼，也许仇恨，也许愤怒，也许压根没有放下，只是藏得深了，渐渐的自己都以为自己放下了，实则再次提起，依旧很痛!

龙楚淡笑“可你不也隶属人族吗？”

魁染是上古地寅，他跨了人族，天族两族，但却隶属人族，其职责就是护人族安定，九州不逢大劫，地寅不会苏醒，魁染苏醒于九州大战之际，也便是昼邈和横亘的战役之时，当时各族参战，魁染也护了人族一份安定，随之年月推移，再无战事起，魁染也淡出人们的记忆。

后辈无知，曾放下厥词，要战胜地寅，魁染自瞧不上无知小辈，可渐渐，人们似乎忘了地寅是人族的守护者，反而各个妄想打败他，称王自大，魁染怒，弃人族，俾兮对他有知遇之恩。

自此，人族再无地寅，相反，魔族多了一位名唤魁染的长老。

魁染听到龙楚这样说，以往的愤怒都一一重现，他至今都记得无知者扔在他身上的垃圾，他用万年护他们和平，反过来他们却想要凌驾于他之上，他作为神，杀了人族，九州六界自也容不下他，他狰狞的面具就像很久以前那些人的嘴脸一样，令之恶心；也像他们所认为的魁染一样。

“住口！狂妄小儿!”魁染一掌，龙楚耗费了太多精力铸造结界，自身的修为本身就低，被他直接扔到一旁的墙上，龙楚捂着胸口，想要拾起，数次无果。

结界外的端木芊和随后赶上来的其他几个看着龙楚满脸担心。

“龙虾!”端木芊拍打着结界，她能看到龙楚受伤了，但她听不到龙楚的声音。

龙楚心疼的看着结界外泣不成声的端木芊，明明受伤的是他，她哭得那么伤心干嘛。

龙楚站起，握紧剑“看来，今日我和大人总要死一个，我不想死，那便只能是大人！”龙楚眼神犀利，任何武器都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自保。

许久下来，龙楚已然支撑不住，魁染他根本不是对手，不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两年前他用半条命和一条胳膊才换得来一线生机，现在，他要用多少才能换得他的命。

“噗!”龙楚一下被摔在结界上，撞得满口血。

“龙虾!”端木芊疯了似的拍着结界，明明龙楚就在她的眼前，可她却触摸不到，龙楚抬起的眸子撞上对方恐惧的眼神“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对方的泪打在地上，却也疼了他，一句话就让他所有的锋利成了温柔，龙楚苦涩笑笑，手抬起抚上结界，没有触到她的脸，他便将结界彻底封了，这样她就看不到他受伤了，这样她就会少哭一点了。

可这样，他就照顾不了她了，那她又该怎么办，这个时空里她只认识自己，也只信任自己，他该如何告诉她，他不能再继续哄她，任她欺负了，龙楚附上对方的脸，隔着结界“对不起，我食言了，不能带你回家了！”家，是龙楚的一个希冀，他是没有家的人，他清楚被抛弃的滋味，但他真的舍不得，舍不得他的小老头，他的余青，他的小恶女。

魁染看了看结界外的端木芊，又看了眼红透眼眶的龙楚“废物，你忘了两年前洛幽昙怎么对你的呢？”

龙楚不说话，从结界处站起，抹掉嘴角的血，擦了擦手，然后将手帕折好，收了起来，别人的手帕用来擦净尘埃，那他的就可以抚平血痕“别人怎么对我，那是别人的事，但我怎么对别人就是我的事！”少年长大，有些道理没有必要秣谷去教他，他也会懂，因为长大的少年有了一份坚毅和承担，也有了一份随和与淡然，不属于的不强求，该守护的不放手。

“还轮不到你来教我！”魁染最不愿提及的便是与人族的过往，那对他来说，更是一种被愚弄的耻辱。

“再这样下去小少主会死的！”霍水透过结界看到还在挣扎的龙楚，眼眶一红，他还记得第一次找到他，他故意骂他们，让他们走，他都知道，知道他其实不想让他们卷入龙氏一族的仇恨中。

“他已经坚持不住了，他的灵力虽强，但境界根本达不到能够打败魁染的能力！”霍风看着满身伤的龙楚，很是担忧。

霍天气的砍结界，却不起丝毫作用。霍木看着龙楚拼死挣扎的样子，红了眼，早知道他就不和他抢那一文钱了，早知道这样他就不会骂他还和他打架了，早知道他也会叫他小少主，早知道，他也会对他好了。

霍云蹲在端木芊旁边“不要哭了！”他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龙楚虽然自大，但对他们很好，辛飞虎打他们的一下，要不是龙楚给他们挡住，他们早就无法维持人形了。

所有的情感在日常平淡无奇，可一旦在死亡边际，便会毫不掩饰的爆发，于龙楚对于端木芊，于五霸对于龙楚。可是并不是每件事都能郑重的感激和表达，所以生活不需要你感恩戴德，但一定要心怀感激，这样面对不可预知之事，才不至于遗憾。

龙楚抬起狼狈的脸，依旧笑着，眸子中不再带有恐惧，反而带着一丝奢望，他也祈祷自己可以不要死，这样，他还能再见他的小老头。

魁染看着龙楚，一种莫名的情绪泛起，似是同情也带着可怜，碍于同那个人达成的协议，他也不好杀了他，一把破掉结界。

五霸和端木芊一看，冲了过来“龙虾，不要丢下我！”端木芊拉着龙楚的手，害怕他会倒下去。

五霸护在他的身前。

魁染连瞧都不瞧“把灵珏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龙楚眼神微变“什么灵珏？”

“还装傻，你从侏荆身上拿去的！”

龙楚换了口气，原来魁染说的是火灵珏，他还以为魔族知道卫主府也有一块灵珏，看来是他多想了。

龙楚依靠端木芊站起“没事！”然后将她往远里推了推，看着魁染“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伤害我们！”

“哈哈哈！”魁染像是听到了笑话“我说的是放你一马，那个女的也可以走，但他们五个，我得带走！”

“那是他们妖族自己的事，你又何必掺和！”龙楚情急，本来他还想着最起码交出灵珏还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那是魔族的事，是尊主的事！”魁染冷眼，眼神像是蘸了毒药，不给龙楚任何机会。

龙楚顿了顿，端木芊不知道该怎样做出这个选择，她不想让五霸死，可更不想看着龙楚死，可她不能为龙楚做选择。就像几天前，龙楚可以背着莫羽去求药，但不能放弃莫羽一样。

霍水看了看龙楚“不就是去趟魔族嘛，父王不怕你们，我们也不怕，有本事就来啊！”和一个人待得久了，也开始有点像他了，霍水那么胆小的一个人也开始学着龙楚一样冲在前面了。他不想逼龙楚做选择，更何况这个选择会搭上他们小少主的命，他不舍得。

魁染见对方识趣，掌心的灵力还未放出，就被龙楚持剑在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魁染显然没有料到对方到这一步了，还敢伤他。

魁染淡淡抚过，看着手里的血，一挥不见，冷笑“怎么，你还妄想保护几只妖？”

“他们是我的亲人，不是妄想，是一定要这么做，也许会死，可今天让他们死，日后的我也会死!”龙楚笑得灿烂，他才不想为几只妖放弃自己的性命，可这几只妖却是他不能放弃的。

五霸习惯了对方对他们的打骂，一煽情，也会心痛“小少主！”

“闭嘴，一百两！”龙楚忍着伤，活动了一下骨头，看了眼热泪盈眶的五人“一人一百两！”

“你……”霍木本来想说对方贪财的，但反应过来他根本不是为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