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亦无路 第二百六十八章 长昇之誓

龙楚特地走远了一点，百无聊赖踢了踢树根，随即视线又落在了手里的长昇令上“也不知道侏荆有没有找历温年麻烦，最好给那老王八把壳掀了！”

龙楚开始张牙舞爪“那死老头，还打我和余青！”龙楚也是个记仇的，毕竟历温年也算是白活那么多年了，脑袋纯属有包，算都算不明白。

【pS：历温年前期有提到过哦，是个水族之人，龙楚和余青小时候被他伤过，秣谷指使白际天给揍了一顿，全身骨头打得没有几根好的了，养了这么多年，几个月前龙楚一通造谣说历温年夺走了妖族圣物长昇令，又被侏荆寻去揍了一顿。冤种实锤了！】

“不过……这玩意真能给霍云吗？可别……”龙楚用头撞了撞树，其实他也担心要是不小心遇到侏荆，被发现也挺麻烦的。

“小少主，我想好了！”霍云上前将龙楚带出了自我神游。

龙楚看对方满脸惆怅，以为对方确实不愿意接受长昇令“没事，那我哪天再帮你寻一个法器好不好？”

霍云摇头。

“额……那我们哪天闲下来给你打造一个威武的法器，怎么样？”龙楚歪头，耐心许诺。

“不是的，小少主，我愿意用它，我会继承父王的意志，好好修习的！”霍云目光如炬，黑眸里没有半分闪躲，反而透着淬火般的笃定。

“嗯？”龙楚挑眉，这个选择有点超出龙楚的预设，但一想到以后也不用担心他落入奸人之手，被发现这个秘密时不知所措。

“你要记得今日所言，不管是要继承你父王的意志还是练就属于你自己的辉煌，一旦开始用它，你就得对它负责了！”龙楚喉结滚动咽下最后一丝犹豫后，宛如一位严师般教导霍云。

“嗯嗯！”霍云眨眼仿佛要将这份坚定刻进每一个眼神的落点里。

龙楚释然般扯起嘴角“其实，霍云说不定有一天我们真能打败侏荆，那到时你愿意去做妖王吗？”龙楚突发奇想，既然这玩意具备一些微不足道的说服力，他们五个也不是没有做妖王的可能性呀。

霍云扬起星星眼，仿佛将几个月前不敢和龙楚对视的自己亲手打碎重铸一般，眼底满是坚持与肯定“如果我真的有那个能力，我愿意去，我不像四位兄长有自己的抱负和愿望，但我希望没有杀戮，做妖王最起码可以制止妖族的杀戮，我愿意！”

龙楚原本握着珠子的手猛地一顿，指尖无意识蜷了蜷。方才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眼神骤然凝住，眉峰微微上扬，瞳孔里飞快掠过一丝错愕，随即是全然的意外。

该怎么说呢？龙楚刚才全然在开玩笑，他压根不觉得霍云有为王为尊的潜质，让一个几百年的妖去推翻如千万年的大妖，是玩笑都觉得荒唐的地步。

龙楚的思维仿佛停滞一般，他不知要对此刻刚燃起自信焰火的霍云说什么，是该劝他不要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是无脑鼓吹，立下苍白可笑的誓言！

【脑海深处渐渐出现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要为天方夜谭的梦想给予肯定，没有和没有实现带来的打击是不一样的，后者永远比前者痛苦万分。”

可另一个声音却只是轻轻同他说了句“跟我来！”他的思维被带到他过往的成长轨迹，二十岁、十八岁、十五岁、八岁、最后停留在那个四岁的龙楚身后，听着古刹大殿上那些修士名门的掌门长老说着“他身患寒毒，活下来都是妄想！”

“他压根没有修行的资质！”

“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龙复曾经强大的影子，他太弱了！”

一字一句像是钝刀，捅在面前幼童小小的心脏上，不管此刻的小孩刚失去父亲也好，还是年幼也好，他们压根不在意，只知道这个小孩无用。

幼童扭头满脸泪水看向他“我没用吗？”

龙楚本能摇头否定“不，你有用，你现在也很厉害，你可以修行，你可以，你不是没用的，你……”

幼童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他“那为什么你要觉得别人没用呢？”】

与幼时自己的对话仿佛一记重槌，怔忪间，凝滞的思绪骤然破冰，那双蒙着轻雾的眼眸霎时清亮如洗，似有流光在睫羽间簌簌绽开，龙楚恍然大悟“是啊，我哪来的资格去否定他人的期许呢？”

龙楚眉宇间的滞涩已尽数褪去，只剩豁然开朗的清明，宛若久困幽谷之人，忽得见云开月出。

“好，那我们一起努力！”龙楚伸手将长昇令递了过去“如果有一天它认你为主，你可要负责它的安危，本命物落到别人手里可是会危及性命的！”龙楚做着最后的叮嘱，行至此步，他只希望霍云有一日能够有保全自己的力量。

霍云乖乖伸出双手，以近乎虔诚的动作接过了长昇令，这是世间除了他们兄弟五人与他父王最后有关之物了。

龙楚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日头方位，拍了拍霍云示意转向北方“虽然不知道兀城里面的方位和外面世界是否一致，但史料记载妖族靠近九州北境，那边是北方，你的父王和母后会化为新的生灵，他们离开后自北部天空飘来的每一朵云，携带而来的每一阵风，每一滴雨，落地发芽的每一株草木都是他们来看望你们兄弟五人的证明！”

霍云看着北部天空的云层，手里的长昇令逐渐紧握，一个沉稳亲和的声线出现——那属于遥夜！

龙楚的这段话竟然和曾经遥夜提及他们兄弟五人名字的由来出奇相似，他的父王说，他们妖生于广袤的天地间，是最原始，最被自然祝福的种族！

“小……小少主，我……我突然想起父王和母后了！”霍云本就感性，龙楚的一番话让霍云彻底绷不住，怎么有人既可以鼓励自己，又信任自己。

龙楚被对方抹眼泪的动作惊住“我说错话了？这怎么还想起他父王了！”龙楚多少有点困惑，但回想到他给端木芊惹哭时“嘶～要不抱抱他？”龙楚开始纠结，最后还是妥协了，给霍云拉入怀中，像稳重的兄长般给对方顺气“好了好了，不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那要不……你用我衣服擦擦鼻涕？”龙楚又开始一本正经搞笑。

霍云闻言抹掉鼻涕眼泪乖乖摇头，随着嘴角扬起笑容，霍云对龙楚的崇拜又上了一个高度。

“好，开始吧，我教你如何与万物沟通！”龙楚示意对方学自己。

“首先，静心，尝试调动你周身气海，将其汇于一处，抛除一切杂念，只想你要沟通的器物！”龙楚挑眉“混元，现！”随着手部结印，红色的灵力凝结迅速飞出带来了一片落叶，龙楚伸手，落入掌心“你试试？”

霍云点头“混元……”

“不不不，这个咒语别学，用你妖族的！”龙楚紧急制止，可别给孩子学岔了“妖族，应该是万古……嗯，对！继续！”毕竟妖族自带与万物沟通的天赋，可别让自己给霍云教退步了。

“哦哦！”霍云点头。

霍云依照龙楚的指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温润剔透的长昇令，仿佛捧着整个妖族的未来和父王沉甸甸的期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因情绪激动而略显紊乱的心跳。

“首先，静心……”龙楚的声音放得平缓而清晰，像山涧溪流，引导着方向，“尝试调动你周身的气海，将它们缓缓汇聚于一处，就像……就像聚拢掉落的树叶。”

霍云闭上眼睛，努力感知着体内流转的、尚显微弱的妖力。那些力量很稀薄，在自己目前的引导下，笨拙地朝着丹田处汇聚。他能感受到掌心长昇令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的亲近感。

“很好！”龙楚观察着他的状态，微微点头。

“现在，抛除一切杂念，不要去想它是什么圣物，不要去想侏荆，也不要想你父王母后……此刻，它只是你手中的一件寻常器物，只想它本身，感受它的存在。”

霍云的眉头微微蹙起，排除杂念对他而言并不容易，脑海中仍会闪过父王模糊的身影、兄长们的身影、那晚的血腥，以及龙楚挡在他们身前的样子。

但他咬紧牙关，极力将这些画面驱散，所有心神都凝聚在掌心那一点冰凉之上。

渐渐地，他感觉周遭的声音——风声、鸟鸣、树叶的沙沙声——都开始模糊、远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手中这枚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晶体。

“用你们妖族的与天地感知的能力。”龙楚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应它，呼唤它……万古……”

霍云嘴唇微动，无声地默念着那个属于妖族的古老咒语开端：“万古，灵聚！”

随着他的意念集中和咒语的牵引，异变陡生！

嗡——

长昇令在他掌心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紧接着，一道柔和而纯净的、趋于紫藤花色的光芒骤然从晶体内部绽放出来，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和威严感，瞬间将霍云笼罩其中。

霍云浑身剧震！在那光芒亮起的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而温和的意志，如同沉睡的远古森林骤然苏醒，轻轻拂过他的神识。

霍云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还残留着震惊与未干的泪痕“小少主？我……我好像感觉到了……”

“记住这种感觉！那是你与它初步建立的共鸣！”龙楚满意微笑。

“现在试试把它继续藏在你的神识里，就像我之前一样。”

霍云连忙点头，努力回忆着龙楚之前加固封印的手法，集中精神，试图用自己的妖力引导长昇令回归神识深处。

这一次，那晶体似乎温顺了许多，化作一道流光，听话地隐入他的眉心。

“不错，我探探啊！”龙楚伸手，大手覆盖了霍云的面容，他还是感受到了灵力激荡，与此时霍云能力并不匹配的灵力“虽然仍能感应到它的存在，但对于兀城我们目前所遇到的人来说，隐瞒他们绰绰有余，以后练习完我都帮你加固一遍，渐渐就能瞒过比我们更强大的人了，但在比我还强的人跟前不要使用哦，尤其是妖族的人跟前，只要没到他们取你性命的那一步，继续示弱就行，毕竟强者易傲，那个洪楷就是这般！”龙楚想起洪楷虽然有压制性的力量，但却无比狂傲，想来也不会无聊到窥探霍云的神识，而且上次在分舵，他已经与霍云打过照面了，长昇令没有暴露，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没有窥探别人的嗜好，二是如果他知道却选择无视，说明他并没有对侏荆绝对忠诚。

霍云重重点头，脸上既有初次成功的激动，也有对风险的敬畏“我记住了，小少主！我一定会小心藏好它，努力修炼的！”

龙楚看着霍云眼中的坚定，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道阻且长，行则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