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亦无路 第二百六十四章 对峙

而另一侧跟着那股黑影的霍风看对方停在了离宅院不远处的屋檐上。

随着手势，一股股黑气正在向宅院处蔓延。

霍风手中简策飞出，将那股魔气打散。

“你是谁？”酆永看着这个素不相识之人竟然坏他大事。

“跟我走！”霍风眼神冰冷，与对方出手。

一声轻嗤酆永裹挟着一股漆黑的魔气，如同出膛的炮弹般猛冲而来，魔纹亮起，五指成爪，直取霍风咽喉，爪风凌厉，带着腐蚀生灵的腥臭。

面对这迅猛的扑杀，霍风蹙眉飘退半步，如同被风吹动的柳叶。他面色沉静，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凝重，手中简策在他左手拇指轻轻一扣之下，“哗啦”一声凌空展开。

竹片并非散乱，而是被无形的力量维系着，在霍风身前悬浮成一堵散发着微光的屏障。

“区区破竹子！”酆永不屑一笑，双爪齐出，魔气化作数十道黑色触手，从四面八方缠向霍风，触手上紫焰燃烧，发出滋滋的声响，企图将霍风和竹简一同焚毁。

霍风深吸一口气，指尖在简策上更快地划动，数个复杂的篆文同时亮起，光芒交织。

“行风，御，镜！”

竹简之前，光线骤然扭曲，一镜面瞬间浮现。魔焰轰击在镜面上，并未爆炸，反而如同泥牛入海，被镜面尽数吸纳。

酆永蹙眉惊骇交加，彻底收起了小觑之心，他抬头望去，宣使似乎来了“该死的家伙，下次死的就是你了！”

霍风没反应过来对方所说之意，但瞬间的走神，让对方突破了自己的简策结界，闪身不见了踪影。

随之而来的是两股极其强大，令人生畏的力量，霍风扭头看向宅院“霍木？”

他猜测这股力量可能来自兀城的审判者，以为霍木出事了，慌乱收起简策跃身向宅院跑去。

直至看到霍木无奈求助的画面，拨开人群蹲在霍木身前，试图灌输法力给老者。

“霍风……他……”

“死了！”

“霍风……我……我……我……对不起……我……”霍木无助哽咽。

霍风看着对方布满恐惧、无助、自责的眼睛心脏骤然一停，曾经那个被罪恶感包裹的霍木与眼前之人再度重合。

霍风没有说话，强行将霍木与那老者分开，紧紧抱住对方顺气安抚“霍木，没事的，霍木！不是你的错，不是！”

那个杀了人的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杀人了？”

“是他想要杀我的！我……”他恐惧万分看向自己的三个同伙，他们却如看鬼魅般躲避，生怕与对方扯上关系，被宣使一齐绞杀。

“是他要杀我的！”他大声叫喊，妄图让其他人给自己证明。

那两股力量落地人影出现，强大的气场逼退了周遭原本聚集的人群。

他们看清楚来者身上的图腾后本能后退噤言。

羿道（魔族宣使）打量了一番瑟瑟发抖的几人，视线落在杀人者身上。

“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是他想要杀我的！”那人捡起地上老者的佩剑妄图自证，可就在他靠近羿道的瞬间，随着对方身形快速移动，张开的一只手死死遏制住了对方的脖颈，他身上各处汇集的魔力正在被对方的魔力吞噬，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化为一股黑烟，彻底消散了，随着羿道手上出现笔墨。

“兀城，羲和六百一十五年四月十五，魔族，馗弼，灭！”

褚瀚飞视线扫过霍风和霍木，看向已经死去的老者，他的眼睛依然圆睁着，但瞳孔里已经没有了光，只剩下两潭凝固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是两个通往虚无的洞口，凝视着上方那片他再也看不见的天空。

褚瀚飞挥手在老者眼睛上方扫过，随着对方瞑目“兀城，羲和六百一十三年四月十五，人族，齐志坚，死！”

羿道看着手中刚才馗弼神识化成的晶体，不耐烦的视线死死撞向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三人，没有言语，没有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就令在场之人胆寒。

随着羿道与褚瀚飞准备离开，安抚好霍木的霍风突然拨开人群挡在他们跟前“那三个，怎么说？”霍风大概理清楚了刚才酆永想要做什么了，他大概是想操控这四人自杀好了结这里的一切，又是和上次一样的把戏。

羿道闻言蹙眉，带着一丝惊讶“你在和谁说话？”

“你！”霍风知道宣使只处决各自族中之人，而这四人除了刚才死的那个，还有一个魔族，一个水族，一个妖族。

羿道并不急着说话，只是用舌头不紧不慢地顶了顶腮帮，随后舔过自己的门牙，仿佛在回味某个无聊的笑话“新来的？”

褚瀚飞平静的眼眸扫过霍风幻化过的样貌暗自思索“妖，和上次那只妖血缘相近，那人族少年真有趣，原本沉寂的尸体开始被迫浮于明面了！”

“他们皆受困于这四人的囚笼，这个死了，另外三个怎么说？”霍风听出对方言语中的不屑，他也自知不是这两位宣使的对手，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质问。

羿道闻言扯起嘴角笑了笑，扭头满脸笑意看了眼那三人，大手一挥，三人如失重量般被羿道一甩，重重砸他们跟前。

“大人，饶命！”那三人疯狂磕头，生怕下一个如馗弼般死的就是自己。

“魔！妖！水！我叫羿道，是魔族宣使，妖族宣使叫洪楷，水族宣使叫匡文，玩个游戏，我数三个数，你若能找来洪楷和匡文，我帮你杀了这三个家伙，罪名我来担，如何？”羿道抱臂，他在这兀城几百年了，第一次见到敢和自己正面对话的家伙。

“不好！”

“不好？那换个玩法，你杀了他们三个，十个数之内若洪楷没有取掉你的性命，我就带你走，保下你如何？”羿道垂下眼皮瞥来，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竭力表演的蝼蚁，话里话外带着连嘲讽。

霍木看着一切，神智逐渐清醒，他慌忙上前，紧紧拽住霍风的衣角“我……我们走吧！”他知道霍风行事有他自己的原则，可是就像自己刚才劝阻他们的，在这里因为这些罪恶之人死去，那怎么对得起曾经颠沛流离的自己。

他不想死，也不想看着霍风死，他不想看着任何人死了！

霍风岿然不动，直至霍木扬起恐惧的眼神，无声做着“父王希望我们活着！”的嘴型。

霍风瞬间平静的脑海深处卷起巨大风浪，那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名为理智的大门，在看了一眼羿道和褚瀚飞后果断转身，与霍木穿过人群。

“恩公……这孩子？”那少女突然哽咽发问。

霍木愣了愣伸手接过，随着两人迈出烧焦的残壁，他们本来的相貌逐渐恢复，那些被他们救出的人默默行礼鞠躬。

彼时晨光彻底洒向大地，将整座兀城笼罩在了温暖之中，早街上出现叫卖之声，热气在不同的摊贩中氤氲。

兀城又恢复了它的繁荣和太平。

宣使消失，居民将那些伤残之人一一搀扶离开，独留跪在原地的三人一动不动，似乎在乞求活下去，又似乎在等待彻底的终结。

但他们大概也知道自己的结局，因为在几天后，他们依然横死在了街头。

……

彼时霍风和霍木两人坐在某处河畔，呆呆看着朝阳流水，刚才的一切如梦似幻，唯独乖乖坐在二人中间吃着糕点幼童，仿佛是那场灾难中的遗物一般。

霍风垂眸伸手，妖力渡入幼童身体，随着紫色光晕散去，两人对视良久，似乎都找不到话题开口。

“霍木，对不住！”霍风觉得是自己思虑不周，让霍木又经历了一遍伤痛，他明明知道霍木的刻薄是装的，可他却还是将他推入了名为成长的历程。

“嗯？”霍木呆呆看着幼童手里的糕点，没反应过来霍风说了什么。

“我……”霍风扭头，果然有些话说不出第二遍。

“我这次回去再也不骂龙楚和霍云了，他们那晚亲眼看着十二人死在了地牢，该多难过呀，还有端木芊我也不骂她没用了，她一个女孩子被那些家伙打的脸都肿了，腿上还一条一条的鞭痕，我还气她！”霍木不由得将这晚的遭遇和那次他们的处境联系到一起，这么一想，自己可真坏，他们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自己还一个劲说他们。

霍风叹了口气视线放回小孩身上“他……怎么办？”

“他……”霍木突然满脸清澈“对啊！他……他……他……”霍木这会才想起来这小家伙可不是元彦，元彦有家，他可没有，而且他现在连话都不会说，比阿尘还小，阿尘都每天被龙楚、端木芊他们抱在身上，这小家伙不得没日没夜抱着。

“要不……你做他爹吧？”霍木开始口出狂言，他可不想养孩子，救人和养小孩那是两回事。

霍风果断摇头“不要！”

“那怎么办？总不能给他放回自然吧，他要是不化形还好，关键他都化形了！”给霍木愁得都快长法令纹了。

“带给大哥！”霍风这会想起霍水是大哥了，当初霍水和霍天被抓去洗碗的时候，他可是连救都不愿意救。

“行！”霍木也是个没良心的，没事自己独乐乐，有事就找大哥。

“霍……霍风……我想给那位齐老先生立……立……立个碑！”霍木突然抬头，看来感同身受的前提就是经历同种困境，他现在竟然也能共情元彦了。

“好！”

故尊者齐志坚之墓，兀城六百一十三年四月十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