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亦无路 第二百零二章 晏国王室篇（四）

星潭殿（魅族魅王居所）：

昼邈指尖刚要落下棋子突然一顿，随着棋子被丢入棋盒，他瞬移出现在了院中浇花的乐清瑶身后“阿谣，去趟人族，把寻光带回来！”

乐清瑶放下手中木瓢蹙眉疑惑“殿下，不是说过些日子吗？”

“来不及了，晏国王室出了乱子，他用了溯洄术法，在过去的时空杀了人，趁天帝和水君还未察觉，把他带回来！”昼邈清冷的脸上泛起一丝担忧，寻光不是鲁莽之人，他为何使用了禁术！

“杀人？”乐清瑶眼中闪过慌乱“是，我这就去！”

寻光不单违反了魅族不可在静止时空取人性命的禁令，他还杀了他族之人，此事若被其他神明所知，就算是同为神明的昼邈也保不下寻光。

……

乐清瑶红纱翻飞，身影瞬息掠过万里云海，直扑临安府上空。她秀眉紧蹙，回忆昼邈那少见的焦虑神色“寻光他……做了什么？”

随着红色灵蝶飞出“察觉到寻光的气息立即禀报！”

那些灵蝶似乎听得懂人言，扑闪着翅膀八方消失不见。

扫地的小童看着红色灵蝶自府中飞出，他意识到乐清瑶回来了。

“大人？”小童丢掉扫帚看着立于角楼之上，满脸愁容的乐清瑶“大人您回来了？”

“嗯！府中可有异样？”

小童乖乖行礼“回大人，并无异样！”小童说完突然想起了那个坐在临安府门前哭的面具少年。

乐清瑶察觉到对方似乎在回忆什么“怎么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日我出去扫地，遇到一个戴面具的少年，他坐在临安府门前哭，我问他为什么哭，他支支吾吾也说不清楚，就很奇怪！”小童挠挠头。

“面具？”乐清瑶脑海中浮现寻光戴的那副面具，随着红衣扬起乐清瑶通过小童的眼睛看到了昨日寻光来找她发生的一切。

“寻光？”她意识到寻光可能不是单纯的犯下禁令了，他或许会因为这个人族女子产生背叛昼邈，背叛魅族，背叛使命之事！

“是我的错，我未能教你何为爱，何为守护！”乐清瑶红唇微微颤抖，她和昼邈没有教寻光处理情感，可情感远比强大的敌人还要恐怖，不论你多强，当你有了软肋，就注定会受其把控，她自己明明已经陷入这样的困境了，她竟然也让寻光走上了这条路。

……

湘国北部：

寻光手里的金子和卖房的伙计相交之间完成买卖。

此时明明才入八月，空气中却弥漫着湿冷在空旷的庭院里。

寻光布下一层又一层坚韧的蓝色屏障，将整个小院笼罩其中。还设法抹除掉了这一路的气息，这屏障既能隔绝窥探，也让他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强力突破。

上官英落抱膝坐在冰冷的石阶上，身上裹着寻光不知从哪找来的轻裘，她脸上没了往日的明艳，只剩下疲惫和劫后余生的惊悸。

下腹那道被重新撕裂的伤口，此刻在寻光的灵力滋养下暂时不再渗血，但那深入骨髓的阴冷感却挥之不去，仿佛一个不祥的烙印。

“颜姨…小满…”她无意识地低声念着逝者的名字，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茫的钝痛。

承载着她前半生的皇城如今只剩下地狱般的回忆，她甚至感觉一闭眼便是上官岩猩红恐怖的面容，还有那个贴耳的幽暗声音。

寻光微凉的手轻轻搭上她有些发抖的肩头。

她抬起头，对上寻光那双褪已然重归平静的眼眸。

“冷吗？”寻光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上官英落摇摇头，反而更用力地抓住他的手，仿佛那是已经溺入深海唯一的浮木。

“寻光……”

“别怕！”寻光蹲下身，平视着对方。

“有我在！”短短三个字，掷地有声，这是寻光许下的承诺，是他放弃回归魅族、宁愿背弃昼邈，乐清瑶，以及魅族唯一的理由。

上官英落将脸贴在寻光温暖的手心之间，仿佛这样才能寻得一丝安稳。

“进屋吧，外面冷！”寻光伸手像抱一只受惊的小猫一般，将她抱在怀中。

寻光将其放到床上，弯腰伸手拂开她额前被汗水粘住的碎发，指尖的蓝光像萤火虫般悄然渗入她的肌肤，继续滋养那道隐痛未消的伤口。

寻光想起对方拿着簪子想要刺向她自己脖间的画面，那个状态与后期被控制的上官岩极其相似“英落，你身体其他地方还有不舒服吗？”

上官英落摇头，看着对方指间泛起的蓝色光点“寻光，你是妖吗？”

寻光顺着床沿坐了下去，似乎在纠结是否说出自己真实的身份。

上官英落了解寻光的这个表情，一般是他不想说话时才会这样“寻光，我不问了，你别想了！”上官英落并不是觉得妖那些好，只是因为他是寻光，所以她不介意寻光的真实身份，她只想与他为伴。

“不是妖，是魅，我……大概有一千多岁了，我不知父母为谁，从小被选做魅子进入蓝血林，后来认识了两位很好的人，他们待我很好，就像……你颜姨对你和孟承志那般，后来我被派出魅族执行任务，大概有……”寻光扳着手指细数这几百年自己去过的地方和具体年限“我离开魅族大概有五百年了，去过六族领域，人族是最后一站！”

“最后一站？所以那位大人才会找来你让你回去吗？”恐惧重新攫住了上官英落的心。她想起红纱女子的气场，想起寻光提到那位“大人”时的敬畏，她本能害怕她会突然出现带走寻光。

寻光沉默了一瞬，点点头“会！但我已隐匿行踪，她找不到的！”寻光想起当年乐清瑶教他追寻之术，昼邈教给了他最高阶的隐藏之术，他说此术一开，除非自己主动现身，即使是神明也无法寻找。

寻光视线移向上官英落泛红的眼角，抬手轻轻抚摸“英落，我好像学会了一件事！”

“什么？”上官英落扬起因为哭泣而泛起潮红的脸颊，呆呆地望着寻光清澈明媚的眼眸。

“这里有心，难过是……我有情绪，痛是……我不想与你分别！”寻光拉着对方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目前所知能够用以描述情爱的词句笨拙表达着他对上官英落独属的爱意。

上官英落反应过来鼻尖一酸，本来堆积下来的眼泪开始倾泻而出。

寻光慌忙松开对方的手，以为自己的动作吓到了对方。

“英落……”他的道歉之语还未说出，上官英落的拥抱便已经告诉了他并没有出错。

寻光轻轻抚摸着对方的长发，嘴角漫出笑意，感受着对方的温度，他突然觉得这样真好，为何以前的自己那么迟钝，不会爱人，要是他能早些领悟就不会有那么多错过的岁月了！

“寻光，我感觉你好像突然之间愿意开口说话了！”上官英落细碎的声音传出。

寻光愣愣垂眸看着他怀中之人“你不喜欢吗，我也可以不说话！”

“不不不！”上官英落仰起脸快速摇头“我喜欢，我喜欢你，怎样都喜欢，我喜欢你同我说话，我喜欢听你的声音，我喜欢你的一切！”

……

此时已入夜，立于临安府角楼之上的乐清瑶看着尽数往返而来的灵蝶面容逐渐凝重“躲起来了？”乐清瑶低喃，神识铺天盖地扫出。

却一无所获，随着一声无奈叹息“我竟差点忘了，我教给了你追寻术的同时，殿下还教给了你隐藏之法，寻光……！”

乐清瑶想起那个蓝瞳小孩安安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寻光在魅族待的时间不长，一千年从蓝血林中成长，后来的三百年跟着昼邈学习魅法，后来昼邈让她带对方去各族历练，其他五族的过程都很顺利，所以她便不再时刻关注寻光，可便是这一次的松手，却让寻光陷入了爱和责任的纠结。

“找不到也好，我找不到那些人也便无法找到，寻光啊！那便好好躲起来吧，什么禁令律法，若非你出手，这晏国王室恐已经片甲不留了！”乐清瑶并不在乎王室的兴衰起伏，人族的生死存亡，她只在乎自己所珍视的。

“只是殿下又该如何呢？”乐清瑶庆幸寻光的隐匿时却更担忧昼邈的处境，如今魅子公然在人族使用魅族禁术杀人。

明晃晃的三条罪责：

一、违反各族法令，夺取他族之人性命；

二、擅自使用魅族禁术，在静止空间杀人取命，妄图扭曲过去，违反天道定数；

三、昼邈立下魅族永不踏出魅族一步的承诺已然如同虚设！

这三条罪，罚的不止是寻光，还会有昼邈，若是其他两位神明过于苛责，那昼邈可能上演曾经地寅被褫夺神明的桂冠！

“殿下？”乐清瑶抬头看着上弦月陷入挣扎，她似乎一夜之间又回到了要帮横刯正名还是隐藏自己身份的艰难抉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