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亦无路 第一百七十二章 秣谷

龙楚一度以为是做饭太辛苦了给端木芊累着了，都没怀疑过是饭菜不合胃口。

直至秣谷的到来解开了困扰了多日的饭菜谜团，不然一个在成为名厨的幻想里逐渐饿瘦，另一个如尝百草般不知不觉吃完了很多奇怪的食物搭配。

秣谷自从十日前与柳长易他们知道龙楚的现状后，又感知到对方现在用着最耗命的方式压制禁制，多少有点于心不忍，没有一个长辈愿意看着亲手养大的孩子受苦。

那天他生气也是真生气，所以他瞒着柳长易和上谷专门溜出来找龙楚，毕竟龙楚从鼻嘎大一点被他抱在怀里长大的，小的时候就是个药罐子，好不容易养大了，现在又在被指使去干那些听起来冠冕堂皇的事，他怎么不气，当年那些站在古刹大殿一个个尖酸刻薄的嘴脸他至今记忆犹新，现在觉得能去送死了，那些家伙又闻风而来，把自己的孩子送上了这条路。

若单靠龙楚的每日换掉一点血的方式，纯粹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搞不好还会打破雷灵珏，闵零，和寒毒之间的平衡，到时他在东渔村的一番心血也会付之东流。

端木芊忧心忡忡地坐在院子里时不时看着龙楚房间的门，虽然龙楚和她说吐血是正常的，但她还是怕对方出现意外，但她也只能等着。

直到秣谷推门走进，端木芊看着对方愣神了许久，好像很眼熟。

秣谷打趣地歪头，打开扇子变戏法般又把脑袋探了出来“小丫头，不认识我了？”

端木芊反应了一会“帅师父？”

“哎！对了！”

“师父，你怎么会来，龙虾他受了好重的伤，他……”端木芊现在的情绪明显被龙楚的伤吓应激了，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许是觉得秣谷是龙楚的亲人，有了依靠。

秣谷一看，连将扇子对着端木芊扇了扇“可不兴哭哦，我可哄不了你！”

对方晃扇面时注入了几分灵力，稳定安神的，端木芊也不那么情绪激动了。

“咱们去看看那小子在搞什么，一个简简单单一点点的伤这么多天都没疗好，确实很没用，对吧？”

端木芊一听龙楚的师父怎么比龙楚还大条“不……不是……不是一点点，很多！”她都亲眼看到原本两条血印现在扩散到好几条了。

秣谷故意拉了拉脸“还维护他？”

“去看看他？”端木芊可没有维护，那伤她亲眼看着越来越多，怎么会是一点点呢。

秣谷点头，跟着对方进了龙楚房间。

彼时的龙楚正在内境中控制雷法，修复快要临近边缘崩溃的部分，刚意识到秣谷的灵力，灵识归体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被秣谷一挥手弄晕了。

“龙虾？”端木芊以为龙楚又要吐血下线了，还没跑到跟前就被秣谷一把从肩上扣住“没事，死不了的，有没有大一点的木桶，泡澡的那种？”

端木芊想了想“好像有一个！”秣谷合上扇子，在端木芊脑袋上轻轻一敲，她刚想到木桶的位置，下一秒木桶就已经出现在了跟前。

“你……师父……”端木芊都快惊呆了“隔空移物！”

秣谷微微一笑“麻烦你在里面倒这么多凉水！”

“哦哦！！”端木芊还沉浸在秣谷变出桶的震惊中，倒水时都忘了对方指给她的界线。

“哎？够了哦～”秣谷压低声线提醒对方。

“要干嘛呀？”端木芊好奇，只见秣谷拿出五花八门的药，随着手心灵力扩散倒了进去。。

“给他泡一泡，洗干净了好上路！”秣谷一本正经地骗对方。

“啊？”端木芊明显慌了“你……他……”

“骗你的！他现在体内雷法太强加之他修行的是火系术法，用药渗入他的筋脉之中能够加速他所说的换血过程！”

端木芊跟着对方的动作表情逐渐凝固“那我要不给他烧点热水吧，这凉水怎么泡澡？”

秣谷挑眉，觉得龙楚骗的傻姑娘还挺关心他“没事，大小伙子，凉点就凉点！”其实秣谷用凉水有他自己的意图，龙楚修行的是火系法术，用凉水能够刺激他的奇经八脉而已。

端木芊挠挠头“你这，太不讲究了，凉水都没消毒，有细菌的！”她不是怕水凉到龙楚，是单纯觉得凉水有点脏。

“消毒？”秣谷歪头一笑，差点忘了对方的来历，也是委屈她这个异时空之人在这个世界按照这里的法则行事了。

“别担心毒不毒的了，去帮我把他的上衣脱掉！”秣谷说到底还是担心龙楚这伤要是一直拖下去难保不会越来越重。

端木芊听话走到床边，但此刻行为和脑子打起了架“不行，龙虾不让我脱他衣服！”她还记得龙楚捂自己的衣领和捂钱袋一样紧，生怕自己非礼到他，还时不时挥拳威胁她，要是让他醒来知道自己给他扒光看了，他不得抽风呀！

秣谷靠着浴桶觉得端木芊这姑娘越发有趣了，难怪他那不着调的龙楚喜欢对方，这脑回路和龙楚放到一起，显得龙楚都逊色了不少“没事，你脱吧，我们不告诉他！”秣谷主打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有种自家的猪拱了人家的白菜，白菜还傻呵呵的。

端木芊纠结了一会“那……那我真脱了……你不能说漏嘴哦！”

“当然了，我为人师表岂能言而无信！”秣谷打开扇子捂脸偷笑，他可不觉得龙楚不愿意，八成只是害羞而已！

端木芊费劲吧啦帮对方把上衣脱了个精光，但却被对方身上的血纹直接吓得僵住“他……他骗我！”龙楚前些日子每次都和她说少了一些，又少了一些，可现在明明从心脏呈树杈状扩散，蔓延到了肩膀手臂，腹部！

秣谷收起笑脸挥手，龙楚被灵力拖到了浴桶中。

接着秣谷在桶的周围布下了一个法阵，法阵能够借助自然之气帮他加深灵力，提供给他足够净化雷法的灵力，但后面还是要靠他自己的意识从内境中彻底掌握雷法的使用，否则不能为己所用的灵力只能一次又一次被反噬，若到后期，反噬甚至会吞噬他自身的灵力，届时整个内境都会破裂，人亦如此！

“走吧！接下来靠他自己了！”秣谷示意端木芊和自己出去。

“这样他就能恢复了吗？”

“大概会吧！”秣谷也不敢保证龙楚能驯服雷法，毕竟这种附在灵珏上的法力，灵力不够去使用结果很难乐观。

端木芊看了眼龙楚的房间，再看向身姿挺拔的秣谷，又联想到余青，突然觉得他们三个有些行为方式很像！

“龙虾……龙楚！”端木芊意识到这是龙楚的师父，紧急撤回“龙虾以前也经常受伤吗？”

“没事，龙虾，听起来应该挺好吃的！”秣谷调侃“他，就那样吧！”秣谷也懒得去拆龙楚的台，毕竟十五岁之前龙楚连低阶术法都没办法修行，后来也是身体状况渐渐稳固后才拼命修习的。

“那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端木芊有点好奇以前的龙楚，或者说她不知道的那个龙楚，她总觉得龙楚是一个很能藏事的人，好的，坏的，他都喜欢藏起来。

秣谷若有所思看了对方一眼，坐到了躺椅上，拿出随身的酒壶抿了口酒“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

端木芊蹲了下去托腮思考“他……死装！很能装！”端木芊说完后又觉得对着秣谷说错话了，她不能用对龙楚说话的方式和秣谷这么说话，很不礼貌。

“嗯！我也这么觉得！”秣谷点头附和“还臭美，还抠门，还狡诈，最重要的是出口成谎！”

“嗯？”端木芊觉得内容有点超纲“其实，也还好吧，我觉得人总有缺点的，龙虾挺好的！”她说龙楚装是因为龙楚有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自己去面对。

“那你呢，你的缺点是什么，爱哭吗？”秣谷扬起笑意。

端木芊闻言蹙眉，她哭对方怎么知道的“没有，我不爱哭，真的，我以前从来不哭的，但……”是的，她以前确实从来不哭，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呢，跟控制不住泪腺一样，主要是遇到太多让她觉得无力和难过的事了。

“哭出来多好，哭出来别人才有可能知道你很委屈，要是都像龙楚那个装货一样压抑着，那岂不是会憋出病来？”秣谷当年带龙楚走时，在古刹大殿前的台阶上，就告诉过龙楚，哭是为了表达，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不开心，并不是无能，哭又没有碍着他人！

端木芊歪头嘿嘿一笑，她也这么觉得。

“那他他小时候吃过很多苦吗？”在爱里长大的她想象不到四岁就失去父母族人的龙楚带着寒毒怎么渡过那些年的。

秣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对方“小丫头，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找不到回家之法你当如何呢？”

端木芊深吸一口气“我没有想过，我觉得既然我有办法能来，肯定也有机会离开，只不过暂时这个机会还没有遇到而已！”

秣谷爽朗一笑“真是个勇敢聪明的姑娘！”

大家都想逆境寻找出路，但只有端木芊从未认为自己所在的是逆境，这种强大的内核或许足以支撑她找到回家之法。

但秣谷也会为龙楚忧心，他知道龙楚对于感情的执着，现在他每对这姑娘爱一分，后续离别之时只会更痛苦，死别难，生离又何尝容易！

“他要泡多久？”

“到明日这个时辰！”

“那么久呀？”

“师父，我给你做饭吃吧，我做的饭可棒了！”端木芊被龙楚夸完后从不怀疑自己的厨艺！

“嗯？”秣谷一听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不少“行呀！”

……

“好吃吗？师父？”端木芊搓手等待对方的夸奖。

秣谷不愧是见过风风雨雨的人，盐都快给他齁得尝不出味道了，还一脸慈笑“好吃！”这次可是实打实的安慰，毕竟不能伤人家小姑娘的心。

“我再给你盛一碗！”端木芊见状差点抢过秣谷的碗。

秣谷紧急撤回“为师年纪大了，不能吃太多，我去看看那小子的伤势！”然后就溜进龙楚房间猛喝了一通酒压了压嘴巴里的咸味！

“咦，怎么这么咸！”端木芊舔舔嘴唇感觉自己都脱水了“完蛋了，咸到龙虾的师父了，今天失手了，明天一定要少放点盐！”她还没意识到菜不是今天一天有问题了。

第二日下午：

秣谷和端木芊站在浴桶旁边满脸紧张，秣谷怕龙楚再不醒来他要被端木芊奇奇怪怪的饭菜送走了，这伙食比山上还要炸裂，他早知道下山带点干粮了。

端木芊是真的担忧对方伤势，但目前看他膀子上的血痕已经消失了，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话说，师父你为什么前些日子不来，这样龙虾不就能少受几天折磨了？”端木芊歪头看着秣谷，觉得既然对方昨天能找到这里，那前些日子应该也是能找到的。

秣谷挑眉，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是溜出来的，随便扯了个瞎话“稷山国太大了，我迷路了！”

“哦！”

两人在跨服聊天中，龙楚渐渐已经抑制住了体内内境的损伤，而且秣谷药术和阵法的助力下，他真的突破了那层禁制，暂时掌握了雷法，后续他只要善于控制，就不是问题。

“破境了？”内境中的龙楚不敢相信地看着随手可以释放的雷法，他竟然一跃到了元婴，直接跨过了御体阶段。

“小老头！”龙楚迅速收回灵力回归本体，他知道秣谷来了，太过激动没注意到自己现在不但光着膀子还浑身湿着，还没抬腿出去突然意识到了端木芊还在，一时紧张和尴尬又缩了回去。

“龙虾，你真的没事了！”端木芊此刻可没有心情观察龙楚腹肌的有无，只有对他伤口愈合的开心。

龙楚咽了口唾沫，有点难为情缩到水里，只露出了脑袋“小恶女，你……要不……先出去呢？”

秣谷捂脸离开！

“小……”

“真的没了吗？你站起来，我再看一眼！”端木芊上手，给龙楚吓得脑袋都快缩进水里了。

龙楚吸吸鼻子，渐渐红温“我……”

端木芊看着龙楚表情逐渐反应过来“那……那……我也先出去了！”

临走还给龙楚带上了门！

想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也瞬间红温，秣谷凑上来打趣“害羞啦？”

“我没有！”端木芊矢口否认，光着的是龙楚，又不是自己，她认为自己不应该害羞，不就光着膀子的男的嘛，她在a周什么没见过，额……**男只见过生物解剖图上的。

秣谷了然于胸般点点头，阴阳怪气学对方口气“我没有～”

端木芊翻起白眼，看着身着白色长袍温文儒雅的秣谷，刚才那表情放在这样一张文人脸上也真是违和，难怪龙虾大多时候贱嗖嗖的，敢情是跟着他学的，转念一想，对方是龙楚的师父，是长辈，她不该这样想！

“我去做饭吧！”端木芊主打一个勤快！

秣谷闻言表情僵硬，他觉得这丫头要报复自己，看龙楚穿好衣服出来才收回了表情。

“小老头，你怎么来了？”龙楚大步跑到秣谷身前，要不是他现在长大了，指不定已经扑秣谷怀里了。

“不来你小子挂了怎么办，笨死了，不知道想其他办法，想用命耗呀？”秣谷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心疼无比，他一点一点拉扯大的，现在身体伤得跟筛子一样都是漏洞。

龙楚心虚挠头，主要是他隐瞒了给端木芊压制闵零的事，他怕用其他办法会削弱闵零的封印。

秣谷没有拆穿他，瞄了眼厨房又准备大展身手的端木芊觉得嘴里又在冒咸味“乖徒儿，快去做饭！”

“我陪陪你吧！”龙楚还沉浸在见秣谷的喜悦中，哪知道秣谷吃了端木芊两顿饭都快戴上痛苦面具了。

秣谷打开扇子凑近龙楚压低声音“那丫头做的饭齁咸，都快给为师吃缩水了！”

“怎么会？小恶女做的饭我尝着挺好吃的！”龙楚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秣谷闻言黑脸，收起扇子就是在龙楚头上一敲“死小子，你受伤时五感不灵，为师可没有！”

龙楚瞳孔一震，他没意识到这件事，难怪对方越吃饭量越小“我知道了！”下一秒就闪现到厨房，替换掉端木芊手里的所有东西“小恶女，我来做饭吧，你休息会！”

“可是你伤刚好哎！”

“大丈夫怎么能被小小的伤束缚，听我的，以后我来做饭！”龙楚一脸大义凛然，独留给了端木芊一颗要成为大厨的赤子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