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腐肉疑云】
秋末的寒风卷过赤霄军大营,带着丹砂矿区特有的、挥之不去的硫磺与金属腥气。营盘深处,那临时辟出的“病营”区域,死寂得如同坟茔。没有哀嚎,没有呻吟,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呛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皮肉缓慢溃烂时发出的微弱滋响。
巴清踩着粘湿的泥地,掀开厚重的、浸透了浓重药味和腐烂气息的麻布帘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昏暗的光线下,一排排简易木榻上,躺着数十名赤霄军士兵。他们裸露在单薄被褥外的肢体上,布满了一种诡异的溃烂——起初只是指甲盖大小的暗红斑块,很快便肿胀、发亮,中心破溃,流出黄绿色的、混着细小气泡的腥臭脓液。脓液流淌过的地方,皮肉如同被无形的酸液腐蚀,迅速变黑、坏死,散发出浓烈的、如同烂鱼内脏混合着甜腻丹砂的怪味。
更诡异的是,这些士兵的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尤其是那些脓包破溃、血肉模糊之处,皮肤被顶起细小的、不断移动的凸起,如同无数细小的活物在皮下游走、啃噬!
“什么时候开始的?”巴清的声音在死寂的营帐里显得格外冰冷。她蹲在一名士兵榻前。这士兵半边脸已经烂穿,露出森森白骨和发黑的牙床,仅存的一只眼睛浑浊无神,直勾勾地望着营帐顶棚的破洞,对巴清的到来毫无反应。他裸露的胸膛上,几个破溃的脓包里,隐约可见一丝丝银白的光泽在蠕动。
蒙川站在她身后,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回禀清主,三天前。先是负责看守怀清台地基工地的第三曲,接着是西矿坑的巡逻队,然后…就像瘟疫一样蔓延。军医…束手无策。”他咬着牙,声音里压抑着怒火,“药石罔效!用了最好的金疮药,熬了驱毒散,甚至…甚至试了汞蒸气熏蒸,都没用!那烂肉…停不下来!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头吃!”
巴清伸出手指,指甲在距离士兵溃烂手臂上一寸处悬停。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愤怒和冰冷。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溃烂的皮肉深处,潜藏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阴毒的能量波动。这波动带着一种非生非死的、令人作呕的黏腻感,与她颈侧那枚青铜鼎烙印隐隐产生了一丝冰凉的共振。
这股能量…她见过!在巫峡破阵时,那玄鸟旗上殷商邪鼎吞噬活人血气时的感觉!虽然微弱了无数倍,但本质同源!
“不是瘟疫。”巴清收回手,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寒意,“是蛊。”
“蛊?!”蒙川失声,眼中瞳孔骤缩。蛊毒之名,在巴蜀之地令人闻之色变,是湘西楚巫压箱底的邪术!他猛地想起什么,“清主是说…六国余孽?!”
“怀清台…西矿坑…”巴清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濒死的面孔,最后落在地上那些脓液流经之处——湿润的黑泥里,除了令人作呕的污秽,还混杂着一些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闪烁着黯淡金属光泽的鳞片状碎屑。“都是紧要之地。这是冲着赤霄的根来的。”
她弯腰,用随身携带的青铜匕首,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小块污泥,指尖捻动。那微小的金属碎屑触感冰凉、坚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丹砂气息?蛊虫嗜食丹砂?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把近十日所有进入过这两个区域的人员名册,包括伙夫、杂役、乃至运送材料的骡夫,全部筛一遍!”巴清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尤其是…新面孔!”
【二、虫豸破膛】
夜半,病营。
刺鼻的恶臭和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油灯昏黄的光线在污浊的空气中摇曳,将扭曲的人影投在挂满霉斑的帐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巴清屏住呼吸,站在营帐中央一张特制的硬木案几旁。案几上,躺着一名刚刚断气的士兵。他全身的溃烂已经连成一片,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如同被泼了强酸后又在泥地里滚过。尸体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皮下那些蠕动的凸起,在他咽气后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活跃、更加清晰,如同皮下埋藏了无数条躁动不安的蛆虫!
蒙川和两名心腹亲兵持刀护卫在侧,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一名须发皆白、曾是宫廷侍医的老军医,此刻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他那套祖传的青铜刀具。老军医的孙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药童,脸色惨白地捧着一个空陶罐,强忍着呕吐的**。
“清主…这…这有伤天和啊!”老军医看着那具可怖的尸体,声音发颤。按照习俗,死者为大,开膛破肚乃是大忌。
“天和?”巴清眼神如刀,扫过老军医,“看着赤霄的儿郎被邪物活活啃成白骨,就是天和?动手!一切罪责,我巴清一人承担!”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颈侧的青铜鼎烙仿佛呼应般微微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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