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毒焰焚炉·汞淬初试】
冶炼坑内翻涌着灼人的热浪。
巴清站在高台上,目光如刀锋般刮过下方巨大的方形锻炉。炉壁以特制陶土混合丹砂矿渣夯筑而成,缝隙间被汞泥死死封堵,几近密闭。四根粗壮的青铜导管如同毒蛇探首,从炉顶蜿蜒而下,末端连接着盛满液态水银的玄色陶瓮。几十名赤膊的工匠在炉旁挥汗如雨,铁砧上火星四溅,敲打声此起彼伏,正在打造一批待淬的甲片。
“夫人,一切就绪!” 匠作监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煤灰,声音嘶哑却透着亢奋。他手中紧握一根缠着湿麻的青铜长杆,那是控制炉顶汞气阀门的开关。
巴清微微颔首,声音在蒸腾的热气中依旧清晰如冰:“开炉!”
命令既下,沉重的炉盖被数条铁链绞开,露出下方赤红翻滚的熔金。耀眼的金红色光芒瞬间照亮整个矿坑,热浪仿佛有形之物扑面而来,逼得人连连后退。匠作监低吼一声,奋力压下手中铜杆!
炉顶的汞气阀门“嗤”地一声洞开!
一股股浓稠如银汤的水银,在炉内灼热空气的裹挟下,化作诡谲的银灰色雾气,顺着导管疯狂涌入下方陶瓮。瓮中平静的汞液瞬间沸腾,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银亮的水银表面腾起一片妖异的青紫色光晕,大量剧毒的汞蒸气从中逸散开来,又被坑道上方预设的强风机关迅速抽走。
“快!淬火!”匠作监声嘶力竭。
两名工匠用特制的长铁钳,夹起一片烧得通透、边缘几乎熔化的青铜甲片,看准沸腾的汞液中心,猛地浸入!
“滋啦——!”
一股比寻常水淬更加浓烈刺鼻的白烟猛烈炸开,其间混杂着青紫的诡异光芒。那片甲片在银亮的汞液中剧烈颤抖、嗡鸣,仿佛有了生命在痛苦挣扎。刺耳的金属撕裂声陡然响起!
“咔嚓!”
甲片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沿着纹理瞬间崩裂成数片!断裂处呈现出一种被腐蚀、被撕裂的灰败色泽。
矿坑内一片死寂。
炉火依旧燃烧,汞液仍在沸腾,但所有工匠都僵在原地,脸上亢奋的红潮褪去,只剩下惊愕与恐惧。失败的裂片如同冰锥,刺穿了刚刚燃起的希望。汞蒸气残留的甜腥气息弥漫在热浪中,带来一种无声的窒息感。匠作监的脸色瞬间惨白,握着铜杆的手微微发抖。
巴清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凝重。她缓缓步下高台,走向那只如同毒泉般翻滚的汞瓮。沸腾的银液倒映着她苍白而坚定的面容。她伸出手,指尖在距离那致命毒液三寸之处停下,感受着那股足以蚀骨**的阴寒毒气。
“不是力不足,”她开口,声音穿透压抑的死寂,“是金铁之魄,受不住这九幽阴寒之毒的反噬。寻常青铜,在汞毒面前,脆如薄冰。”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失败的碎片,“需更韧、更凶、更似活物的金属,方能承载这阴毒之力。”
她霍然转身,衣袂在热风中扬起:“传令!取巫峡底‘噬铁石’,熔入铜汁!再开秘库,取‘玄龟甲粉’、‘雷兽骨屑’!明日此时,重炼炉基!”
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工匠们被这决绝的气势所慑,心中的恐慌竟奇异地被一种破釜沉舟的激越取代。夫人要动用的,皆是传说中蕴藏远古凶兽精魄的奇物!
【二、兽骨融金·古简玄机】
巴清并未离开矿坑。
她屏退左右,独自走入坑道深处一间临时辟出的石室。石室简陋,仅一几一席,壁上插着松明火把,光影跳动。她从一个沉重的铁箱中,取出一卷色泽乌沉、边缘磨损严重的古老竹简。简牍触手冰凉,并非寻常竹木,而是采自极阴之地的“寒玉竹”,其上墨迹已呈深褐色,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气息。
此简非是丹砂账目,亦非家族谱系,而是她在丈夫生前偶然发现于一个秘藏青铜匣内的《巫金淬异录》残篇。匣上刻着繁复的饕餮纹,隐隐指向殷商巫觋之秘。竹简记载着许多匪夷所思的金属冶炼之法,其中便有这“以汞为媒,引九幽寒煞,淬凶兽精魄入金铁”的禁忌之术。
她借着跳跃的火光,手指划过那些艰涩的鸟虫篆,低声念诵:“…汞者,水银也,阴中之极毒,性诡谲,蚀金玉,腐血肉…然其毒煞可锁魂固魄…欲取其凶煞淬兵甲,非以极阳奇物为引不可…玄龟甲,其性至阴而表阳,可纳汞毒…雷兽骨,蕴天雷破邪之威,可驱汞煞…”
她反复咀嚼着“锁魂固魄”四字,指尖在冰冷的竹简上停留。汞毒淬炼,并非仅仅改变金属的硬度韧性那么简单。这古老的巫术,似乎意图将那无形的凶煞剧毒,如同封印精魂般,“锁”入甲胄之中!
“所以那寻常青铜甲片才会崩裂…寻常金属之‘魄’,太过弱小,承受不住汞毒凶煞的侵蚀和‘封印’,自然粉身碎骨…”巴清眼中幽光闪动,“唯有加入蕴含更强横‘魄’的奇物——那些传说中的异兽遗骸,让金铁本身先具备‘凶兽之魄’,才能承受并吸纳这汞毒之力!如此,锻造出的甲胄,便不再是死物,而是…披在战士身上的活毒,噬人的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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