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银蚀日月】
咸阳宫章台殿的穹顶如倒扣的玄黑玉盘,九十九级黑玉阶在百盏青铜蟠螭灯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灯座铸着张口吞烛的虬龙,烛芯爆裂时溅出的火星落入龙目,竟在黑曜石瞳孔里凝成细小的汞珠,顺着龙吻滴落在阶前兽面纹方鼎中 —— 那是当年灭楚时从郢都运来的战利品,鼎腹还留着楚人血祭的凿痕。
嬴政身着玄衣纁裳,十二章纹里的日月星辰绣线浸着丹砂,在烛火下泛出暗红光泽,恰似未凝的血痂。他缓步走下丹墀,冕旒上的白玉珠串碰撞出碎冰般的脆响,每一步都踩在巴清背脊的寒毛上。当第十二颗玉珠擦过夔纹铜柱时,柱身蟠螭突然睁开鎏金双眼 —— 那是巴清昨夜趁夜嵌入的汞晶,此刻正将殿内景象反射成扭曲的银影。
“巴蜀寡妇清。” 嬴政的声音碾过空荡的大殿,在七十二根铜柱间撞出回音,“你以丹砂画地为牢,如今连蜀道飞鸟过境,都要留下买路钱了?” 他顿在第六级台阶,袍角扫过阶沿的饕餮纹,那兽口忽然张开,吐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汞雾 —— 那是巴清事先藏在阶石缝隙的丹砂粉末,遇龙涎香便化作银霭。
巴清伏跪的金砖突然沁出凉意。她余光瞥见李斯袖中竹简的绳结正在解开,那是关中豪族联名弹劾的奏本,竹简边缘用楚地特有的朱丝绳捆扎,绳结上还沾着南郡丹砂的碎屑。“陛下明鉴!” 她额头贴紧金砖,指尖却悄悄抠住砖缝 —— 那里藏着一枚用汞和丹砂炼成的薄如蝉翼的铜镜,“巴氏商队所持乃少府盐铁令,所征厘金……”
话音戛然中断。玄色重锦袍角停在她眼前一寸,袍底绣着的骊龙逆鳞纹正对着她颈侧的疤痕 —— 那是三年前矿洞塌方时,一根沾着汞毒的青铜矛尖划开的伤口,至今每逢阴雨天仍会渗出银珠。“抬头。” 嬴政的声音忽然低哑,冕旒阴影里,他左眼下方的那颗泪痣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银光 —— 那是长期接触汞丹留下的印记。
巴清缓缓抬首,瞥见嬴政腰间悬挂的太阿剑鞘正在渗出银液。那是她前日托人 “敬献” 的剑穗,用浸过汞毒的蜀锦织成,此刻正顺着剑鞘纹路腐蚀出殷商甲骨文:“鼎… 归… 商…” 她猛地叩首:“陛下容禀!臣献观天授时仪,可解大秦灾厄!”
黑锦掀开的刹那,整座大殿的烛火骤然转青。三尺高的星象台立在殿心,北斗七星用南海夜明珠镶嵌,每颗珠心都封着活的萤火虫,翅膀扇动时便在珠内凝成星轨;二十八宿则是用郢都采来的夜光璧雕琢,璧中天然的汞线会随天象自行流转。最骇人的是水银灌注的江河,当巴清按下基座玄鸟纹时,整条 “黄河” 突然逆流,银液在 “龙门” 处聚成旋涡,竟转出一张人脸 —— 正是十年前被嬴政坑杀的方士卢生!
“此物能掌天时?” 嬴政指尖划过水银 “长江”,在巴蜀地界处停顿。那里本该是岷山山脉的位置,却空出一片三寸见方的空白,青金石基座上刻着一行极小的篆字:“清封”。他屈指叩击空白处,玉扳指下的基座突然渗出银液,在 “清” 字周围凝成荆棘纹,恰似一副镣铐锁住 “封” 字。
御史的奏报恰在此时炸响:“巴氏商船私运千斤丹砂入楚!” 巴清余光看见李斯袖中滑出半片竹简,简上朱砂字在汞雾中扭曲成蛇形 —— 那是楚巫的 “蚀骨咒”。她猛地将掌心按向星象台顶的 “北极星”,那颗夜明珠突然爆裂,银液如瀑布般注入 “黄河”,整条水银河顿时沸腾,溅起的珠串在殿壁拼出八个大字:
太白蚀昴,楚兵大凶
更骇人的是,当银珠溅到嬴政袍角时,骊龙逆鳞纹竟像活物般蜷缩,龙目里渗出的丹砂与汞液混合,在锦缎上晕染出半幅地图 —— 正是巴清私军在巫峡的布防图。
【二、汞海噬孤星】
三更梆子声撞碎咸阳郊野的死寂时,怀清台观星阁的玄布帷幔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那些用辰砂与汞水浸泡七七四十九日的黑布上,每道褶皱都凝着银色露珠,落地便成细小汞珠,在青石阶上滚成蜿蜒的符阵 —— 那是巴清按《归藏易》布下的 “锁魂阵”,此刻却见无数银珠逆着阵眼攀爬,恍若万千白丝正从地底拽拉帷布。
巴清扯落玉簪的瞬间,乌黑长发如墨瀑垂落,恰好遮住颈侧那道月牙形疤痕。疤痕突然发烫,渗出的银珠在月光下聚成细链,指向观星阁檐角悬挂的青铜铎 —— 那是她从三星堆遗址寻来的古物,铎身刻着人牲跪拜神树的图案,此刻正自发鸣响,声波震得檐角瓦当的饕餮纹渗出汞液。
“夫人!” 侍女撞开阁门时,怀中血布突然绷直,葛布上的血渍竟自行勾勒出七星图案。巴清指尖触到布面的刹那,血星猛地炸开,在门板上溅出楚文字样:“荆山矿场…… 七鼎锁龙……” 话音未落,侍女后心突然透出半截青铜箭镞,箭杆刻着殷商巫祝的 “灭魂纹”,箭羽上还沾着南郡特有的朱砂矿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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