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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阅读 > 玄幻 > 巴清传奇:丹砂与权谋 > 第90章 【军事对抗篇】赤霄折戟

【一: 绝壁毒雨】

“举盾——!结龟甲阵!”

巴清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被尸骸战场和骤临箭雨惊得心神剧震的赤霄军士耳边。这声嘶吼穿透了汞雨沙沙的低吟,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然而,她的命令还未完全落下,绝壁之上,那如同倒悬星河般的万千火把骤然爆发出更刺眼的光芒!紧接着——

“嗡——轰隆隆——!”

那并非寻常箭矢破空的锐利呼啸,而是成千上万张强弓硬弩同时震响时,空气被极致压缩后猛然爆开的、如同万千雷霆同时炸裂的恐怖轰鸣!整个巫峡仿佛都在这声浪中颤抖!箭雨!真正的遮天蔽日!从两侧高达数百丈、陡峭如削的黑色绝壁顶端,如同两股墨绿色的死亡瀑布,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威势,轰然倾泻而下!瞬间将整个狭窄的、布满残骸与泥泞的江滩,连同其中渺小如蚁的赤霄军阵,完全淹没!

箭矢撕裂了铅灰色、掺杂着浓郁汞毒微粒的雨幕,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速度之快,力量之巨,远超寻常!

“笃笃笃笃笃——!”

密集得没有丝毫间隙的撞击声,如同无数重锤疯狂擂打在朽木之上!最前排由墨家特制的、厚度超过两寸、外层包裹熟牛皮的硬木巨盾,在这饱和式的攒射下脆弱得如同纸片!无数闪烁着幽蓝淬毒光芒的三棱破甲箭簇,带着恐怖的动能,轻易地洞穿、撕裂、嵌入厚重的盾面!更有许多箭矢,直接从盾牌的缝隙或者相对薄弱的边缘射入,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雾!第一排的持盾手如同被无形的攻城槌正面击中,身体剧烈地后仰、抽搐,沉重的巨盾脱手砸落在地,或者直接压在倒下的士兵身上!精心构筑的盾墙,在接触的第一波箭雨下便宣告瓦解!

但这仅仅是地狱序曲的第一小节!

第二波箭雨,几乎紧贴着第一波的尾音,再次如同毁灭洪流般降临!然后是第三波!第四波!箭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仿佛绝壁之上藏着一座取之不尽的箭山!失去了盾阵庇护的赤霄军士,在狭窄的江滩上如同被驱赶进屠宰场的羔羊,避无可避!

“噗!噗噗!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撕裂筋膜、洞穿骨骼的沉闷声响,混杂着箭杆折断的脆响,瞬间成为战场的主旋律!冰冷的箭矢轻易撕开犀牛皮甲,贯穿胸腹,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无情地钉死在腥臭冰冷的泥泞之中!鲜血如同泼洒的染料,瞬间染红了银灰色的泥浆,又被冰冷的汞雨冲刷,晕染开大片大片的暗红与诡异的银灰交织的死亡图案。惨叫声、绝望的嘶吼声、垂死者喉咙里发出的嗬嗬漏气声、以及箭矢破空的厉啸,混合着风雨声,交织成一首令人灵魂战栗的死亡交响。

比箭矢更致命、更无孔不入的,是那漫天飘落的汞毒之雨!冰冷、浑浊、带着浓烈腥气和银灰色泽的雨点,如同跗骨之疽,不断敲打在士兵们裸露的头脸、脖颈、手臂,以及那些被箭矢撕裂的伤口之上!

“啊——!我的眼睛!”一名士兵被雨点击中眼睛,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捂着脸在地上翻滚,指缝间渗出银灰色的黏液!

另一名士兵大腿被箭矢擦伤,皮开肉绽的伤口暴露在汞雨之下,瞬间“滋啦”作响,冒出刺鼻的白烟!伤口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银灰色的金属光泽,皮肉组织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变黑、溃烂、蔓延!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更恐怖的是那些被箭矢洞穿了肺部或腹部的重伤者。冰冷的汞雨顺着创口灌入体内,与滚烫的鲜血混合,剧痛瞬间达到顶点!他们身体剧烈痉挛,口中喷出带着大量泡沫、闪烁着诡异银灰色泽的血沫!汞毒在体内脏器间疯狂流窜、侵蚀,加速着生命的流逝,死状极其凄惨!

“墨车!墨家连弩车!给我反击!瞄准火光!放!”浑身插着三支箭矢、半边脸已被汞雨灼伤溃烂的副将,如同濒死的凶兽,发出最后的咆哮。几名悍不畏死的士兵顶着箭雨,嘶吼着将仅存的几架沉重的墨家弩车奋力推向阵前,粗壮的弩臂吱呀作响,巨大的弩枪对准了绝壁上那片跳动的死亡星河。

“放——!”

随着绞盘释放的巨响,十几支手臂粗细、带着倒钩的沉重弩枪,如同困兽最后的反击,咆哮着射向高不可攀的绝壁!弩枪撕裂雨幕,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在夜空中划出绝望的轨迹。然而,绝望很快被冰冷的现实碾碎。弩枪在距离绝壁敌军尚有数十丈的高空,便已耗尽了所有动能,徒劳地在最高点停顿了一瞬,然后带着不甘的呜咽,力竭下坠!沉重的枪身重重砸在陡峭湿滑的岩壁上,爆出几点微弱的火星,如同垂死者最后不甘的叹息,旋即被风雨吞没。连敌人的一片衣角都未曾触及!

“散开!分散!跳江!入水!”巴清的声音因急迫而嘶哑,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决绝。她彻底看清了这绝杀之局的本质——这狭窄的江滩,就是敌人精心挑选的、插翅难逃的屠宰场!继续挤在这里,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射成蜂窝、被汞毒蚀骨烂髓的结局!唯一的、渺茫的生机,就在那波涛汹涌、同样潜藏着无尽杀机的巫峡江水之下!

【二: 血染寒江】

军令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残存的赤霄军士爆发出源自生命本能的求生欲和骨子里的凶悍,顶着如同跗骨之蛆般不断落下的箭雨和汞毒,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发出困兽般的嘶吼,疯狂地扑向那翻腾着灰白色浪沫、如同巨兽之口的巫峡江岸!

“噗通!噗通!噗通——!”

人体砸入冰冷刺骨的江水的闷响,瞬间被巨大的波涛声和风雨声淹没。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钢针,瞬间刺透湿透的皮甲和衣物,狠狠扎入每一个毛孔!激得人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打颤。然而,这深入骨髓的冰冷,却暂时压制了伤口被汞毒灼烧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和麻痒,带来一丝扭曲的“解脱感”。浑浊的江水剧烈翻涌着,江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物体:被箭矢射穿如刺猬般的浮尸、被汞毒侵蚀得皮肤银灰溃烂的肿胀尸体、断裂的长戈、破碎的盾牌、散落的头盔,以及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江水泡沫…整个江面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翻滚的死亡垃圾场。

“跟紧我!向对岸!浅滩方向!”巴清奋力挥动赤霄剑,沉重的剑锋劈开一道砸向她的、裹挟着尸块和碎木的浑浊巨浪。冰冷的江水狠狠拍打在她左肩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刺骨的剧痛伴随着一种诡异的麻木感瞬间传遍半边身体。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混合着体内特有的汞毒,在冰冷的江水浸泡下,正发生着难以预料的反应。她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努力辨认着江流的方向和江岸的轮廓,试图带领身后这群残兵败将,泅渡到对岸那片相对平缓、布满鹅卵石的砾石滩。只要上了岸,依托地形,或许还有一线喘息之机,甚至组织起零星的抵抗!

“将军!水下!小心!”一名紧跟在巴清身边的亲卫,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示警,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向后狠狠一拽!

“哗啦——轰!”

几乎是巴清被拉开的同时,她原先位置前方的浑浊江面,如同被投入巨石般轰然炸开!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青黑色阴影破水而出!巨大的浪花冲天而起!浓烈到极致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那是一条体型超过三丈、如同一艘小型舟船般的恐怖巨鳄!覆盖全身的厚重鳞甲如同湿滑的青黑色岩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布满匕首般交错獠牙的巨口张开,足以将一匹高头大马囫囵吞下!巨鳄那双灯笼般大小的竖瞳,此刻闪烁着疯狂暴戾的血红色光芒,显然被江水中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汞毒气息彻底刺激得失去了所有理智!它粗壮的尾巴猛地一摆,巨大的头颅如同闪电般探出,布满倒刺的巨口狠狠咬向旁边一名正在奋力划水的士兵!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传来!那名士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惨嚎,腰部以下便被巨鳄恐怖的咬合力瞬间截断!鲜血和内脏碎片如同喷泉般涌出!巨鳄头颅一甩,士兵的半截残躯被抛向空中,然后被另一条破水而出的稍小巨鳄一口叼住,拖入深不见底的江底!只留下江面上一大片迅速扩散的、触目惊心的血污和翻滚的泡沫!

“是鼍龙!巫峡深水里的守江鼍龙被引出来了!”绝望的惊呼在幸存者中炸开。这些本就凶暴绝伦的史前巨兽,在汞毒和血腥的疯狂刺激下,彻底化作了江中无情的、收割生命的死神!

“噗!救…咕噜噜…”又一声短促的惨叫戛然而止!只见一名正在奋力向对岸划水的士兵,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拖拽,以惊人的速度沉入浑浊的江水!水面下,数条水桶般粗壮、布满惨白色吸盘和粘液的巨大墨色触腕,如同来自深渊的恶魔之爪,死死缠住了他的腰腹和双腿,正疯狂地将他拖向更深、更黑暗的死亡深渊!那是潜伏在巫峡急流险滩深处的水鬼!它们也被这地狱盛宴般的杀戮所吸引,加入了这场饕餮狂欢!

“不要停!不要看!划水!拼命划!上岸才有活路!”巴清双目赤红如血,声音因怒吼而嘶哑破裂。她手中的赤霄剑疯狂劈砍着,斩断一条又一条从浑浊水底无声无息缠上来的滑腻触腕。剑锋斩断坚韧的触腕组织,喷溅出墨绿色腥臭的汁液,引来更多水下的阴影躁动。赤霄军残存的士兵们也陷入了彻底的疯狂,他们拔出随身的短剑、匕首,甚至赤手空拳,与水下袭来的巨鳄、神出鬼没的水鬼触腕、被水流裹挟冲撞而来的同伴或敌人的浮尸搏斗着。冰冷的江水被滚烫的鲜血、破碎的内脏、断裂的肢体和墨绿色的汁液不断染红、搅浑,又被银灰色的汞毒晕染,呈现出一种诡异而恐怖的色调。

不断有人被巨鳄拖入水下,被水鬼拉入深渊,被翻滚的浮尸撞入激流漩涡。对岸那片看似近在咫尺、仅有百丈之遥的砾石滩,此刻却仿佛隔着生死之界,遥不可及。

就在这绝望的搏杀中,更令人毛骨悚然、颠覆认知的景象出现了!

那些漂浮在江面上,早已死去的赤霄军浮尸,有些被箭矢贯穿,有些被巨兽啃噬得残缺不全,此刻,在浸泡了足够长时间、蕴含着高浓度汞毒的江水之后,尸体上那些未曾被破坏的银灰色汞毒斑块,竟开始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缓缓地蠕动、蔓延起来!一些浮尸被水泡得肿胀变形的头颅上,那空洞的眼窝深处,竟重新燃起了一小簇微弱却无比邪恶的幽蓝色磷火!它们僵硬地、违背物理规律地在水中划动着残存的肢体,开始本能地、带着对生者血肉的贪婪渴望,扑向附近那些还在挣扎求生的活人!

新的、由汞毒和巫峡江水催生出来的行尸走肉,加入了这场由敌人、巨兽、水鬼共同参与的死亡盛宴!它们虽不如被摄魂玉钺操控时那般灵活凶猛,但这从内部“复活”的恐怖景象,彻底摧毁了许多幸存者最后的精神防线!

【三: 断后挽歌】

“将军!快走!不要管我们了!”副将的声音如同破锣般嘶哑,带着铁锈般的血气。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枚沾染着自身滚烫鲜血、冰冷沉重的青铜赤霄兵符,死死塞入巴清尚算完好的右手之中。他的胸膛上,三支淬毒的劲矢透背而出,箭头闪烁着幽蓝的光泽,在汞雨的冲刷下格外刺眼。他的左脸至脖颈,一大片银灰色的汞毒斑块正在急速蔓延、溃烂,散发出焦糊与金属混合的怪味,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般滋滋作响,露出下面发黑坏死的肌肉。

“赤霄...赤霄军魂...不灭...”副将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生命如同风中残烛,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地钉在对岸那片象征着渺茫生机的砾石滩上。“护...将军...过江...这是...军令!”他用尽残存的所有气力,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雄狮般的、震撼江峡的咆哮:“赤霄残部!是爷们的!随我断后!为将军开路!杀——!”

这一声决绝的咆哮,如同投入滚油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残存赤霄军士心中那团名为“忠诚”与“牺牲”的烈焰!

“赤霄!断后!”

“护将军过江!”

“跟这群狗娘养的畜生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数十名、上百名身负重伤、行动困难,或者已被汞毒严重侵蚀、自知逃生无望的赤霄老兵和伤兵,眼中爆发出近乎癫狂的决死光芒!他们放弃了挣扎求生,调转方向,爆发出生命中最后、也是最嘹亮的战吼,如同扑向烈火的飞蛾,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悍然迎向江中肆虐的巨兽、扑杀而来的诡异行尸、以及那些已经涉水追来、挥舞着兵器试图扩大战果的六国敌军!

一名被数条巨大水鬼触腕死死缠住双腿的壮硕军士,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发出狂野的大笑!他挥起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地狠狠斩向自己的大腿根部!在身体被彻底拖入水底前的刹那,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沾满自身滚烫鲜血的短刀,如同复仇的标枪般,狠狠掷出!

“噗嗤!”短刀精准无比地洞穿了一名刚刚跳下浅水、正挥舞弯刀狞笑的敌军头目咽喉!那敌军的狞笑凝固在脸上,难以置信地捂住喷血的脖子倒下!

一名被一条中等体型巨鳄死死咬住左臂的年轻士兵,剧痛让他面孔扭曲,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的光芒!他非但没有挣扎,反而用残存的右臂死死抱住巨鳄冰冷湿滑的头颅和吻部,任凭鳄吻的利齿深深切入他的骨肉!同时,他探入怀中,猛地拉开了预先藏好的三枚“汞雷”引信!刺目的白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水面轰然炸开!巨大的冲击波掀起数丈高的水浪!巨鳄的头部被炸得粉碎,那名士兵也瞬间化为齑粉!爆炸的水浪同时将附近数名敌军和两条水鬼的触腕撕成碎片!

一名全身几乎被银灰色汞斑覆盖、半边脸已经彻底溃烂露出森森白骨的赤霄老兵,如同从九幽地狱爬出的索命恶鬼!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嘶吼着扑入一群刚冲下浅滩的敌军之中!他张开溃烂流涎、牙齿脱落的嘴,不顾一切地一口咬在一名敌军士兵裸露的脖颈上!任凭数把刀剑同时砍劈在他身上,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他也死不松口!浓烈的汞毒顺着咬开的伤口疯狂注入那名敌军的血脉!那敌军士兵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被咬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溃烂、蔓延!仅仅几息之间,便和那老兵一同倒毙在冰冷的浅水中!

这惨烈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自杀式阻击,如同在汹涌的死亡洪流前筑起了一道血肉堤坝!虽然短暂,却为巴清和她身边仅存的、尚有余力挣扎求生的百余名精锐骨干,争取到了最宝贵、最致命的一线生机!

“走——!”巴清眼中血泪奔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甚至渗出了血丝。她猛地转身,赤霄剑带着决绝的悲鸣劈开一道浑浊的水浪,“赤霄未死!随我——冲岸!”

她不再回头,不忍去看那片吞噬了无数忠诚与生命的死亡水域,带着这最后的、象征着赤霄军魂的火种,如同离弦的血色箭矢,将所有的悲愤与力量都灌注于双臂双腿,在冰冷刺骨、危机四伏的江水中,向着对岸那片象征着渺茫生机的砾石滩,拼命地划动、冲刺!

【四: 折戟沉沙】

当巴清的双脚,终于踏上了对岸那片冰冷、湿滑、布满大小鹅卵石的浅滩时,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剧烈的喘息撕扯着肺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汞腥味。左肩的伤口在脱离江水后,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般再次噬咬神经。

她猛地回头,望向那片如同沸腾血池的巫峡江面。

身后,震天的杀声、爆炸声、惨叫声、巨兽的咆哮声…所有属于地狱的喧嚣,此刻都已被巨大的、奔流不息的水声和呜咽的风雨声所吞没、所覆盖。

浑浊的江水裹挟着难以计数的残骸,奔涌着向东流去。破碎的肢体、断裂的武器、染血的甲片、被撕裂的旗帜残片、还有大片大片银灰色与暗红色交织的污浊…层层叠叠,几乎堵塞了狭窄的江道。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那些熟悉的名字,那些与她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赤霄子弟兵,都永远地消逝在了这片吞噬一切的巫峡深渊之中。

对岸的悬崖峭壁之上,六国联军的火把如同无数双嘲弄的眼睛,在铅灰色的汞雨和沉沉的夜色中明灭不定,无声地宣告着他们的胜利。一些敌军的黑影在岸边晃动,对着江面上漂浮的尸体,或者那些尚未完全断气、还在水中无力挣扎的赤霄伤兵,进行着最后的、残忍的补刀、劫掠和侮辱性的切割。

三千!

她带过巫峡的三千赤霄百战精锐,是她亲手打造、寄托了巴氏丹砂未来、承载着与帝国权贵博弈希望的铁血之师!此刻,跟随在她身边,艰难地爬上岸,或跪或趴在冰冷砾石滩上喘息、咳血、颤抖的,不足百人!且人人带伤,个个浴血!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箭伤、爪痕、或深浅不一的银灰色汞毒斑痕!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浑浊的江水,从他们残破不堪、沾满污泥血垢的甲胄上不断流下,滴落在脚下的砾石滩,发出单调的“啪嗒”声,冲刷着满身的血污与疲惫,却冲刷不掉那刻骨的悲凉、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劫后余生的巨大茫然与心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尸臭、汞腥、水腥,还有冰冷刺骨的绝望气息,沉重得让人窒息。

“将…将军…”一个带着哭腔、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年轻声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手臂上缠着浸血布条的少年士兵,指着浅滩边缘靠近江水冲刷线的地方,那里,一支斜斜插在几块鹅卵石缝隙中的箭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箭杆大部分已被湍急的江水冲刷得发白,但箭头和靠近箭羽的一小段,因被石头卡住,依旧顽强地显露出来。

巴清一步步走过去,脚步沉重如同灌铅。每一步都踩在冰冷湿滑的砾石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走到那箭矢旁,俯下身,冰冷的手指拂开卡住箭矢的石块,然后握住箭杆,用力将其从石缝中拔了出来。冰冷的、湿漉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如同握着一块寒冰。

她举起箭矢,借着远处敌军火把投来的微弱光芒仔细审视。箭簇是三棱破甲锥,闪烁着淬毒后特有的幽蓝光泽,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透着致命的寒意。她的目光缓缓上移,掠过被江水冲刷得光滑的箭杆,最终落在了箭杆靠近白色翎羽的位置。

那里,赫然刻印着一个清晰无比、线条流畅、带着古老尊贵气息的标记!

绝非普通工匠留下的粗糙刻痕!这是用极其细腻精湛的工艺,在坚韧的箭杆上精心雕刻、打磨而成——一只姿态优雅、振翅欲飞、栩栩如生的玄鸟!玄鸟的羽翼边缘,甚至点缀着细微却清晰可辨的、历经江水冲刷仍隐约可见的鎏金纹饰!这种繁复到近乎奢侈的雕工,这种象征着楚国王室高贵血统与无上权威的玄鸟图腾!

这绝不是战场上普通士卒所用的箭矢!这是楚国宫廷的制式箭矢!只有拱卫楚王宫禁的禁卫军精锐,或者身份地位极其尊贵、拥有王族血脉的将领,才有资格在战场上使用!

巴清的手指,冰冷而稳定,缓缓拂过那箭杆上冰冷的玄鸟刻痕。指尖传来凹凸分明的纹路触感,如同触摸到一段冰冷残酷的真相。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冰锥,越过依旧奔流不息、漂浮着无数残骸的巫峡江面,死死钉在对岸悬崖峭壁上那些如同鬼火般跳跃的敌军火把之上。

冰冷的、浑浊的、带着汞毒气息的雨水,顺着她湿透的鬓发、脸颊滑落,混合着未干的江水,最终滴落在她紧握的箭杆之上。水滴沿着玄鸟流畅的翅膀纹路滑落。

那冰冷的玄鸟纹路,在雨水的浸润下,仿佛活了过来,展翅欲飞,带着一种无声的、高高在上的、极尽轻蔑的嘲弄。

相府行令…楚国宫廷箭…

这巫峡血海伏击的背后,清晰地浮现出一条跨越秦楚疆界、勾连帝国庙堂与江湖阴暗面的毒蛇!它悄无声息地潜伏、缠绕,终于在最致命的位置,给了她和她倾注心血的赤霄军致命的一口!这枚冰冷的楚国宫廷箭矢,连同怀中那块同样冰冷刺骨的相府行令青铜牌,如同两块刚从熔炉中取出的烧红烙铁,狠狠地、无情地烫在了巴清的心脏之上,留下两个永远无法磨灭的耻辱与仇恨印记。赤霄军,这柄她寄予厚望的利刃,在这巫峡天险之下,折戟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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