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泉泣汞】
骊山北麓的地宫坑道如一条蛰伏的巨蟒,在秦岭余脉的腹地蜿蜒延伸。深入地下三十丈后,潮湿的空气被丹砂与青铜混合的沉郁气息取代,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甜腥的铁锈味 —— 这是水银与铜矿脉长期交融的独有气味。巴清踩着齐膝的阴湿泥土前行,玄色劲装的袖口与裤脚已结满细碎的汞霜,棱角分明的霜粒在松油灯光下泛着冷光。这已是今岁第三次亲临输汞工程,自上月九鼎残片由蒙恬亲自押送移入地宫正殿,怪事便如附骨之疽般接踵而至。
“巴主!前殿陶管又堵了!这次堵得邪门,竹篾捅进去直接融成了灰!” 矿工头目的呼喊带着哭腔,声音在狭长的坑道里撞出空洞的回响,惊得头顶石缝里的水珠簌簌坠落。这头目姓赵,是参与地宫修建的老工匠,当年曾参与都江堰水利工程,见惯了江河异动,此刻却脸色惨白如纸。
巴清加快脚步,玄鸟纹玉佩在腰间撞击出清脆的声响。转过拐角时,她骤然顿住,脚下的泥土因过度潮湿而微微下陷。眼前的景象远超最坏的预想:本该沿十二节陶管缓缓注入地宫 “江河” 的汞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流而上,银白流质在昏暗的松油灯光下泛着妖异的珍珠母光泽,顺着陶管接缝渗出的汞珠落地即碎,溅起的微粒在空中凝成转瞬即逝的白雾 —— 那是汞蒸气遇冷凝结的迹象,吸入三口便足以让人七窍流血。
“所有人退到上风处!用湿布捂住口鼻!” 巴清厉声下令,同时解下腰间的青铜令牌掷向地面。令牌落地的刹那,其上刻着的殷商云雷纹骤然亮起青光,周遭渗出的汞雾竟如遇烧红的铁器般四散开来。这令牌是十年前墨家矩子赠予的信物,正面是玄鸟负日图,背面刻着《墨子?备穴》中的克制汞毒符文,当年巴家为墨家提供丹砂时,矩子曾言 “此令可挡玄水之煞”。
她蹲下身轻抚陶管,指尖触到的管壁冰凉刺骨,远超寻常地脉阴寒。这陶管是依照墨家 “水转百戏” 原理烧制的,内壁涂有三层特制釉料,能隔绝汞液腐蚀,此刻釉层却已出现蛛网状裂纹。“赵工头,取铜凿来。” 巴清声音沉稳,目光扫过陶管破裂处 —— 那里的裂缝呈不规则的锯齿状,不像是自然老化,反倒像被某种利器从内部劈开。
一名年轻工匠捧着铜凿上前,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那是轻度汞中毒的征兆。“巴主快看!” 工匠突然指向陶管破裂处,声音因恐惧而发颤。巴清抬眼望去,心脏骤然缩紧:断裂的陶片间卡着半枚青铜碎屑,约指甲盖大小,其上刻着的玄鸟纹羽翼舒展,与她腰间玉佩的纹路分毫不差。更诡异的是,逆流的汞液中竟漂浮着细小的黑色纤维,在银白液体中格外醒目,像是某种麻布腐烂后的残渣。
“赵工头,立刻清点今日入地宫的工匠人数,核对名册!” 巴清站起身时,鬓角的碎发已沾了层细密的汞霜,“特别留意今早负责检修陶管的三人组,他们穿的是麻布工装。再派快马去前殿禀报陛下,就说地宫汞脉异动,地脉阴气外泄,恐需暂缓灌注工程。”
话音未落,坑道深处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有巨兽在地脉中翻身。脚下的泥土开始剧烈震颤,松油灯盏晃得人影忽明忽暗。逆流的汞液猛地暴涨,银白浪潮冲垮了临时搭建的木架,架上堆放的青铜工具坠入汞流,瞬间被熔化成细小的金属珠。三名来不及撤退的工匠惨叫着被汞液吞没,巴清瞳孔骤缩,亲眼看见那些人在汞液中并未下沉,反而如被无形之手牵引般,躯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朝着地宫正殿的方向漂去 —— 他们的麻布衣衫在汞液中迅速溶解,露出的皮肤上竟浮现出与壁画相似的暗红色纹路。
【二:古绘惊现】
秦始皇的銮驾抵达地宫入口时,整座骊山都在微微震颤。四匹乌骓马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碎石弹落在入口处的青铜镇兽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嬴政身着玄色冕服,十二旒珠串随步伐轻轻晃动,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踩着侍从铺设的木板走入坑道,身后紧跟着面色沉凝的李斯与捧着法器的徐福,禁军侍卫则手持长戈分立两侧,甲胄上的铜钉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尚未靠近出事地点,刺鼻的汞味已钻入鼻腔,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嬴政却毫不在意,甚至微微侧头深吸了一口 —— 自上月九鼎残片入陵,他每晚都要枕着装有汞砂的锦袋入睡,方士说这能 “镇魂定魄,延绵寿数”。他的目光扫过坑道两侧的壁龛,那里供奉着墨家打造的青铜灯台,灯油中掺了巴清提供的丹砂,燃烧时能驱散地脉阴气。
“陛下,汞液已倒灌三丈有余,损毁陶管十二节,失踪工匠三人。” 巴清迎上前,指尖还沾着未拭去的汞痕,那痕迹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且陶管破裂处发现异常青铜残片,其上纹路与臣妇玉佩同源,恐与地宫阵法异动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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