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鼎殿凝寒?汞泪初渗】
咸阳宫太庙西侧的鼎殿彻夜灯火通明,青铜铸就的梁柱在牛油灯映照下泛着青灰色寒光。殿顶的藻井雕刻着北斗七星图案,斗柄所指恰好对准中央豫州鼎的顶端,这是当年吕不韦监造时特意设计的 "天人对应" 格局。卫士仆射蒙毅按剑而立,掌心的冷汗已浸透剑柄缠绳,他能闻到空气中漂浮的青铜锈蚀气味,混杂着殿角香炉里残留的安息香余韵。
这座专门供奉九鼎的殿宇今夜格外阴冷,与殿外初秋的暖夜判若两个世界。殿内的青铜灯树明明灭灭,二十四盏灯盏构成的矩阵在地面投下摇曳的光斑,灯油燃烧的噼啪声中夹杂着细碎的滴答声,像是某种液体坠落在金砖上。蒙毅抬头望向殿门方向,复道上巡逻甲士的脚步声从封闭的走廊传来,隔着厚重的木门显得沉闷而遥远。
"都打起精神!" 蒙毅低声呵斥,目光扫过值夜的十二名卫士。他们都是从军功世家挑选的锐士,铠甲内衬着特制的细鳞甲,甲片边缘鎏金的云纹在灯光下流转,手中长戟的矛头经过九次锻造,寒光凛冽如霜。此刻却无一人敢正视殿中央的九鼎,这些镇国重器自秦昭襄王时从洛阳迁来,三足两耳的庞大身躯盘踞在汉白玉基座上,基座四周雕刻的山海图纹与鼎身纹饰浑然一体。最大的豫州鼎足有一丈八尺高,鼎腹上的饕餮纹双目镶嵌绿松石,在阴影中仿佛活了过来,正无声地注视着这些不速之客。
三更梆子声从宫墙外传来时,异变悄然发生。蒙毅首先注意到的是温度骤降,殿内原本适中的暖意被一股刺骨寒气取代,灯焰齐齐向下倒伏,在青铜鼎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他脖颈后的寒毛骤然竖起,这种寒冷不同于冬日的干冷,带着一种渗入骨髓的阴湿,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指正在抚摸裸露的皮肤。他正欲上前查看,左耳突然捕捉到极细微的声响 ——"嗒",清脆如碎玉落地,却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质感。
"大人你听!" 东侧值岗的卫士低声惊呼,这名来自陇西李氏的子弟脸色苍白,长戟的矛头微微颤抖。蒙毅循声望去,只见豫州鼎的左耳下方,一滴银白色的液珠正缓缓渗出,在青绿色的铜锈间划出一道亮线。液珠悬在鼎沿三寸处微微颤动,如同被无形丝线悬挂的珍珠,最终坠落于基座的凹槽中,发出第二声 "嗒" 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他拔出佩剑缓步靠近,剑刃摩擦剑鞘发出清脆的 "噌" 声,长戟卫士们呈扇形护住两侧,甲片碰撞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越靠近九鼎,寒气越是凛冽,蒙毅呼出的白气在眼前久久不散,睫毛上甚至凝结了细小的霜花。借着灯光细看,豫州鼎表面的饕餮纹裂隙中,正有无数细小的银线在缓慢流动,像是活物般顺着纹饰脉络爬行。那些银线汇聚到鼎耳下方的凹陷处,逐渐凝结成新的液珠,每颗都泛着水银特有的冷光,在灯光下流转着金属的光泽。
"是水银!" 有卫士失声喊道,声音因恐惧而变调。蒙毅立刻抬手制止,目光扫过其他八座鼎。果然,冀州鼎的腹部蟠螭纹间隙、青州鼎的足根兽面纹、徐州鼎的云雷纹缝隙中,都开始渗出银白色的液珠,只是流量比豫州鼎稍缓。这些液珠坠落的节奏各不相同,豫州鼎急促如骤雨,青州鼎迟缓似残漏,在金砖上汇成细小的银流,顺着地砖拼接的纹路蜿蜒流淌。
他俯身查看基座凹槽中的积液,指尖刚要触碰便猛地缩回 —— 那液体冰冷刺骨,与寻常水银的常温截然不同。更诡异的是,滴落的汞珠在接触空气后并未四散流淌,反而像有生命般聚成球状,在凹槽中微微滚动,留下螺旋状的轨迹,如同某种神秘的符号。蒙毅注意到,这些轨迹似乎在描绘着北斗星的方位,但又略有偏差,仿佛是另一个天穹的星图。
"速报廷尉府!" 蒙毅对亲卫下令,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让李斯大人和太史令即刻前来,另外传我命令,封锁鼎殿四周,任何人不得靠近!" 亲卫领命疾奔而去,甲片摩擦声在空旷的宫道上渐行渐远,消失在复道的拐角处。殿外突然传来铜钟的嗡鸣,那是太庙报时的晨钟,却比平日早了一个时辰,钟声在寂静的宫城上空回荡,带着不祥的预兆。
牛油灯的光晕突然收缩,殿内陷入短暂的昏暗。蒙毅握紧剑柄转身,赫然发现所有九鼎渗出的汞泪都在加速,银线如网般爬满鼎身,液珠坠落的声音密集如蚕食桑叶。豫州鼎最大的一道饕餮纹裂隙中,涌出的汞泪已连成细线,顺着纹饰中猛虎的脊背蜿蜒而下,在鼎腹形成完整的银线轨迹,恰似一幅流动的星图。他数着那些银色的线条,正好是二十八道,对应着天上的二十八宿,而在猛虎的眼睛位置,两滴硕大的汞珠正缓缓凝结,如同巨兽睁开了冰冷的眼眸。
【二:青铜泣血?卦象初显】
李斯赶到鼎殿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晨曦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他踏着金砖上尚未干涸的汞珠,靴底传来冰凉滑腻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腥气,这种气味让他想起当年在吕不韦府中见过的炼丹炉。太史令胡毋敬紧随其后,这位白发老者捧着锦盒中的透光铜镜,镜片在晨光中折射出奇异的光斑,在墙上投下晃动的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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