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翟衣焚】
子时三刻,嘉陵江的雾气宛如阴森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涌入灵堂。那雾气浓重而诡谲,仿佛是从地府深处逃逸而出,带着无尽的寒意与神秘。灵堂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雾气所冻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素幡在风中剧烈地猎猎作响,发出的声音犹如无数惨白的手掌在拼命招魂,声声凄厉,令人毛骨悚然。
巴清静静地立于香案前,身姿挺拔却又透着几分落寞。她的目光深邃而凝重,手中的十重翟衣宛如一件稀世珍宝,缓缓展开。那翟衣精美绝伦,简直是巧夺天工之作。金线绣就的百鸟朝凤纹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那些鸟儿就要振翅高飞。每一针每一线都凝聚着无尽的巧思与心血,这不仅仅是一件衣物,更像是一件饱含深情与寄托的艺术珍品。
丹砂的浸染使得这图案愈发鲜艳夺目,在清冷的月光下,那暗红的光泽宛如凝固的血液,透着一种神秘而悲壮的美。仿佛无数只凤凰正在血火之中痛苦地涅盘,它们奋力挣扎着,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只为寻求那一丝新生的希望。每一只凤凰的羽毛都清晰可见,细腻入微,仿佛能感受到它们的痛苦与不屈。
她纤细的指尖轻轻抚过亡夫亲题的“贞静贤淑”裥带,那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着最珍贵的宝物。锦缎之上的字迹虽然历经岁月的洗礼,却依旧清晰可辨,仿佛亡夫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然而,就在她温柔触碰的瞬间,细微的汞珠竟然渗出,宛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地在布料上流淌。
那些汞珠一颗接着一颗,有序地勾勒出北斗七星的神秘纹路。这奇异的景象,仿佛是上天在这特殊的时刻给予的某种暗示,又似是亡夫在冥冥之中跨越生死的界限传递而来的隐秘信息,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列祖列宗在上!”三叔公那愤怒的怒吼宛如一道惊雷,骤然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他的声音沙哑而尖锐,充满了愤怒与决绝。他手中的鸠杖仿佛化作了一把雷霆之剑,携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重重地击打在柏木供桌上。刹那间,木屑如飞雪般四处飞溅,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点点繁星。他那臃肿的身躯以一种决然的姿态挡在了巴清的面前,如山峦般沉重而不可撼动。
“焚毁夫家聘礼,当受炮烙之刑!”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每一个字都如同炮弹般从口中射出,震耳欲聋。他的双眼瞪得滚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就被熊熊燃烧的愤怒所掩盖。那愤怒如同燃烧的火焰,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巴清冷笑一声,这笑声中饱含着不屑与嘲讽。腕间的青铜铃在这寂静的时刻骤然响起,清脆的铃声瞬间打破了凝重的氛围。那铃声中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异响,尖锐而凄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呼唤,令人毛骨悚然。
翟衣突然腾空而起,如同一座巨大的棺椁般笼罩住了整个灵堂。那翟衣在空中舞动,带着一种决然的气势。素白的帷幔瞬间被鲜血染红,那鲜艳的红色迅速蔓延开来,犹如一幅惨烈的画卷,触目惊心。
她猛然扯断裥带,暗藏其中的楚式鱼肠剑如毒蛇出洞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三叔公的衣襟。鲜血瞬间飞溅而出,在月光下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弧线。而在这混乱之中,露出了三叔公内衬的骊山五色土——那是只有秦始皇陵工程才会使用的特殊封泥,此刻却如此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三叔公的衣内。
“好个忠贞族老。”巴清的声音冷如冰霜,仿佛能将周围的一切都冻结。剑刃挑起裥带残片,浸汞的丝线在空中悠悠飘荡,竟神奇地凝成一幅咸阳宫舆图。那密密麻麻的线条精准地勾勒出地宫密道的走向,宛如一张揭示着罪恶阴谋的神秘图谱。
“用我巴氏的丹砂,给李斯修地宫密道?”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讥讽与浓烈的杀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人心。三叔公的脸色在瞬间剧变,想要极力辩解,可喉间不断涌出的鲜血却无情地堵住了他的声音。他颤抖着抬起手,艰难地指向巴清,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最终,他无力地倒在灵堂中央,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结束了他罪恶而可悲的一生。
【2灰烬谶】
三更时分,深沉而又沉闷的梆子声悠悠地穿过了那寂静无人的街巷,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呼唤,在这空寂的暗夜中显得格外凄凉。那件翟衣在熊熊燃烧的火盆里,一点点地被炽热的火焰无情吞噬。火苗跳跃着,疯狂地舔舐着翟衣,每一寸织物都在火舌的肆虐下逐渐卷曲、变黑,最终化为了轻飘飘的灰烬。
巴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那跳跃不定、变幻无常的火焰。她的眼神中透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疑惑、有震惊、有沉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随后,她动作迟缓而又庄重地将骨灰缓缓撒向那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
颇为诡异的是,那被风吹起的灰烬,竟然逆风而上,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在空中逐渐凝结成一套套甲胄的图样,这些甲胄的线条流畅自然,如同山间流淌的清泉,没有丝毫的阻滞和瑕疵。纹路清晰可见,每一条纹理都仿佛是精心绘制而成,细腻入微,仿佛经过了能工巧匠无数个日夜的精心雕琢。其精湛程度,宛如出自世间最顶尖、最具天赋的工匠之手,令人不禁为之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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