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山“畏罪自尽”的消息,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京城激起了层层涟漪。未等这涟漪平息,几股暗流便已悄然涌动。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开始流传起各种意味深长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沈大将军功高震主,陛下这是……容不下了。”
“何止啊!那安嘉郡主,看着雍容华贵,谁能想到心肠如此狠毒,竟连亲大伯都下得去手!”
“啧啧,还不是因为沈山告发了她夫君和儿子?这皇亲国戚啊,为了灭口,什么事做不出来?”
“陛下难道就任由……”
“嘘——慎言!慎言!”
流言如同无形的毒雾,迅速弥漫,其指向性明确得令人心惊。不仅要坐实沈家“谋逆”之嫌,更要给安嘉郡主扣上“毒杀亲族”的罪名,甚至隐隐将“兔死狗烹”的疑云引向深宫中的皇帝。
与此同时,几拨形迹诡秘的人,正如同猎犬般在京城的暗巷与市井间穿梭,目标直指自那夜起便人间蒸发的刘管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白党急需这颗关键的棋子,来坐实他们精心编织的剧本。然而,刘管事及其家人仿佛泥牛入海,踪迹全无,这不同寻常的“干净”,让某些人心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就在这谣言甚嚣尘上、白党暗中焦急寻人之际,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打破了朝堂上微妙的平衡。
紫宸殿上,巡河钦差文修远未及更换朝服,官袍下摆还沾着河岸的泥点,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燃烧的愤慨。他手持笏板,立于殿中,声音因连日奔波而沙哑,却字字沉痛清晰:
“陛下!”他深深躬身,“臣奉旨巡查黄河河工,所见所闻,触目惊心,绝非‘失察’二字可掩!修堤款项遭人层层盘剥,十不存五!优质沙土被换作芦苇朽木填充,民夫工钱遭恶意克扣,致使堤坝松散如沙垒,形同虚设!更甚者,臣与随行官员在多处关键河段,皆发现人为破坏之痕,其痕规整深邃,显是特制工具反复凿击所致,绝非天灾,亦非意外,而是**裸的**!”
殿内一片哗然!帝党官员面露震惊与怒色,白党阵营中不少人眼神闪烁,下意识地窥向上首垂眸不语的白鸿渐。
龙椅上,萧衍面沉如水,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文卿,你指控如此严重,可有实证?”
“臣有!”文修远显然有备而来,他逐一将证据呈上,“此乃数百名参与筑堤之工匠,联名画押的证词,详述工料如何以次充好、工钱如何被克扣盘剥;此乃负责采买之小吏,冒死记录的私账,其中亏空巨大,银钱流向不明;此乃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赵衡大人暗中提供的河段图纸,精确标注了所有被破坏之位置……”
他顿了顿,拿起最后一份看似普通的账册副本,翻到某一页,指尖重重一点:“而这一份,是从一个已‘意外身亡’的账房先生家中搜出的抄录副本。其中清晰记载,部分用于购买劣质物料的黑钱,经多重周转,最终竟有款项汇入了……”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白党阵营,“工部张侍郎府上一位管家的名下,并有该管家确认收款的签名笔迹为证!”
“张侍郎”三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虽然只是一个管家,但谁都知道打狗看主人的道理。张原铭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强自镇定,出列辩解:“陛下!此必是有人栽赃陷害!臣对家中下人管教不严,甘领失察之罪,但绝未参与此等祸国之事!”
白鸿渐此刻也缓缓出列,面色沉痛万分,躬身道:“陛下,老臣听闻,亦是痛心疾首!此等蠹虫,蛀蚀国本,祸乱民生,务必严惩不贷!老臣恳请陛下,彻查到底,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他话语铿锵,一副大义凛然状,心中却飞速盘算,庆幸核心环节早已切断,一个管家,弃了便是。
萧衍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准奏。即日起,命工部尚书张启元,统领工部所有可用官员及工匠,全力抢修河堤,若有延误,严惩不贷!户部协同调配钱粮。另,着三司联动,严查此河堤贪墨破坏案,无论涉及何人,一查到底!”
“臣等遵旨!”张启元及户部官员连忙出列。
萧衍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一直沉默的黄柏悟身上,语气似是斟酌:“黄河事关重大,修缮之事需得力之人督办。朕本想让老成持重的黄太傅协理……”
话音未落,太子萧济果然按捺不住,急不可耐地出列,高声道:“皇兄!臣弟愿为国分忧!修缮河堤乃利国利民之大事,何须劳烦太傅?臣弟请旨,亲赴河堤,督办部分工程,必不辜负皇兄信任!”他想着借此挽回颜面,更能暗中“查漏补缺”。
就在他出列的同时,站在他斜后方的张原铭脸色微变,下意识地伸手,极其隐蔽地轻轻拉了一下萧济的衣袖。然而萧济正在兴头上,只觉得张原铭是在阻他立功,竟毫不领情地一甩袖袍,将那点提醒彻底甩开,上前一步,声音更加洪亮:“臣弟定当竭尽全力,确保河工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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