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京城的城墙染成深灰色时,沈静松的马队刚踏过吊桥。囚车的铁链在石板路上拖出刺耳的声响,阿史那的铠甲还沾着北疆的沙尘,幽州刺史的官帽早已不知所踪。
这本该是沈家军平定外患的荣光时刻,可当他看见严明的衙役背着昏迷的安嘉郡主,林芷攥着半块染血的素色裙摆时,浑身的热血瞬间冻成了冰。
“静松少爷!”林芷扑过来,指尖还在抖,染血的裙摆蹭到了沈静松的盔甲,“夫人是被打晕的,我已经处理过伤口,可小姐……小姐在山道被杀手缠上,现在还没找到!严大人派了衙役搜山,可天黑了,山里全是岔路……”
杀手?!
沈静松的手猛地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指节泛白。他刚从北疆的尸堆里护着人证回来,以为能让家人喘口气,却没料到白党敢在京郊动刀。“囚犯交给兵部的李参将,”他翻身下马,声音冷得像北疆的风,“告诉李参将,这两个人是扳倒白党的关键,若有半分差池,我沈静松亲自去兵部领罪!”
“小将军,你这要去哪里?”副将刚开口,就见沈静松从怀中摸出一块玄铁兵符,符面刻着沈家的军徽。那是沈战临走前给他的应急兵符,能调京郊大营的五百轻骑。“我妹妹多等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沈静松翻身上马,马蹄踏得石板火星四溅,“出了事,我一人扛,与你们无关!”
京郊大营的守将见他满身风尘,兵符又确凿,终究叹了口气:“沈小将军,五百轻骑,随你走!”
马队出发时,沈静松回头望了眼京城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葭儿,哥来了,你千万别出事。
……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把整座山裹得密不透风。山风裹着冷意钻进衣领,沈澄葭缩在山坳的枯草里,额角的血已经结痂,蹭在草叶上,留下淡淡的红痕。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盖过了远处隐约的脚步声。
影煞的人还在搜,刚才那支袖箭只擦破了对方的手腕,现在他们肯定离得更近了,连风里都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她摸出怀里的银簪,那是安嘉郡主给她的陪嫁。指尖在簪尖上顿了顿,她咬牙将簪尖对准裙摆,用力一挑,粗布裙料“嘶啦”一声裂开,露出里面素色的衬布。她把碎布撕下来,又在山坳中央的青石上摸索,指甲在石面刮出细响,终于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山”字,那是她和护卫们约定的求救记号,再把碎布系在身边的酸枣枝上,枝叶尖刺扎破指尖,她却浑然不觉。
“沙沙——”
弯刀拨开草叶的声音突然停在山坳外,不是风刮草叶的轻响,是刀刃划开枯枝的脆声。一道黑影探了进来,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淬了冷光的眼睛,手里的弯刀在月光下泛着死灰色的寒光,扫过沈澄葭的膝盖时,她甚至能感觉到刀锋带起的凉意。
沈澄葭猛地屏住呼吸,悄悄摸向袖中的袖箭机括,冰凉的金属硌着手心的汗,指腹因用力而发麻。刚才在马车上,她已经用掉了两支袖箭,现在只剩最后一支,再射偏,就真的没机会了。
就在黑影要弯腰查看枯草堆时,斜后方的树影里突然飞出一枚飞镖,“咻”地钉进他的后心!黑影闷哼一声,刚要转身抽刀,沈澄葭猛地抬手扣动扳机,袖箭破空而出,直直扎进他的咽喉。鲜血喷在草叶上,带着铁锈味,沈澄葭胃里一阵翻腾,却连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死死咬住下唇。
“走!”树影里的影卫纵身跃下,声音压得极低,短刀还沾着死士的血。
“你,你是谁?”沈澄葭往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戒备。她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人是敌是友,在这满是杀机的山里,任何陌生面孔都让她心慌。
影卫刚要上前解释,远处就传来更多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死士的嘶吼:“找到人了!这边!”他咬牙拔出短刀,往沈澄葭身后的密林指了指:“往东跑,三里外有山洞,洞口有藤蔓遮着!我缠住他们!”
沈澄葭没再多问,转身就往密林里钻。树枝刮破了她的手臂,血珠渗出来,和草叶上的露水混在一起,留下浅浅的痕迹。她不敢回头,只知道跟着影卫指的方向往前冲,胸口像被巨石压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看见那处被藤蔓遮蔽的山洞,洞口窄窄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伸手拨开藤蔓,闪身进去,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终于敢靠着冰冷的石头喘一口粗气。指尖还紧紧攥着那支空了的袖箭机括,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影卫还在外面厮杀,而更多的死士,说不定正在往这边来。
山洞里很暗,只有洞口透进一点月光。沈澄葭瘫坐在地,手指无意间摸到怀里的东西,一个冰凉的玉瓶。是萧衍在年节时送的紫金丹,瓶身上仿佛还留着一点他手心的温度。玉瓶的寒意让她瞬间清醒了些,她抹掉眼泪,把玉瓶贴在胸口:“不,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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