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的铜漏滴到申时三刻,李昀的指尖仍在微微发抖。他盯着案几上摊开的《乙巳占》,羊皮卷的霉味混着殿中龙涎香,熏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三日前量子实验室的蓝光还在视网膜上残留,此刻却要对着紫微垣星图推算雨期。
太史丞,甘露殿急召!宦官尖细的声音刺破雨前闷热。李昀——或者说这具属于李淳风的身体——条件反射地抓起星象图。铜镜中掠过年轻面孔:眉间悬针纹尚未成形,与记忆中博物馆画像判若两人。
浑天黄道仪在偏殿投下蛛网般的铜影。李世民玄色常服上的金线蟠龙在烛火中游动,李昀注意到皇帝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横刀——这是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留下的习惯。
荧惑守心逾旬,太史局昨日奏称主大旱。皇帝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然钦天监望见积雨云自西南来,李卿以为?
冷汗顺着脊梁滑进绢帛中衣。李昀闭目调取双重记忆:二十八宿的角宿距星对应现代天文学室女座α,而西南低空卷积云发展成层积云...他突然睁眼:三日后寅时三刻,长安有暴雨。
袁天罡的龟甲在青铜鼎里炸开裂纹。《洛书》云辰星犯舆鬼,车骑满野,当主兵灾。白发太史令的嗓音像枯叶摩擦,李丞星占之学,怕是师从山野巫觋?
李昀的手指在袖中虚划等压线:今夜朱雀七宿中井宿湿度骤增,翼轸二宿间云顶亮温下降,此乃锋面气旋成型之兆。他蘸着茶汤在案上画出辐合线,云系自剑南道抬升,遇秦岭地形强迫产生地形雨,结合850百帕涡度平流...
报——蜀中八百里加急!羽林卫的铠甲带着水汽撞入殿门,嘉陵江沿线突降冰雹,房舍损毁千余!
李世民霍然起身时,李昀看到袁天罡将裂成八卦状的龟甲悄悄拢入袖中。雨前风穿堂而过,吹乱案上他画的锋面示意图,墨迹在黄麻纸上晕开,恰似一幅现代气象云图。
蜀道急报在朝堂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李昀已被特许进入将作监。当他的皂靴踏过水钟驱动的枢轮装置时,青铜齿轮咬合的咔嗒声让他想起现代气象站的自动雨量计。
此乃章怀太子督造的水运浑象。将作大匠阎立德轻抚须髯,玄色官袍袖口还沾着丹砂,每刻击鼓,每辰撞钟,与天象...
误差已达两刻三漏。李昀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果然,老匠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眯起:李丞可知这台铜仪耗费三百工匠七年光阴?
铜球上镶嵌的夜明珠突然让李昀想起卫星云图的光点。他摘下腰间鱼符按在黄道环缺口:若在赤道环加装水银承露盘,以虹吸原理平衡齿轮扭矩...话音未落,指尖突然传来刺痛——青铜龟钮竟渗出鲜血,在刻着二十八宿的银线上蜿蜒成河。
当夜暴雨如期而至时,李昀正蜷在太史局藏书阁。双重记忆如两股激流在意识中碰撞:公元634年的月离表与ECMWF数值预报模型交织,汉代候风铜鸟的构造竟暗合现代风速计原理。突然,某卷《开元占经》夹页飘出泛黄纸片,上面用炭笔画着酷似柯本气候分类的长安物候图。
太史丞好雅兴。清冷女声惊得李昀碰翻青瓷灯盏。逆光中站着个戴帷帽的宫装女子,雨水正顺着她的泥金披帛滴落,在砖地上洇出奇异的花纹——那分明是700hPa高度场等值线!
才人武照奉旨誊录《兆人本业》。女子掀开皂纱的刹那,李昀感觉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史书记载此刻距武媚娘入宫尚有三年,但眼前人眉心的花钿正在烛火中诡异地跳动,宛如超级单体雷暴的雷达回波。
卯初雨歇,李昀在改造浑天仪时发现了更惊人的事实。当他将青铜蟾蜍口中的玉珠换成磁石,整个黄道环竟开始逆时针旋转,星图投影在素壁上显出一串摩尔斯电码节奏的光点。更诡异的是,仪器底座浮出暗刻的《推背图》第四象——而此刻袁天罡正在终南山闭关。
雨水顺着太史局的青瓦滴落,在石阶上敲击出摩尔斯电码般的节奏。李昀展开武照留下的《兆人本业》抄本,羊皮纸上的墨迹未干,散发着龙脑香的清冽。
贞观四年,关中蝗灾,蝗虫自西北来,蔽日遮天...李昀的手指在字里行间游走,突然停在某处——是岁冬,太白昼见,日晕三重。现代气象知识告诉他,这是典型的火山灰遮阳效应。
案头的铜壶滴漏突然发出异响,李昀抬头,发现改造后的浑天仪正在自行运转。磁石驱动的黄道环投射出诡异的光影,在素壁上勾勒出一幅大气环流图。更令人震惊的是,图中标注的极地涡旋位置,竟与公元536年神秘之雾事件完全吻合。
太史丞,陛下召见!宦官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李昀匆匆卷起书册,袖中的磁石却突然发烫。他注意到铜漏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扭曲成螺旋状,仿佛某种预警。
甘露殿内,李世民正在批阅奏章。李昀注意到皇帝案头摆着一只青铜候风鸟,羽翼上刻着奇怪的符号——那是阿拉伯数字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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