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为拆穿谎言就是正义,”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会场,清晰而沉重,像一口被敲响的古钟,余音在每个人的耳蜗里嗡嗡作响,“却忘了去问,当真相的巨石落下时,究竟是谁在承受代价。”
会场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闪光灯停滞在半空,记者们举着录音笔的手僵住了,所有人都被这句出乎意料的开场白攫住了心神。
陈启明,这个一手掀起舆论风暴,将格律诗基金会钉在耻辱柱上的男人,没有为自己辩护,没有攻击对手,而是用一种近乎忏悔的语气,开始了这场万众瞩目的发布会。
他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抬手示意,身后的大屏幕瞬间亮起。
画面晃动,光线昏暗,一个男孩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央。
他抱着一把破旧的红色雨伞,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镜头外,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问他为什么不换把新的。
“这是……丁叔叔送的。”男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努力忍着不哭,“他们说,丁叔叔是坏人,基金会是骗子……可他们不知道,下雨的时候,只有这把伞,不会漏水……”他说不下去了,把脸深深埋进伞里,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像无数根细针,透过音响,刺进现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视频戛然而止。
陈启明站在台上,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像一个被审判的巨人。
他缓缓地、深深地弯下腰,鞠躬,头几乎要垂到膝盖。
“对不起。”
他的声音不再洪亮,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沙哑和颤抖。
“我,陈启明,自以为是正义的化身,却成了伤害孩子的帮凶。我不配代表任何人发声。”
整个会场瞬间炸开了锅。
记者们如梦初醒,潮水般地向前涌去,无数问题像子弹一样射向台上的男人。
“陈先生,您的意思是联盟的指控都是错的吗?”“您是被威胁了吗?”“真相到底是什么?”
而在城市另一端,一间安静的办公室里,丁元英静静地看着直播屏幕上那张混乱的画面。
他戴着一副特制的骨传导耳机,指尖正轻抚着耳机外壳,感受着那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由电流杂音构成的微弱振动。
在山呼海啸般的喧哗中,他精准地捕捉到了陈启明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声带最真实的震颤频率。
那是一种卸下了所有伪装、所有立场、所有算计之后,**裸的悔意。
一种久违的、未被任何技巧修饰的,属于人类的本能。
几乎在陈启明鞠躬的同一时间,格律诗基金会的发布会现场,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走上了台。
吴小芸。
那个被“真相清算联盟”描绘成内部吹哨人,却在关键时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人。
她没有化妆,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手里捧着一个厚厚的硬盘,身后的大屏幕上,开始滚动播放海量的原始数据流、邮件截图和通话记录。
“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澄清,而是为了呈现。”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过去半年里,所有关于基金会的内部泄密记录,以及外部势力如何一步步利诱、威胁、剪辑信息,试图操控舆论的全过程。”
她没有声泪俱下地控诉,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将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一一展示。
台下的记者们震惊地看着屏幕上熟悉的ID和ID背后那些卑劣的交易,许多人的脸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最后,吴小芸关掉了数据展示,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张山区孩子的笑脸。
“格律诗或许不完美,但我们在尽力做事。”她环视全场,一字一顿地说,“这些孩子,他们经历的苦难,不是用来博取同情的工具。他们不需要怜悯,只需要被听见。”
话音落下,短暂的沉默之后,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掌声真诚而热烈,是对她勇气的致敬,也是对自身被蒙蔽的愧疚。
丁元英看着屏幕里被掌声包围的吴小芸,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通过耳机的共振,他“听”到的远比现场观众更多。
他听到了她沉稳话语背后,那一丝还未完全消散的、被长期威胁所留下的恐惧残响。
更奇妙的是,他还捕捉到了一道极其微弱的谐频——那是她的声波,与数据库里某个远方孩子的音频样本,形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振。
那是长期陪伴、倾听与关怀,才能在灵魂深处刻下的印记。
在那一刻,丁元英第一次真正明白了自己这种能力的本质。
共感,不是高高在上的读心术,而是平视的,灵魂与灵魂之间的共振。
一封加密邮件悄无声息地抵达。发件人是安德烈。
“最终分析报告:你们东方哲学里所谓的‘直觉’‘感应’,在我们的模型里,呈现为一种‘跨个体情绪相位锁定’现象。当一个个体的情绪波动频率与另一个个体高度同步时,信息便能超越常规感知渠道进行传递。我在一篇前沿的脑科学论文里见过类似描述——只有极少数深度共情者才能被动触发。T.Y.,你不是一台分析数据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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