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的尽头,终于不再是令人绝望的单调。
一片顽强存续的、点缀着低矮灌木和稀疏牧草的绿色,如同希望的拼图,镶嵌在盟重荒原的边缘。
这里,是几个游牧部落赖以生存的夏牧场。
低矮的毡房如同散落的蘑菇,牛羊在牧人的驱赶下归圈,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牲畜和炊烟混合的、带着鲜活生命力的气息。
离歌那如同被黄沙浸透的麻木脚步,踏入这片绿色时,似乎也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空洞淹没。
他只想穿过这里,继续向南,回到那被遗忘在沙海中的、承载着永恒伤痛的石棺旁。
星澜驾着满载酒坛的马车跟在后面,少年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片绿洲的存在。
当看到部落里孩童追逐嬉戏,妇人挤着羊奶,几个皮肤黝黑、眼神淳朴的牧民投来好奇而友善的目光时,他眼睛一亮,主动驱车上前。
“尊敬的牧民朋友!”星澜跳下车,脸上带着真诚而温和的笑容,用流利的玛法通用语问候,“我们是过路的旅人,在荒漠跋涉多日,看到绿洲倍感亲切!不知能否借贵地歇息一晚?我们自带干粮,还有好酒,愿与朋友们分享!”
说着,他变戏法般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皮袋,里面传出金币悦耳的碰撞声。
他毫不犹豫地抓出一大把金灿灿的钱币,塞给为首的一位年长牧民:“一点心意,权当叨扰的谢礼,也请给孩子们换些糖果。”
牧民们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金币,又看看星澜那毫无架子的真诚笑容,再看看车上堆满的酒坛,淳朴的脸上立刻绽开了热情的笑容。
荒漠边缘生存不易,好客是传统,而如此慷慨懂礼的旅人更是少见。
“远方的朋友,欢迎你们!长生天赐予的绿荫属于所有人!”
年长的牧民豪爽地挥手,立刻有年轻人帮着卸车、安置马匹,妇人则热情地端来了热腾腾的奶茶和风干的肉条。
篝火很快被点燃,驱散了荒漠夜间的寒意。
离歌被星澜半推半就地按坐在篝火旁最厚实的毡毯上。
他依旧沉默,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焰,仿佛那火光能吞噬掉什么。
牧民递来的奶茶被他无意识地推到一边,但当星澜拍开一坛烈酒递过来时,他却接得很顺手,仰头便灌。
浓烈的酒气在篝火旁弥漫。
牧民们起初对这个满身酒气、形如枯槁的男人有些好奇和敬畏(毕竟星澜看起来像是他的随从或弟弟),但见他只是沉默地喝酒,并无恶意,也渐渐放松下来,围着篝火唱起了悠扬古老的牧歌,跳起了粗犷的舞蹈。
星澜很快融入了其中,跟着节奏拍手,甚至笨拙地学着牧民跳了两步,引得众人善意的哄笑。
夜渐深。
牧民们陆续回到毡房休息,篝火也渐渐黯淡下去,只留下暗红的余烬。
星澜也靠着装满酒坛的马车,裹紧了斗篷,准备入睡。离歌则抱着半空的酒坛,蜷缩在篝火余烬旁,似乎已经沉入了酒精带来的短暂混沌之中。
草原的夜,宁静而安详,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和远处牛羊偶尔的响鼻。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午夜刚过。
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摩擦着地面,由远及近,从草原的四面八方传来!
“啊——!虫子!好多虫子!”
一声凄厉惊恐的尖叫划破了夜空!
一个起夜解手的牧民连滚爬爬地从毡房后跑出来,脸色惨白如纸,指着部落外围,语无伦次。
紧接着,整个部落都被惊醒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星澜猛地睁开眼,离歌那空洞的眼眸也骤然抬起了一丝缝隙。
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余烬,只见部落周围的草地上,不知何时,竟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无数奇形怪状、令人作呕的巨型虫子!
这些虫子大小堪比牛羊!
有的形似放大了千百倍的蜈蚣,无数节肢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有的像是披着厚重甲壳的巨蝎,尾钩高高翘起,滴落着腥臭的粘液;还有的如同肉瘤般蠕动,布满尖牙的口器开合着,发出“嘶嘶”的瘆人声响!
它们身上散发着浓郁的、令人窒息的深渊魔气!
“是它们!就是这些恶魔虫子!”之前那位年长的牧民首领手持弯刀,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每到月圆前后,它们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攻击牛羊,咬死牧羊犬!上个月……上个月老巴图的小儿子……就是被……被拖走的啊!”
他浑浊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虫群显然被部落中活物的气息和火光吸引,开始躁动起来!它们不再满足于在边缘窥视,蠕动着、爬行着,如同黑色的潮水,带着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向着部落的毡房、围栏和惊恐的人群逼近!
一只离得最近的巨型甲壳虫,已经用它锋利的螯肢,“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根围栏的木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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