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新译 第145章 北方混战与后燕扩张

晋纪二十九

公元387年

春季，正月乙巳日，东晋朝廷任命朱序为青州、兖州二州刺史，接替谢玄镇守彭城；朱序请求改镇淮阴，朝廷准许了他的请求。同时任命谢玄为会稽内史。

丁未日，东晋朝廷宣布大赦天下。

此时，后燕国主慕容垂在黄河岸边检阅军队，高阳王慕容隆说：“温详这类人，都是没有实战经验的儒生，手下人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只依仗黄河天险来固守。如果我军渡过黄河，他们必定看到我军旗帜就惊恐溃败，根本不用交战。”慕容垂听从了他的建议。戊午日，慕容垂派镇北将军兰汗、护军将军平幼在碻磝（qiāo áo）以西四十里的地方渡过黄河，慕容隆则率领主力部队在黄河北岸列阵。温攀、温楷果然逃往城中，平幼率军追击，把他们打得大败。温详连夜带着妻子儿女逃往彭城，他手下三万多户部众全都向后燕投降。慕容垂任命太原王慕容楷为兖州刺史，镇守东阿。

当初，慕容垂在长安时，前秦王苻坚曾和他握手交谈。慕容垂离开后，冗从仆射光祚对苻坚说：“陛下是不是有些怀疑慕容垂？慕容垂绝非长久屈居人下的人。”苻坚后来把这话告诉了慕容垂。等到前秦王苻丕从邺城逃往晋阳时，光祚和黄门侍郎封孚、巨鹿太守封劝都前来投奔东晋。封劝是封弈的儿子。等到慕容垂第二次围攻邺城时，前秦旧臣西河人朱肃等人也各自率领部众前来投奔东晋。东晋朝廷任命光祚等人担任黄河以北各郡太守，让他们都在济北、濮阳一带屯驻，暂时归附温详管辖；温详战败后，他们全都到后燕军营投降。慕容垂赦免了他们，就像对待旧臣一样对他们进行安抚接待。慕容垂见到光祚，流下的泪水都浸湿了衣襟，拉着他的手说：“前秦王待我情义深厚，我侍奉他也尽心尽力；只是因为被苻丕、苻晖二公猜忌，我害怕被杀才背叛了他，每次想到这件事，我都整夜无法入睡。”光祚对此也是悲痛不已。随后，慕容垂赏赐给光祚大量的金银布帛，可光祚却是坚决推辞，慕容垂说：“你还在怀疑我吗？”光祚说：“我过去只知道忠于自己侍奉的君主，没想到陛下到现在还记着这件事，我怎敢逃避死罪呢？”慕容垂说：“这正是你的忠诚啊，也是我所看重的品质，刚才的话不过是玩笑罢了。”此后慕容垂对光祚更加优厚，不久便任命他为中常侍。

这时，翟辽派他的儿子翟钊侵犯陈郡、颍川郡，东晋朱序派将军秦膺率军击退了翟钊。

前秦王苻登册立妃子毛氏为皇后，立勃海王苻懿为皇太弟。毛皇后是毛兴的女儿。苻登又派使者任命东海王苻纂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太师，兼任大司马，封鲁王；任命苻纂的弟弟苻师奴为抚军大将军、并州牧，封朔方公。苻纂愤怒地对使者说：“勃海王是先帝的儿子，南安王（指苻登）凭什么不立他为君主，反而自己登基呢？”长史王旅劝谏道：“南安王已经即位，按道理不能中途更改；如今敌寇还没消灭，我们不能在宗室内部自相残杀，结为仇敌。”苻纂这才接受任命。于是卢水胡族人彭沛谷、屠各族人董成、张龙世，以及新平郡的羌族人雷恶地等人，都归附了苻纂，苻纂的部众达到十多万。

此时，后秦国主姚苌把秦州的三万多户豪强迁徙到安定郡。

当初，安次人齐涉聚集八千多家部众占据新栅，向后燕投降，后燕国主慕容垂任命齐涉为魏郡太守。不久齐涉又反叛，联合张愿；张愿亲自率领一万多人进军屯驻在祝阿的瓮口，同时招引翟辽，共同响应齐涉。

高阳王慕容隆对慕容垂说：“新栅城池坚固，进攻它不容易很快攻克。如果把军队长时间驻扎在城下，张愿率领流民，向西勾结丁零人，祸患将会加深。张愿的部众虽然多，但都是新近归附的，没有能力拼死作战。趁他们主动前来，应当先攻打张愿。张愿父子依仗自己勇猛，必定不肯撤退，可以一战就擒获他们。打败了张愿，齐涉自然无法立足。”慕容垂听从了他的建议。

二月，慕容垂派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龙骧将军张崇率领两万步兵、骑兵，会同慕容隆攻打张愿。军队抵达斗城，距离瓮口二十多里，士兵们解下马鞍休整。张愿突然率领军队赶到，后燕士兵惊慌失措，慕容德的军队率先后退，慕容隆却率领士兵坚守不动。张愿的儿子张龟冲出阵来，慕容隆派身边的将领王末迎战，斩杀了张龟。慕容隆从容进军交战，张愿的军队才开始后退。慕容德撤退了一里多，又迅速领兵返回，和慕容隆会合，对慕容隆说：“贼军士气正盛，应当暂时暂缓进攻。”慕容隆说：“张愿趁我们不备发动突袭，本应取得大胜；但我军士兵都因为与黄河渡口隔绝，形势危急，人人都想着拼死作战，所以才能击退他们。如今贼军没能获胜，士气衰竭、势力减弱，士兵们都有退避的想法，无法齐心协力作战，应当立刻趁机攻打他们。”慕容德说：“我听你的安排。”于是两军进军，在瓮**战，后燕军队大败张愿，斩杀七千八百人，张愿脱身逃往三布口。随后，后燕军队进军历城，青州、兖州、徐州各郡县以及营垒，大多都投降了后燕。接着，慕容垂任命陈留王慕容绍为青州刺史，镇守历城。慕容德等人率军返回，新栅人冬鸾抓住齐涉，把他送到后燕军营。慕容垂诛杀了齐涉父子，其余部众全都赦免。

三月，前秦王苻登任命窦冲为南秦州牧，杨定为益州牧，杨壁为司空、梁州牧，乞伏国仁为大将军、大单于，封苑川王。

后燕上谷郡人王敏杀死太守封戢，代郡人许谦赶走太守贾闰，各自率领本郡归附刘显。

后燕任命乐浪王慕容温为尚书右仆射。

夏季，四月戊辰日，东晋孝武帝尊奉生母李氏为皇太妃，礼仪服饰与皇太后相同。后秦征西将军姚硕德被杨定率军逼迫，退守泾阳。杨定和前秦鲁王苻纂联合攻打姚硕德，在泾阳交战，姚硕德大败。后燕国主姚苌从阴密率军前来救援，苻纂退守敷陆。

后燕国主慕容垂从碻磝返回中山，慕容柔、慕容盛、慕容会从西燕都城长子前来投奔。庚辰日，慕容垂为他们宣布大赦。慕容垂问慕容盛：“长子城中的人心情况如何？现在可以攻占长子吗？”慕容盛说：“西燕军队混乱不安，士兵们都有返回东方（归附后燕）的想法，陛下只需推行仁政，等待时机即可。如果我军大军一到，他们必定放下武器前来归附，就像孝子回到慈父身边一样。”慕容垂对此十分高兴。癸未日，慕容垂封慕容柔为阳平王，慕容盛为长乐公，慕容会为清河公。

这时，高平郡人翟畅抓住太守徐含远，率领本郡投降了翟辽。后燕国主慕容垂对将领们说：“翟辽凭借一座城池的部众，在东晋、后燕、西燕三国之间反复无常，不能不讨伐他。”五月，慕容垂任命章武王慕容宙为监中外诸军事，辅佐太子慕容宝镇守中山，自己则率领众将领南下攻打翟辽，又任命太原王慕容楷为前锋都督。翟辽的部众大多是燕地、赵地人，听说慕容楷率军前来，都说：“太原王（慕容楷）是我们的父母官啊！”于是纷纷前来归附。翟辽对此却是十分害怕，赶忙派使者请求投降。慕容垂任命翟辽为徐州牧，封河南公；自己则是率军前进到黎阳，接受翟辽的投降后返回中山。

井陉人贾鲍招引北山的丁零人翟遥等五千多人，趁夜袭击中山，攻占了中山的外城。章武王慕容宙派奇兵从城外出击，太子慕容宝在城内击鼓呐喊，内外夹击，大败翟遥等人，把他们的部众全部俘虏，只有翟遥、贾鲍单人骑马逃走，得以幸免。

刘显占据的地域广阔，兵力强盛，在北方称雄。恰逢他的兄弟之间互相争夺权力，魏国长史张兖对魏王拓跋珪说：“刘显志向在于吞并我们，现在不趁他内部溃散攻占他的地盘，必定会留下后患。但是我们不能独自战胜他，请和后燕联合攻打他。”拓跋珪听从了张兖的建议，又派安同前往后燕请求出兵援助。

这时，东晋朝廷征召会稽郡的隐士戴逵，戴逵多次推辞，不肯接受任命；郡县官吏不断催促逼迫，戴逵只好逃到吴地躲藏起来。谢玄上奏疏说：“戴逵是在追求自己的志向，如今朝廷的征召令还没收回，他恐怕要遭受风霜之苦。陛下既然喜爱他的才华、器重他的品行，也应当让他的身体和名声都得以保全；请陛下停止对他的征召。”孝武帝准许了谢玄的请求。戴逵是戴逯的哥哥。

前秦王苻登任命他的哥哥苻同成为司徒，代理尚书令，封颍川王；任命弟弟苻广为中书监，封安成王；任命儿子苻崇为尚书左仆射，封东平王。

后燕国主慕容垂从黎阳返回中山。

吴深杀死后燕清河太守丁国，章武人王祖杀死太守白钦，勃海人张申占据高城反叛；后燕国主慕容垂命令乐浪王慕容温率军讨伐他们。

苑川王乞伏国仁率领三万骑兵，在六泉袭击鲜卑族首领密贵、裕苟、提伦三部。秋季，七月，乞伏国仁与没弈干、金熙在渴浑川交战。没弈干、金熙大败，鲜卑三部全部投降。

前秦王苻登把军队驻扎在瓦亭，后秦国主姚苌率军攻打彭沛谷的营堡，攻占了营堡，彭沛谷逃往杏城。随后，姚苌返回阴密，任命太子姚兴镇守长安。

后燕赵王慕容麟在上谷郡讨伐王敏，斩杀了王敏。

刘卫辰向后燕进献马匹，途中被刘显劫掠。后燕国主慕容垂大怒，派太原王慕容楷率军协助赵王慕容麟攻打刘显，把刘显打得大败。刘显逃往马邑西山，魏王拓跋珪率领军队会同慕容麟，在弥泽攻打刘显，又一次打败了他。刘显逃往西密，慕容麟收编了刘显的全部部众，缴获的马、牛、羊数以千万计。

这时，吕光的将领彭晃、徐炅在临洮攻打张大豫，打败了张大豫。张大豫逃往广武，王穆逃往建康郡。八月，广武人抓住张大豫，把他押送到姑臧，吕光斩杀了张大豫。王穆突袭并占据了酒泉郡，自称大将军、凉州牧。

辛巳日，东晋孝武帝册立皇子司马德宗为太子，宣布大赦天下。

后燕国主慕容垂立刘显的弟弟刘可泥为乌桓王，用来安抚刘显的部众，同时把八千多户乌桓人迁徙到中山。

前秦冯翊太守兰椟率领两万部众从频阳进入和宁，与鲁王苻纂谋划攻打长安。苻纂的弟弟苻师奴劝说苻纂称帝，苻纂没有听从。苻师奴杀死苻纂，取代了他的地位，兰椟于是与苻师奴断绝了往来。西燕国主慕容永攻打兰椟，兰椟派使者向后秦请求救援。后秦国主姚苌想要亲自率军救援兰椟，尚书令姚旻、左仆射尹纬说：“苻登的军队就在附近的瓦亭，他将会趁我方空虚袭击我们的后方。”姚苌说：“苻登的部众虽然强盛，但不是短期内能制服的；苻登行事迟缓、犹豫不决，一定不会率领轻装军队深入我方腹地。等到两个月之内，我必定打败慕容永，率军返回，到那时即使苻登来了，也无能为力。”九月，姚苌把军队驻扎在泥源。苻师奴率军迎战，结果大败，随后逃往鲜卑族部落。后秦收编了苻师奴的全部部众，屠各族人董成等人都前来投降。

紧接着，前秦王苻登进军占据胡空堡，戎族、汉族前来归附他的人有十多万。

冬季，十月，翟辽再次背叛后燕，派兵与王祖、张申一起劫掠清河郡、平原郡。

后秦国主姚苌率军在黄河西岸进攻西燕国主慕容永，慕容永战败逃走。兰椟又排列军队据城坚守，姚苌率军攻打他；十二月，姚苌擒获兰椟，随后率军前往杏城。

后秦将领姚方成攻打前秦雍州刺史徐嵩的营垒，攻占营垒后，抓住徐嵩并斥责他。徐嵩大骂道：“你姚苌罪该万死！当年苻黄眉要斩杀你，先帝（指苻坚）阻止了他。之后先帝在朝廷内外给你安排重任，对你的荣宠达到了极致。可你连犬马都不如——犬马还能记住主人的养育之恩，你却亲自犯下谋逆大罪。你们这些羌人，怎么能用人伦常理来要求！为何不快点杀了我，让我早点到地下拜见先帝，看着先帝在阴间治你的罪！”姚方成大怒，下令将徐嵩斩成三段，又把他的士兵全部活埋，还把徐嵩的妻子儿女赏赐给士兵当奴婢。后秦国主姚苌又挖出前秦王苻坚的尸体，用鞭子反复抽打，剥掉尸体的衣服让其**，用荆棘垫在尸体下面，挖了个土坑把尸体埋了进去。

这时，凉州发生严重饥荒，一斗米价值五百钱，出现了人吃人的情况，当地百姓死了一大半。

吕光手下的西平太守康宁自称匈奴王，杀死湟河太守强禧后反叛。张掖太守彭晃也随之反叛，向东勾结康宁，向西与王穆相通。吕光想亲自率军攻打彭晃，众将领都劝道：“如今康宁在南方，正等待时机发动进攻。如果还没诛杀彭晃、王穆，康宁又率军赶来，我们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局势必定万分危急。”吕光说：“你们说的确实没错。但我现在如果不去攻打彭晃，就是坐等着灾祸降临。要是这三个叛贼联合兵力，从东西两面同时进攻，那么都城之外的土地都会被他们夺取，大事就彻底完了。现在彭晃刚反叛，和康宁、王穆的交情还不深厚，趁他们没做好准备突然出兵，打败他会相对容易些。”于是吕光亲自率领三万骑兵，日夜兼程赶路。抵达张掖后，吕光率军攻打了二十天，攻占城池，诛杀彭晃。

当初，王穆起兵反叛时，曾派使者招请敦煌郡的隐士郭瑀，并运送三万石粮食资助他。王穆任命郭瑀为太府左长史、军师将军，任命郭瑀的儿子郭嘏为敦煌太守。不久后，王穆听信谗言，率军攻打郭嘏；郭瑀劝谏，王穆却不听。郭瑀走出城后大哭，举起手对着敦煌城叩拜道：“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回到家中后，他拉过被子蒙住脸，不跟任何人说话，最终绝食而死。吕光听说这件事后，说：“两个叛贼互相攻打，这正是擒获他们的好时机，不能因为害怕多次作战的劳累，就错过一劳永逸的机会。”于是吕光率领两万步兵、骑兵攻打酒泉，攻占城池后，进军屯驻在凉兴；王穆率军向东撤退，还没到达目的地，部众就溃散了，王穆单人骑马逃走，骍马县县令郭文斩杀王穆，把他的首级送给吕光。

公元388年

春季，正月，康乐献武公谢玄去世。

二月，前秦王苻登把军队驻扎在朝那，后秦国主姚苌则率军驻扎在武都，双方形成对峙。

这时，翟辽派司马眭琼前往后燕请罪；后燕国主慕容垂因翟辽多次反复叛降，便斩杀了眭琼，与他彻底断绝了关系。翟辽于是自称魏天王，改年号为建光，设置文武百官。

后燕青州刺史、陈留王慕容绍，被平原太守辟闾浑逼迫，退守黄巾固。后燕国主慕容垂改任慕容绍为徐州刺史。辟闾浑是辟闾蔚的儿子，当年趁前秦混乱，占据齐地后向东晋投降。

三月乙亥日，后燕国主慕容垂任命太子慕容宝为录尚书事，把朝政交给慕容宝处理，自己只掌握国家重大决策的权力。

后燕赵王慕容麟率军攻打许谦，大败许谦，许谦逃往西燕。慕容麟随后废除代郡，把郡内百姓全部迁徙到龙城。

吕光能平定凉州，将领杜进立下的功劳最多。吕光任命杜进为武威太守，杜进因受宠信而执掌大权，朝中官员没人能比得上他。吕光的外甥石聪从关中前来，吕光问他：“中原地区的人说我治理政务怎么样？”石聪说：“只听说有杜进这个人，没听说有舅舅您。”吕光因此猜忌杜进，最终杀死了他。

吕光和大臣们设宴，谈论到朝政事务时，参军、京兆人段业说：“明公（指吕光）执法过于严厉了。”吕光说：“吴起待人无恩，却让楚国强大；商鞅推行严刑，却让秦国兴盛。”段业说：“吴起最终死于非命，商鞅落得家族覆灭的下场，都是因为行事残酷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明公正要开创大业，应当效仿尧、舜的高尚德行，即便如此还担心不能成功，如今却仰慕吴起、商鞅的治国方式，这难道是凉州百姓所期望的吗？”吕光听后，神色变得严肃，连忙向段业道歉。

夏季，四月戊午日，东晋朝廷任命朱序为都督司、雍、梁、秦四州诸军事、雍州刺史，驻守洛阳；任命谯王司马恬接替朱序，担任都督兖、冀、幽、并四州诸军事，兼任青、兖二州刺史。

苑川王乞伏国仁在平襄打败鲜卑族越质叱黎，抓获了越质叱黎的儿子越质诘归。

丁亥日，后燕国主慕容垂册立夫人段氏为皇后，任命太子慕容宝兼任大单于。这位段皇后，是右光禄大夫慕容仪的女儿；她的妹妹嫁给了范阳王慕容德。慕容仪是慕容宝的舅舅。慕容垂还追谥已故的妃子段氏为成昭皇后。

五月，前秦皇太弟苻懿去世，谥号为献哀。

翟辽率领部众迁徙到滑台屯驻。

六月，苑川王乞伏国仁去世，谥号为宣烈，庙号为烈祖。他的儿子乞伏公府年纪还小，大臣们于是推举乞伏国仁的弟弟乞伏乾归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河南王。乞伏乾归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初。

魏王拓跋珪在弱落水南岸打败库莫奚。秋季，七月，库莫奚再次突袭魏**营，拓跋珪又一次打败了他们。库莫奚原本隶属于宇文部，和契丹是同类但不同部族，他们的祖先都曾被前燕王慕容皝打败，之后迁徙到松漠（今内蒙古东部、辽宁西部一带）之间居住。

前秦和后秦从春季开始对峙，多次交战，双方互有胜负，到这时各自撤兵返回驻地。关西地区的豪强，因后秦长期不能击败前秦、没有进展，大多离开后秦，归附前秦。

这时，河南王乞伏乾归册立妻子边氏为王后；设置文武百官，仿照汉朝制度：任命南川侯出连乞都为丞相，梁州刺史悌眷为御史大夫，金城人边芮为左长史，东秦州刺史秘宜为右长史，武始人翟勍为左司马，略阳人王松寿为主簿；任命堂弟乞伏轲弹为梁州牧，弟弟乞伏益州为秦州牧，乞伏屈眷为河州牧。

八月，前秦王苻登册立儿子苻崇为皇太子，苻弁为南安王，苻尚为北海王。

后燕护军将军平幼会同章武王慕容宙，讨伐吴深，大败吴深，吴深逃走后据守绎幕。

魏王拓跋珪暗中有图谋后燕的打算，派九原公拓跋仪奉命出使后燕都城中山。后燕国主慕容垂质问拓跋仪：“魏王为什么不亲自来？”拓跋仪回答：“先王（指拓跋珪的祖父拓跋什翼犍）和燕国曾一同侍奉晋朝，世代结为兄弟，我如今奉命出使，从情理上来说没有不妥。”慕容垂说：“如今我威震天下，怎么能和过去相比！”拓跋仪说：“燕国如果不修养德行、遵守礼仪，反而想靠武力威势逞强，这是将帅要考虑的事，不是我这个使臣能知道的。”拓跋仪返回北魏后，对拓跋珪说：“后燕国主年老体衰，太子愚昧懦弱，范阳王慕容德自恃有才能和气魄，不会甘心做年轻君主的臣子。后燕国主一旦去世，内部必定会发生动乱，到那时才可以图谋燕国，现在还不行。”拓跋珪认为他说得对。拓跋仪是拓跋珪同母弟弟拓跋翰的儿子。

九月，河南王乞伏乾归把都城迁到金城。

张申率军攻打广平郡，王祖率军攻打乐陵郡；壬午日，后燕高阳王慕容隆率领军队，讨伐张申和王祖。

冬季，十月，后秦国主姚苌返回安定。前秦王苻登前往新平寻找粮草，随后率领一万多士兵包围姚苌的军营，士兵们在营外四面大哭；姚苌下令让营中士兵也哭，以此回应苻登的军队，苻登只好率军撤退。

十二月庚子日，东晋尚书令、南康襄公谢石去世。

这时，后燕太原王慕容楷、赵王慕容麟率领军队，在合口与高阳王慕容隆会合，共同攻打张申；王祖率领各营垒的兵力前来救援张申，趁夜突袭后燕军队，后燕士兵迎战，击退了王祖的军队。慕容隆想率军追击，慕容楷、慕容麟劝道：“王祖是个老贼，说不定是假装逃跑，暗中设下埋伏，不如等到天亮再做打算。”慕容隆说：“这些人是荒野中的盗贼，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只是侥幸想和我们决一死战，他们向来没有统一的约束，没办法协调进退。如今他们战败逃走，部众没人愿意再为他们效力；趁势追击，不过几里路，就能把他们全部擒获。张申所依仗的，只有王祖的兵力，打败了王祖，张申自然会投降。”于是慕容隆留下慕容楷、慕容麟镇守张申的营垒，自己和平幼兵分两路追击王祖。到天亮时，两人率军大胜而归，把斩杀的敌人首级悬挂起来，展示给张申看。甲寅日，张申出城投降，王祖也前来请罪。

前秦任命颍川王苻同成为太尉。

公元389年

春季，正月，后燕任命阳平王慕容柔镇守襄国。辽西王慕容农在龙城任职五年，地方政务治理得井井有条，于是上奏表说：“臣此前因率军出征，随后留任镇守龙城，手下统领的将士已安逸多年；如今青州、徐州、荆州、雍州残留的敌寇还很多，臣希望能适时返回朝中，尽力贡献微薄之力——活着时耗尽全部精力，死后没有遗憾，这是臣的心愿。”庚申日，后燕国主慕容垂征召慕容农回朝，任命他为侍中、司隶校尉；任命高阳王慕容隆为都督幽、平二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幽州牧，在龙城设置留台（地方行政中枢），让慕容隆兼任留台尚书事。又任命护军将军平幼为征北长史，散骑常侍封孚为司马，二人同时兼任留台尚书。慕容隆沿用慕容农之前的治理规章，并在此基础上补充完善，辽水、碣石一带从此安定下来。

后秦国主姚苌因与前秦交战屡次战败，认为前秦是得到了前秦王苻坚的神灵相助，于是也在军营中设立苻坚的雕像，向雕像祈祷说：“臣的兄长姚襄命令臣复仇，新平（指姚苌杀死苻坚之事）的祸事，是臣遵照姚襄的命令行事，不是臣的罪过。苻登只是陛下的远亲，尚且想要为陛下复仇，何况臣怎敢忘记兄长的嘱托呢？况且陛下当年任命臣为龙骧将军，让臣开创大业，臣怎敢违背您的旨意？如今臣为陛下设立雕像，希望陛下不要追究臣过去的过错。”前秦王苻登登上城楼，远远地对姚苌说：“身为臣子却杀害君主，还立君主的雕像祈求福运，难道有好处吗？”接着大声呼喊：“弑君贼姚苌，为什么不亲自出来？我和你决一死战！”姚苌没有回应。过了很久，因战事始终没有进展，后秦军营中每天夜里都多次发生惊乱，姚苌只好砍下苻坚雕像的首级，送到前秦军中。

前秦王苻登任命河南王乞伏乾归为大将军、大单于、金城王。

甲寅日，魏王拓跋珪突袭高车部落，大败高车。

二月，吕光自称三河王，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麟嘉，设置文武百官。吕光的妻子石氏、儿子吕绍、弟弟吕德世从仇池来到姑臧，吕光册立石氏为王妃，立吕绍为世子。

癸巳日，魏王拓跋珪在女水一带攻打吐突邻部，大败敌军，把吐突邻部的全部人口和部落迁徙回北魏境内。

前秦王苻登把粮草、器械等物资留在大界，亲自率领一万多轻骑兵攻打安定郡羌人密造的营堡，并攻占了它。

夏季，四月，翟辽率军侵犯荥阳郡，抓获太守张卓。

后燕任命长乐公慕容盛镇守蓟城，并下令修缮蓟城的旧宫殿。五月，清河郡百姓孔金杀死吴深，把吴深的首级送到后燕都城中山。

金城王乞伏乾归率军攻打侯年部，大败敌军。从此，前秦、凉州地区的鲜卑族、羌族、匈奴族等部族，大多归附乞伏乾归，乞伏乾归都给他们授予官爵。

后秦国主姚苌与前秦王苻登交战，多次战败，于是派中军将军姚崇突袭前秦留在大界的物资。苻登在安丘截击姚崇，又一次打败了他。

后燕范阳王慕容德、赵王慕容麟率军攻打贺讷，追击敌军到勿根山，贺讷走投无路，只好请求投降。后燕把贺讷迁徙到上谷郡，把他的弟弟贺染干留在中山作为人质。

秋季，七月，东晋任命骠骑长史王忱为荆州刺史、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王忱是王国宝的弟弟。

前秦王苻登在平凉攻打后秦右将军吴忠等人，攻占平凉。八月，苻登占据苟头原，逼近后秦都城安定。后秦众将领劝说姚苌与苻登决战，姚苌说：“和走投无路的敌寇争胜，是用兵的大忌，我要用计策打败他。”于是留下尚书令姚旻镇守安定，自己则在夜里率领三万骑兵，突袭前秦留在大界的物资，攻占大界，杀死前秦毛皇后、南安王苻弁、北海王苻尚，擒获前秦几十名名将，驱赶劫掠五万多男女百姓后返回。毛皇后容貌美丽且勇猛善战，擅长骑马射箭。后秦士兵攻入她的营垒时，毛皇后还拉弓骑马，率领几百名壮士奋力作战，杀死七百多名后秦士兵。最终因寡不敌众，被后秦士兵擒获。姚苌想纳她为妾，毛皇后一边骂一边哭着说：“姚苌，你之前已经杀死了天子（指苻坚），如今又想侮辱皇后。天地神明，难道能容忍你这样的恶行吗？”无奈之下，姚苌只好忍痛杀死了毛皇后。后秦众将领想趁前秦军队惊恐混乱时发动进攻，姚苌说：“苻登的部众虽然混乱，但怒气还很旺盛，不能轻视他们。”于是停止了进攻。苻登收拢残余部众，屯驻在胡空堡。姚苌派姚硕德镇守安定，把安定郡一千多户百姓迁徙到阴密，派自己的弟弟、征南将军姚靖镇守阴密。

九月庚午日，东晋任命左仆射陆纳为尚书令。

前秦王苻登向东进军时，后秦国主姚苌派姚硕德任命秦州的地方官员：让堂弟姚常驻守陇城，邢奴驻守冀城，姚详驻守略阳。杨定率军攻打陇城、冀城，攻占两地，斩杀姚常，擒获邢奴；姚详放弃略阳，逃往阴密。杨定自称秦州牧、陇西王，前秦朝廷按照他自称的官职，正式授予他任命。

冬季，十月，前秦王苻登任命窦冲为大司马、都督陇东诸军事、雍州牧；任命杨定为左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秦、梁二州牧；任命杨壁为都督陇右诸军事、南秦、益二州牧，约定和他们共同攻打后秦；又约定监河西诸军事、并州刺史杨政，都督河东诸军事、冀州刺史杨楷，各自率领部众到长安会合。杨政、杨楷都是河东人，前秦王苻丕战败后，二人收拢了几万户流民，杨政占据河西地区，杨楷占据湖县、陕县之间的区域，随后派使者向前秦请求任命，苻登于是授予他们官职。

后燕乐浪悼王慕容温担任冀州刺史时，翟辽派丁零人故堤假装向慕容温投降，成为慕容温的侍从。乙酉日，故堤刺杀慕容温，还杀死慕容温的长史、司马，随后率领二百户守城士兵逃往西燕。辽西王慕容农在襄国截击他们，把逃亡的士兵全部抓获，只有故堤单人逃走，得以幸免。

十一月，枹罕羌人彭奚念归附乞伏乾归，乞伏乾归任命彭奚念为北河州刺史。

当初，东晋孝武帝亲自执掌朝政后，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有君主应有的气度。但不久后，他便沉迷于酒色，把朝政交给琅邪王司马道子。司马道子也喜好饮酒，日夜和孝武帝一起饮酒唱歌，不理政务；他又崇尚佛教，耗费的财物极其庞大，他亲近信任的人都是宦官、僧尼。孝武帝身边的侍从，争相玩弄权柄，勾结请托之事盛行，贿赂公开进行，官员的赏赐既混乱又泛滥，刑罚诉讼也错乱无序。尚书令陆纳望着皇宫叹息说：“这么好的家业，难道要被无知小儿毁掉吗？”左卫领营将军、会稽人许营上奏疏说：“如今朝廷各部门的官吏、宫中守卫武官，以及那些随母亲姓氏的仆役、奴婢，原本没有籍贯和门第，却都能担任郡守、县令，有的还在朝中兼任官职；还有僧尼、乳母，争相推荐自己的亲信党羽，又收受财物贿赂，随后就到地方任职、统领部众。这就导致政治教化不公平，无辜之人遭受暴虐迫害，法令禁令不明确，劫掠偷盗之事公开发生。往年陛下下诏，命令大臣们尽情进言规劝，如今各种意见都汇集上来，却没有被采纳。臣听说，佛是清静高远、玄妙虚无的神灵，可如今的僧尼，往往披着僧服，却连佛教五诫这样基本的戒律都不能遵守，更何况更精妙的教义呢？但那些被迷惑的人，却争相恭敬侍奉他们，僧尼又掠夺百姓财物，再用这些财物施舍恩惠，这也不符合佛教‘布施’的本意啊。”奏疏呈上后，孝武帝没有理会。

司马道子的权势遍及朝廷内外，远近官员都争相依附他。孝武帝渐渐感到不满，但表面上还是对他更加优待尊崇。侍中王国宝凭借谗言谄媚的本事，得到司马道子的宠爱，他煽动朝中大臣，暗示尚书省八位长官（八座）上奏，请求晋升司马道子为丞相、扬州牧，授予他黄钺（象征最高军权），给予他特殊的礼仪待遇。护军将军、南平人车胤说：“这是周成王用来尊崇周公的礼仪。如今陛下亲掌朝政，不能和周成王相比；相王（指司马道子）在位，又怎能和周公相比呢？”于是借口生病，不肯在奏疏上署名。奏疏呈上后，孝武帝大怒，同时赞赏车胤坚守原则。

中书侍郎范宁、徐邈被孝武帝亲近信任，二人多次进献忠言，弥补朝政的疏漏过失，指责奸邪党羽。王国宝是范宁的外甥，范宁尤其痛恨他的阿谀奉承，便劝说孝武帝罢免他的官职。陈郡人袁悦之得到司马道子的宠爱，王国宝便让袁悦之通过孝武帝身边的宫女妙音，给太子的母亲陈淑媛送信说：“王国宝忠诚谨慎，应当被亲近信任。”孝武帝知道这件事后，十分愤怒，借其他事情为由，斩杀了袁悦之。对此，王国宝非常害怕，就和司马道子一起诬陷范宁，把范宁贬为豫章太守。范宁临行前，上奏疏说：“如今边境没有战事，但国库却空虚匮乏。古代让百姓服劳役，每年不超过三天，如今百姓遭受的劳累骚扰，几乎没有三天的休息时间。以至于有的人家生下孩子后，不再抚养；鳏夫寡妇也不敢结婚嫁娶。臣担心国家的忧患，即便用‘把火放在堆积的柴草下面’来比喻，也不足以说明其危急。”范宁又上奏说：“中原的士民迁徙到江南地区，时间渐渐长久，人们已经安心从事自己的产业。天下所有的人，追溯他们的先祖，都是随着时代变迁而迁徙，为什么到了现在，唯独中原移民不能在江南定居呢？臣认为应当划定他们的封地疆域，按照居住地登记户口（即“土断”政策），让他们成为当地正式百姓。此外，人的**没有限度，奢侈或节俭，取决于所处的环境；如今就连原本清廉的家庭，也大多生活贫困，不是因为他们财力不足，而是因为花费没有节制，人们争相用华丽的物品攀比，没有任何限度的缘故。按照礼仪，十九岁去世称为‘长殇’，因为这个年龄还没成年。如今朝廷规定十六岁为‘全丁’（成年男子，需承担全部徭役），十三岁为‘半丁’（需承担一半徭役），让他们承担的，已经不是孩童能做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伤害天理、使百姓陷入困境吗？臣认为应当把二十岁定为全丁，十六岁定为半丁，这样百姓就不会过早夭折，人口也能繁衍增多了。”孝武帝大多采纳了他的建议。

范宁在豫章郡任职时，派十五名议曹官员前往下属各县，考察地方的风俗教化；同时，对休假返回郡府的官吏，询问他们所属县令、太守的政绩得失。徐邈给范宁写信说：“您判断事务公正恰当，各种政务没有积压，那么官吏就会谨慎对待自己的职责，百姓也不会被虚假的言论迷惑，何必一定要让官员深入乡里，收集那些没有根据的传闻呢！这样做不仅不能带来好处，实际上还会成为官吏掠夺百姓的借口——哪有贤良君子，会干预不属于自己的事务，频繁告发他人的呢！自古以来，想要成为君主或长官左右耳目的人，无一不是小人，他们都是先凭借小小的忠诚，最终酿成大的不忠；先借助小小的信用，最终酿成大的失信，于是导致谗言谄媚之人纷纷进言，善恶被颠倒，怎能不警惕呢？您应当谨慎选拔地方长官（纲纪），一定要挑选贤才来统领各部门，各部门都要有优秀的官吏来掌管文书案卷，再选择公正正直的人担任监察官员，这样官吏的清廉或污浊、有能力或无能力，都会随着事务的处理而显现出来。您只需公平公正地对待事务，何必需要额外的‘耳目’呢？从前东汉明德马皇后，从不和身边侍从谈论政事，可称得上有远见卓识，更何况大丈夫，怎能不能避免这种（依赖耳目）的做法呢！”

十二月，后秦国主姚苌让自己的东门将军任瓫假装派使者招降前秦王苻登，谎称愿意打开城门，让苻登率军进城。苻登准备答应，征东将军雷恶地当时正率军在城外，听说这件事后，骑马疾驰去见苻登，说：“姚苌诡计多端，不能相信他！”苻登这才打消了念头。姚苌听说雷恶地去见苻登，对众将领说：“这个羌人去见苻登，我的计策行不通了！”苻登因雷恶地勇猛有谋略，超过常人，暗中忌惮他。雷恶地感到害怕，就向后秦投降，姚苌任命他为镇军将军。

前秦任命安成王苻广为司徒。

公元390年

春季，正月乙亥日，东晋谯敬王司马恬去世。

西燕国主慕容永率领军队向洛阳进军，朱序从河阴向北渡过黄河，击败慕容永，慕容永逃回上党郡。朱序追击到白水，恰逢翟辽图谋攻打洛阳，朱序于是率军返回，击退翟辽；随后留下鹰扬将军朱党驻守石门，派自己的儿子朱略监管洛阳事务，让参军赵蕃辅佐他，自己则返回襄阳。

琅邪王司马道子凭借孝武帝的宠爱，骄横放纵，陪同孝武帝宴饮时，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有时甚至违背礼仪、失去恭敬。孝武帝渐渐感到不满，想选拔声望高的大臣担任地方藩镇长官，暗中牵制司马道子，于是询问太子左卫率王雅：“我想任用王恭、殷仲堪，你觉得怎么样？”王雅说：“王恭风度高雅、气质尊贵，志向端正严肃；殷仲堪在小事上谨慎细致，以文章道义闻名。但二人都性格严苛狭隘、固执己见，而且缺乏谋略和才干。如果把地方军政大权交给他们，天下太平的时候，还能胜任职位；一旦天下有变故，他们必定会成为引发动乱的根源！”孝武帝没有听从王雅的建议。王恭是王蕴的儿子，殷仲堪是殷融的孙子。二月辛巳日，东晋任命中书令王恭为都督青、兖、幽、并、冀五州诸军事，兼任兖、青二州刺史，镇守京口。

三月戊辰日，东晋宣布大赦天下。

后秦国主姚苌在新罗堡攻打前秦扶风太守齐益男，攻占堡寨，齐益男逃走。前秦王苻登在陇东攻打后秦天水太守张业生，姚苌率军救援，苻登率军撤退。

夏季，四月，前秦镇东将军魏揭飞自称冲天王，率领氐族、匈奴族部众，在杏城攻打后秦安北将军姚当成；镇军将军雷恶地反叛后秦，响应魏揭飞，在李润攻打后秦镇东将军姚汉得。后秦国主姚苌想亲自率军征讨，大臣们都劝道：“陛下不担心六十里外的苻登，却担心六百里外的魏揭飞，这是为什么呢？”姚苌说：“苻登不是短期内能消灭的，我的城池也不是苻登短期内能攻占的。雷恶地的智谋谋略非同寻常，如果他向南勾结魏揭飞，向东联合董成，攻占杏城、李润后据守两地，那么长安东北的地区就不再属于我们了。”于是暗中率领一千六百精锐士兵奔赴前线。魏揭飞、雷恶地拥有数万部众，氐族、匈奴族前来投奔他们的人，前后连绵不绝。姚苌每次看到一支队伍前来归附，就十分高兴。大臣们感到奇怪，询问原因，姚苌说：“魏揭飞等人煽动诱惑同伙反叛，参与的部族很多，我即便斩杀了他们的首领，残余党羽也不容易短期内平定。如今他们像乌鸦一样聚集而来，我趁胜攻打，就能一举消灭所有叛贼。”魏揭飞等人看到后秦士兵人数很少，就率领全部部众发起进攻。姚苌坚守营垒，不与敌军交战，故意显示出兵力薄弱的样子，暗中派儿子、中军将军姚崇率领几百名骑兵，绕到敌军后方。魏揭飞的军队顿时陷入混乱，姚苌派镇远将军王超等人率军出击，斩杀魏揭飞以及他的将士一万多人。雷恶地请求投降，姚苌像当初一样对待他，雷恶地对人说：“我自认为智勇超过当世之人，可每次遇到姚翁（指姚苌），就陷入困境，这本来就是我的命啊！”

随后，姚苌命令姚当成在作战的营地上，每一个营栅的栅孔里都插一根木头，用来标记战功。一年多后，姚苌询问此事，姚当成说：“原来的营地太小，我已经把它扩大了。”姚苌说：“我从年轻时起，和人交战，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痛快，用一千多士兵打败三万敌军，营地正是因为小才显出奇效，怎么能以大为贵呢！”

吐谷浑首领视连派使者前往金城王乞伏乾归那里朝见，乞伏乾归任命视连为沙州牧、白兰王。

丙寅日，魏王拓跋珪在意辛山与后燕赵王慕容麟会合，率军攻打贺兰部、纥突邻部、纥奚部，大败这三部，纥突邻部、纥奚部都向魏投降。

秋季，七月，冯翊人郭质在广乡起兵，响应前秦，向三辅地区（关中地区）发布檄文说：“姚苌凶恶暴虐，灾祸遍及天神百姓。我们这些人，世代蒙受先帝（指苻坚）如尧、舜般的仁爱，即便不是三公、纳言的后代，也是卿校、牧守的子孙。与其忍辱偷生，不如坚守道义而死！”于是三辅地区的营垒都响应郭质；只有郑县人苟曜不肯顺从，聚集几千人归附后秦。前秦任命郭质为冯翊太守，后秦任命苟曜为豫州刺史。

刘卫辰派儿子刘直力鞮攻打贺兰部，贺讷陷入困境，向魏请求投降。丙子日，魏王拓跋珪率军救援贺讷，刘直力鞮撤退。拓跋珪迁徙贺讷的部落，把他们安置在魏国东部边境。

八月，刘牢之在鄄城攻打翟钊，翟钊逃往黄河以北；刘牢之又在滑台打败翟辽，张愿前来向东晋投降。

九月，北平人吴柱聚集一千多人，拥立僧人法长为天子，攻占北平郡，转而劫掠广都，攻入白狼城。后燕幽州牧、高阳王慕容隆正在为妻子举办葬礼，各郡县的长官都前来参加。众人听说吴柱反叛，请求慕容隆返回城中，派遣大军征讨吴柱。慕容隆说：“如今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反叛的想法。吴柱等人用欺诈的计谋迷惑愚昧之人，胁迫他们聚集在一起，成不了大事。”于是继续留下，直到葬礼结束，才派广平太守、广都县令先返回属地，随后派安昌侯慕容进率领一百多名骑兵，奔赴白狼城。吴柱的部众听说后，全部溃散；慕容隆派人全力追捕，斩杀吴柱。

东晋任命侍中王国宝为中书令，不久后又让他兼任中领军。

丁未日，东晋任命吴郡太守王珣为尚书右仆射。

吐谷浑首领视连去世，儿子视罴继位。视罴认为父亲、祖父性格仁慈，导致部落被四周邻居侵犯欺辱，于是督促激励将士，想要建立功业。冬季，十月，金城王乞伏乾归派使者任命视罴为沙州牧、白兰王，视罴拒绝接受。

十二月，郭质与苟曜在郑县以东交战，郭质战败，逃往洛阳。

越质诘归占据平襄，背叛金城王乞伏乾归。

公元391年

春季，正月，后燕在蓟城设置行台（地方行政中枢），任命长乐公慕容盛兼任行台文书事务。

金城王乞伏乾归率军攻打越质诘归，越质诘归投降，乞伏乾归把同宗的女子嫁给越质诘归为妻。贺染干谋划杀害兄长贺讷，贺讷得知后，率军与贺染干交战。魏王拓跋珪把此事告知后燕，请求担任向导，协助后燕征讨贺染干。二月甲戌日，后燕国主慕容垂派赵王慕容麟率军攻打贺讷，派镇北将军兰汗率领龙城的士兵，攻打贺染干。

三月，前秦王苻登从雍城出发，在范氏堡攻打后秦安东将军金荣，攻占堡寨。随后渡过渭水，在段氏堡攻打京兆太守韦范，没能攻克，于是进军占据曲牢。

夏季，四月，后燕将领兰汗在牛都打败贺染干。

苟曜拥有一万部众，暗中派人招引前秦王苻登，许诺作为内应。苻登从曲牢前往繁川，把军队驻扎在马头原。五月，后秦国主姚苌率军迎战，苻登击败姚苌，斩杀后秦右将军吴忠。姚苌收拢部众，再次出战，姚硕德说：“陛下向来谨慎，不轻易交战，每次都想靠计策取胜，如今交战失利，却还要向前逼近敌军，这是为什么呢？”姚苌说：“苻登用兵迟缓，不了解我方虚实。如今他率领轻装军队径直前进，远远占据我方东部地区，这一定是苟曜那小子和他暗中勾结的缘故。如果拖延不战，他们的计谋就会得逞，所以要趁他们还没勾结稳固，迅速进攻，打乱他们的计划。”于是率军出战，大败苻登的军队。苻登撤退，屯驻在郿县。

前秦兖州刺史强金槌占据新平，向后秦投降，把儿子强逵送到后秦作为人质。后秦国主姚苌率领几百名骑兵，进入强金槌的营垒。大臣们劝阻他，姚苌说：“强金槌已经背叛苻登，如果又想谋害我，他还能归附谁呢？况且他刚刚前来归附，我应当推心置腹，和他结交，怎么能又用不信任的态度怀疑他呢？”不久后，强金槌手下的氐族士兵想劫持姚苌，强金槌没有同意。

六月甲辰日，后燕赵王慕容麟在赤城打败贺讷，擒获贺讷，降服他的部落几万人。后燕国主慕容垂命令慕容麟把部落归还给贺讷，把贺染干迁徙到中山。慕容麟返回后，对慕容垂说：“我观察拓跋珪的举动，终究会成为我国的祸患，不如把他征召到朝中，让他的弟弟监管魏国事务。”慕容垂没有听从。

西燕国主慕容永侵犯河南郡，太守杨佺期击败慕容永。

秋季，七月壬申日，后燕国主慕容垂前往范阳。

魏王拓跋珪派弟弟拓跋觚前往后燕朝见，当时慕容垂年老体衰，子弟们执掌大权，就扣留拓跋觚，要求魏国进献好马。拓跋珪不肯给，于是与后燕断绝关系，派长史张衮前往西燕，请求建立友好关系。拓跋觚趁机逃回魏国，后燕太子慕容宝追击，抓获拓跋觚，慕容垂还是像当初一样对待他。

前秦王苻登攻打新平，后秦国主姚苌率军救援，苻登率军撤退。

前秦骠骑将军没弈干，把两个儿子送到金城王乞伏乾归那里作为人质，请求和乞伏乾归一起攻打鲜卑族首领大兜。乞伏乾归和没弈干在鸣蝉堡攻打大兜，攻占堡寨。大兜换了普通百姓的衣服逃走，乞伏乾归收编大兜的部众后返回，把没弈干的两个儿子送还给她。不久后，没弈干反叛，向东勾结刘卫辰。八月，乞伏乾归率领一万骑兵征讨没弈干，没弈干逃往他楼城，乞伏乾归射箭攻击，射中没弈干的眼睛。

九月癸未日，东晋任命尚书右仆射王珣为左仆射，任命太子詹事谢琰为右仆射。太学博士范弘之上奏，请求给殷浩追加谥号，同时陈述桓温不臣的行径。当时桓氏家族势力还很强盛，王珣是桓温过去的下属，认为桓温废黜昏君、拥立明君，有忠贞的节操；于是朝廷把范弘之贬为余杭县令。范弘之是范汪的孙子。

冬季，十月壬辰日，后燕国主慕容垂返回中山。

当初，柔然部世代臣服于代国（北魏前身），首领郁久闾地粟袁去世后，部落分裂为两部分：长子郁久闾匹候跋继承父亲的位置，居住在东部地区；次子郁久闾缊纥提另外居住在西部地区。前秦王苻坚消灭代国后，柔然归附刘卫辰。等到魏王拓跋珪即位，率军攻打高车等部落，各部落大多顺从魏国，只有柔然不肯臣服。戊戌日，拓跋珪率军攻打柔然，柔然整个部落逃走，拓跋珪追击六百里。大臣们通过张衮劝说拓跋珪：“敌军已经逃到远方，我军粮草耗尽，不如早点返回。”拓跋珪问大臣们：“如果杀掉备用的马匹，作为三天的粮食，足够吗？”大臣们都说：“足够。”于是拓跋珪下令，再次日夜兼程追击，最终在大沙漠以南的床山下追上柔然，大败柔然军队，俘虏柔然一半部众；郁久闾匹候跋和另一部落首领郁久闾屋击，各自收拢残余部众逃走。拓跋珪派长孙嵩、长孙肥率军追击。拓跋珪对将领们说：“你们知道我之前问‘三天粮食’的用意吗？”将领们说：“不知道。”拓跋珪说：“柔然赶着牲畜逃走了好几天，到了有水的地方，一定会停留下来；我率领轻装骑兵追击，计算路程，不超过三天就能追上他们。”将领们都感叹：“这是我们比不上的啊！”长孙嵩追击到平望川，斩杀郁久闾屋击；长孙肥追击郁久闾匹候跋到涿邪山，郁久闾匹候跋率领部众投降，拓跋珪抓获郁久闾缊纥提的儿子郁久闾曷多汗、侄子郁久闾社仑、郁久闾斛律等宗族亲属几百人。郁久闾缊纥提准备逃往刘卫辰那里，拓跋珪追上他，郁久闾缊纥提也投降了。拓跋珪把柔然的全部部众迁徙到云中郡。

这时，翟辽去世，儿子翟钊继位，改年号为定鼎。翟钊率军攻打后燕邺城，后燕辽西王慕容农击退翟钊。

三河王吕光趁机派军队突袭金城王乞伏乾归，乞伏乾归得知后，率军返回，吕光的军队也撤退了。

刘卫辰派儿子刘直力鞮率领**万部众，攻打北魏南部边境。十一月己卯日，魏王拓跋珪率领五六千士兵抵抗，壬午日，在铁岐山以南大败刘直力鞮，刘直力鞮单人骑马逃走。拓跋珪乘胜追击，戊子日，从五原金津向南渡过黄河，径直攻入刘卫辰的领地，刘卫辰的部落惊慌混乱。辛卯日，拓跋珪直达刘卫辰的居住地悦跋城，刘卫辰父子逃走。壬辰日，拓跋珪分派将领率领轻装骑兵追击，将军伊谓在木根山擒获刘直力鞮，刘卫辰被自己的部下杀死。十二月，拓跋珪把军队驻扎在盐池，诛杀刘卫辰的宗族亲属五千多人，把尸体都投入黄河。黄河以南的各部落全部投降，北魏缴获三十多万匹马、四百多万头牛羊，国家的物资从此变得充裕。

刘卫辰的小儿子刘勃勃逃往薛干部，拓跋珪派人向薛干部索要刘勃勃，薛干部首领太悉伏把刘勃勃带出来，对魏使者说：“刘勃勃国破家亡，走投无路来投奔我，我宁愿和他一起死，也不忍心把他抓起来交给北魏！”于是把刘勃勃送到没弈干那里，没弈干把女儿嫁给刘勃勃为妻。戊申日，后燕国主慕容垂前往鲁口。

前秦王苻登攻打安定，后秦国主姚苌前往阴密抵抗，对太子姚兴说：“苟曜听说我向北进军，一定会来见你，你抓住他，把他杀掉。”果然，苟曜到长安拜见姚兴，姚兴派尹纬斥责苟曜的罪行，随后斩杀了他。

姚苌在安定城东打败苻登，苻登撤退，据守路承堡。姚苌设宴款待大臣，众将领都说：“如果遇到魏武王（指姚苌的哥哥姚襄），绝不会让这个叛贼（指苻登）活到现在，陛下防守得太保守了。”姚苌笑着说：“我比不上亡兄的地方有四点：第一，亡兄身高八尺五寸，手臂下垂能过膝盖，别人看到他就心生畏惧；第二，亡兄率领十万部众，与天下诸侯争夺天下，士兵们看到旗帜就前进，面前没有能阻挡的敌人；第三，亡兄通晓古今，谈论道义学问，能招揽天下贤才；第四，亡兄统领兄长（指自己）的部众，上下同心，人人都愿意拼死效力。我之所以能建立功业、统领众贤，只是因为在谋略上有一点长处罢了。”大臣们都高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