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其他 > 程序员穿越长安求生记 > 第28章 临川

程序员穿越长安求生记 第28章 临川

作者:棠帧析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11-08 08:12:09

芦川县县衙花厅的檀香还萦绕在梁间,却被一声刺耳的脆响劈得粉碎。赵县尊反手将青花茶盏掼在紫檀木案上,茶汁混着碎瓷四溅,其中一片锋利的瓷片扎进他掌心,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案上那方血帕上——帕子是周彪的贴身之物,绣着俗气的金元宝纹样,此刻已被半干的血迹浸透,散着淡淡的血腥气。

“萧寒江?!”赵县尊咬牙切齿,唾沫星子喷在案上的卷宗上,“哪来的野刀客?敢在芦川县动我的人!周彪是张十甫的人,张十甫是黑风寨的靠山,这层关系他不懂吗?”他来回踱着步子,官靴踩在铺地的青砖上,发出焦躁的噔噔声,“这不是杀一个地痞,这是在打张十甫的脸!打黑风寨的脸!”

苏氏端着一碗刚熬好的三七止血汤从偏厅进来,素色裙裾上还沾着药渣。见他掌心淌血却浑然不觉,忙放下药碗上前去握他的手:“老爷快别动,这瓷片扎得深。”她取出随身带的绢帕,小心翼翼地想拔出瓷片,“周彪平日在芦川县鱼肉乡里,上个月还强占了城南张屠户的女儿,百姓早盼着有人收拾他。那萧公子杀他,百姓暗地里都称快呢……”

“你懂个屁!”赵县尊猛地甩开她的手,绢帕落在地上。他指着苏氏,声音因愤怒而发颤:“百姓称快?百姓能挡得住黑风寨的刀吗?张十甫在芦川县经营十年,县尉是他的人,驿站驿丞是他的眼线,连城门守卫都按月领他的银子!周彪是他安插在县城的狗,现在狗被宰了,他能善罢甘休?”

他突然凑近苏氏,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声音压得极低:“你忘了十年前,前任王县尊就是因为查黑风寨的案子,被张十甫栽赃通匪,最后在牢里‘畏罪自尽’?他的妻儿现在还在街头乞讨!我要是保不住张十甫的人,下一个就是我!”

苏氏的手猛地一颤,药碗“当啷”一声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泼了一地,混着瓷片碎渣,空气中顿时弥漫开苦涩的药味。她脸色发白,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十年前那场惨案她当然记得,王县尊的小女儿当年才五岁,如今听说在西市“庆福楼”当杂役,日子过得猪狗不如。

就在这时,花厅外传来一阵轻响,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婆子探头进来,是苏府的老仆刘妈。她见厅内狼藉,缩了缩脖子:“老爷,庆福楼的庆娘求见,说有急事禀报。”

“什么庆娘?不见!”赵县尊烦躁地挥手,“现在谁来都不见!”

“老爷还是见见吧。”刘妈嗫嚅道,“那庆娘说……说昨夜周彪被杀时,她在巷口见着一个生面孔,像是……像是前几日来县里寻亲的陈先生。”

“陈先生?”赵县尊一愣,随即皱眉,“哪个陈先生?”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青布围裙的妇人已掀帘而入,正是庆福楼的老板娘庆娘。她脸上还带着灶台的烟火气,手里攥着块油渍的抹布,见了赵县尊便福了福身:“县尊老爷莫怪,小妇人实在是不敢隐瞒。昨夜三更,我收完摊子回家,路过醉仙楼那条巷,见着个穿灰布长衫的汉子在巷口站着,身形挺拔,手里好像还握着什么东西,闪着寒光。那汉子我认得,前几日来我店里吃饭,说自己叫陈默,来芦川县寻他失散的妻子。”

赵县尊心头一紧:“陈默?他寻妻为何会出现在周彪被杀的巷口?”

庆娘擦了擦手上的油:“小妇人也说不清,但那陈默看着不像普通人,吃饭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结账时掉了个碎银子,弯腰捡的时候,我瞧见他后腰鼓囊囊的,像是藏着刀。而且……”她压低声音,“今早我去西市买菜,见着张十甫的手下在打听这个陈默,还拿着画像问来问去。”

“画像?”赵县尊脸色更沉,“张十甫动作这么快?”

苏氏突然开口:“老爷,前几日确实有个叫陈默的汉子来县衙登过记,说妻子叫李静姝,是长安来的,上月在芦川县附近失踪。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一个长安女子怎么会跑到这小地方来……”

“李静姝?”赵县尊喃喃道,忽然想起什么,“是不是那个带着一支商队来芦川县,后来商队被劫、人失踪的女子?那支商队据说还带着长安贵戚的信物,当时张十甫的人就盯过他们!”

花厅内陷入沉默,只有庆娘紧张的喘息声。就在这时,偏厅的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咳,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女子缓步走出,正是林夏。她本是县衙聘来整理文书的幕僚,平日沉默寡言,此刻却脸色凝重:“县尊,方才我在偏厅整理旧档,发现上月被劫的商队文书里,有一封密信,收件人是……长公主李静姝。”

“长公主?!”赵县尊惊得后退一步,差点绊倒案前的凳腿,“你说那失踪的李静姝是长公主?”

林夏点头,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递过来:“信上没写具体事,但提到了‘黑风寨私藏前朝兵器’,还说要‘借芦川县之便查探’。恐怕……长公主失踪,不是意外,是张十甫怕她查出秘密,故意下的手。”

“那陈默……”苏氏脸色煞白,“他寻的是长公主?他是长公主的人?”

庆娘突然拍了下大腿:“我说呢!前几日陈默来店里,总打听黑风寨的事,还问周彪常去哪些地方!昨夜他在巷口,怕是早就盯上了周彪!”

赵县尊瘫坐在太师椅上,掌心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与地上的药汁混在一起。他看着案上的血帕,又看着林夏递来的密信,只觉得头皮发麻——杀周彪的萧寒江还没找到,又冒出来一个寻长公主的陈默,而这一切都指向黑风寨的张十甫。

“完了……”赵县尊喃喃道,“这下不仅张十甫要杀我,要是长公主真在芦川县出事,长安那边追责下来,我十条命都不够赔……”

花厅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窗棂,带着秋日的凉意。庆娘攥着抹布的手越收越紧,林夏望着窗外的眼神晦暗不明,而屏风后的阴影里,一道灰布身影悄然隐去——正是陈默。他刚才躲在暗处,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指尖按在腰间的短刀上,眼神锐利如鹰。

原来静姝是为了查黑风寨的秘密才失踪,原来周彪只是张十甫的爪牙,原来这芦川县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他摸了摸怀中那枚从周彪尸身上悄悄取下的狼牙令牌,令牌上刻着的黑风寨记号在掌心发烫。

今夜,看来得去会会那个张十甫了。

夜探黑风寨

夜色如墨,将黑风寨的山影晕成一团沉沉的剪影。陈默贴着山道旁的灌木丛潜行,灰布长衫早被露水打湿,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每一步都踩在石缝与枯草的间隙里,连虫豸的鸣声都未被惊扰。

山腰处的寨门挂着两盏昏黄的气死风灯,火光下,四个袒着臂膀的喽啰正围着石桌赌钱,腰间的弯刀悬在鞘外,反射着冷光。陈默指尖夹着那枚狼牙令牌,待一个喽啰起身解手时,突然从树后闪出,左手扣住对方的咽喉,右手将令牌按在他眼前。

“自己人。”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张头领在主寨?”

那喽啰被扼得喘不过气,瞥见令牌上的黑风记号,瞳孔骤缩,忙点头如捣蒜。陈默松开手,对方捂着脖子咳嗽两声,指了指山顶:“头……头领在主寨议事,刚传了话,今晚戒严,不让闲杂人靠近。”

陈默没再多问,手腕一翻,掌刀劈在喽啰后颈。对方软倒在地的瞬间,他已抄起对方的弯刀,矮身混入山道旁的阴影,朝着主寨方向摸去。

主寨是座夯土砌的大院,院墙高三丈,墙头插着削尖的竹桩。陈默绕到西侧的排水口,那里的铁栅早已锈出缺口——方才在县衙听庆娘说过,黑风寨的喽啰常从这里偷运私酒,倒给山下的酒馆。他缩起身子钻进去,刚落地,就听见院中的说话声。

“……那陈默还没找到?”是张十甫的声音,粗哑如破锣,“一个外来的寻妻汉,竟能杀了周彪?你们都是吃干饭的!”

“头领息怒!”一个尖细的声音应道,“弟兄们已经把县城翻遍了,连庆福楼都搜了三遍,那陈默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对了,赵县尊那边刚才派人来报,说……说查到那失踪的李静姝,是长安来的长公主。”

“长公主?”张十甫的声音顿了顿,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好!好得很!老子绑的竟是个金枝玉叶!等把前朝兵器运到北边,再把这公主献给北狄可汗,不愁换不来千军万马!”

陈默的指尖猛地攥紧刀柄,指节泛白。原来静姝不仅被囚禁,还要被当作筹码送给北狄——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继续听下去。

“可是头领,”又一个声音响起,“那萧寒江还在暗处,昨夜杀了周彪,今日又在山下伤了咱们两个弟兄,会不会是冲着长公主来的?”

“管他是谁!”张十甫的声音沉了下来,“三日后卯时,准时运兵器下山,顺便把那公主从后山石窟带出来。在此之前,谁要是走漏了风声,老子扒了他的皮!”

后山石窟?陈默在心里记下这个位置,正准备悄悄退走,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喽啰的呼喊:“有人闯寨!西边发现了弟兄的尸体!”

张十甫猛地拍案:“不好!是陈默!给老子追!抓活的!”

陈默心知不能久留,转身就往排水口跑。刚钻出铁栅,就见三个喽啰举着火把追了过来,弯刀在火光下劈出亮闪闪的弧线。他侧身避开,手中弯刀顺势划过,一个喽啰的手腕顿时鲜血淋漓,惨叫着倒在地上。

另外两个喽啰见状,对视一眼,同时挥刀扑来。陈默脚步一错,借着地形绕到他们身后,掌刀分别劈在两人后颈——不过片刻,三个喽啰便都没了声息。

他不敢耽搁,迅速隐入山林。山风掠过树梢,带着兵器的腥气,陈默摸了摸怀中的狼牙令牌,眼神愈发坚定。

三日后卯时,运兵器,带静姝——他不仅要救回静姝,还要让张十甫和黑风寨的这群匪类,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只是,那突然出现的萧寒江,究竟是谁?是敌是友?陈默皱了皱眉,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未停——不管是谁,三日后的黑风寨,注定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古寺遇僧

陈默连夜下了黑风寨所在的黑石岭,山路崎岖,待他摸到山脚下的“望归破庙”时,天已微亮。庙内蛛网蒙尘,只有正殿的观音像还立着,他刚靠在墙角想歇口气,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不是喽啰的杂乱步伐,倒像是练家子的动静。

陈默瞬间握紧腰间短刀,隐在佛像后。只见四个身着灰布僧袍的僧人跨进庙门,为首的老和尚年过花甲,眉眼间透着沉静,颔下银丝长须,正是少林寺住持玄空大师。他身后跟着三个年轻僧人,个个身姿挺拔:左边那个面带刚毅,腰间悬着柄戒刀,是戒律院首座悟嗔;中间的僧人手持念珠,神色温和,是藏经阁主事悟心;最右边的僧人脚步轻快,眼观六路,是专司侦查的悟远。

“施主既在暗处,何不一见?”玄空大师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陈默耳中。陈默知道藏不住,索性从佛像后走出,拱手道:“在下陈默,见过大师。”

悟嗔眉头一皱,手按在戒刀上:“施主身上有血腥气,莫不是黑风寨的人?”

“悟嗔,莫要妄断。”玄空大师抬手阻住他,目光落在陈默腰间,“施主腰间短刀沾的是匪类血,而非百姓血,且掌心有常年握刀的厚茧,应是行侠仗义之辈。”

陈默心中一凛,这老和尚竟一眼看穿。他不再隐瞒,将寻找长公主李静姝、黑风寨私藏前朝兵器并勾结北狄的事和盘托出,最后道:“三日后卯时,张十甫要运兵器下山,还会带静姝去见北狄人,我正愁孤身难敌。”

悟心捻着念珠,轻声道:“我等正是为黑风寨私藏前朝兵器而来。半月前,少林寺接到密报,说黑石岭有匪类私挖前朝兵库,若让这些兵器流入北狄,必祸乱中原。方丈便派我等前来查探,没想到竟牵扯出长公主失踪之事。”

悟远接话:“昨日我已侦查过黑风寨,后山确实有处隐秘石窟,守卫森严,想来就是关押长公主的地方。只是寨内喽啰众多,硬闯怕是会伤了公主。”

玄空大师沉吟片刻,道:“陈施主既知晓寨内布局,又有狼牙令牌可暂避耳目,不如你我合作。三日前夜,悟远先潜进寨内,摸清兵器库和石窟的具体位置;悟嗔带十名少林武僧在山下设伏,截住运兵器的队伍;悟心随我在寨外牵制张十甫的主力;陈施主则趁机入石窟救长公主,如何?”

陈默大喜,拱手道:“若能救出静姝,多谢大师与各位师父相助!”

悟嗔哼了一声,却也点头:“张十甫害民伤命,本就该除。只是施主记住,少林戒杀,若非万不得已,莫要滥开杀戒。”

陈默应下,悟远已从怀中掏出一张草图,铺开在地上:“这是我画的黑风寨地形图,主寨的兵器库在东院,后山石窟有两条路,一条是正门,一条是暗渠,暗渠直通山外,救公主后可从这里走。”

几人围着草图商议细节,直到日头升起,才各自分工:悟远即刻返回黑石岭附近盯梢,悟嗔去联络山下隐伏的武僧,悟心则随玄空大师去筹备绳索、迷烟等工具。

陈默握着那张地形图,只觉得心中的重石轻了半截。他摸了摸怀中的狼牙令牌,又想起昨夜在县衙听到的萧寒江——若此人也是敌黑风寨之人,或许三日后的行动,还会有意外助力。

庙外的阳光透过破窗照进来,落在观音像上。玄空大师望着佛像,轻声道:“众生皆苦,黑风寨造的孽,也该清算了。”陈默望着大师的背影,知道三日后的黑石岭,不仅有他的刀,还有少林僧人的禅心与戒刀,定能掀翻那张十甫的贼窝。

长安城永阳坊。

时值暮春,柳絮纷飞如雪。坊内有一户姓赵的人家,郎君名唤赵海铭,其妻崔砚红,乃博陵崔氏旁支之女。两人成婚四载,琴瑟和鸣,唯有一事不足:崔氏始终未有身孕。赵海铭虽不言,然其母赵老夫人(可设定其名为王蕙,出自太原王氏旁支)常于佛前蹙眉叹息,香火钱不知捐了多少,只求一孙辈。

这日,崔砚红的嫡亲妹妹崔砚青(年方十六,未许人家)从博陵本家来长安探望姊姊。少女眉眼似砚红,却更添几分鲜灵,一身水绿襦裙立在院中海棠树下,引得赵海铭多看了两眼。

半月后,初夏骤雨夜。

赵家宴饮新熟的青梅酒,崔砚红因微恙早歇。赵海铭哄着妻妹多饮了几杯,称其画技精妙,邀至书房“赏鉴新得吴道子真迹”。烛影摇红,砚青醉眼迷离间,被姐夫拉入怀中。窗外雷声轰鸣,掩过了绣鞋踢踏声与罗带轻解声。

又一月,崔砚青突觉恶心呕吐。

私下寻了永阳坊的坐堂医诊脉,老医者捻须道贺:“小娘子这是喜脉,已两月有余!”砚青如遭雷击,算来正是姊夫欺她那夜。她慌得六神无主,只得哭诉于姊姊砚红。

崔砚红闻言,面色霎时惨白如纸。她强撑病体,携妹直奔赵家正堂。其时,赵海铭正与岳父崔崇(任从五品下朝议大夫)、岳母卢氏(出自范阳卢氏)品茗闲话,炫耀新得的洮河绿石砚。

崔砚红扑通跪地,泪落如雨:“阿爷、阿娘!女儿无能,四年未有所出…可海铭他,他竟辱我妹清白,今已怀胎两月!” 崔砚青亦掩面啜泣,袖口露出的腕上,还留着那日被姐夫强握时留下的青紫。

崔崇闻言,猛地掷碎手中越窑青瓷盏!

碎片四溅,他额角青筋暴起:“赵海铭!尔这禽兽不如之徒!我崔氏虽非本宗,亦是清流门户!当初将砚红许配于你,是看你赵家乃陇西赵氏旁支,颇知礼数!你竟敢——” 气急攻心,他踉跄后退,被卢氏慌忙扶住。

卢氏亦浑身发颤,指着女婿厉声道:“我儿砚红嫁你四年,恪守妇道,主持中馈,何处有亏?你竟在其病中,对其胞妹行此苟且?!此等丑事若传出去,我崔、卢两族颜面何存!砚青尚未说亲,此生尽毁你手!”

赵海铭早吓得伏地不起,连连叩头:“岳父岳母息怒!小婿…小婿那日多饮了几杯,实是糊涂…” 他抬眼偷觑砚青微隆的小腹,忽生一计,“既…既已有赵家骨肉,不若…不若便将砚青也收为妾室?如此孩儿亦有名分…”

“放肆!” 崔崇暴喝,“纳妻妹为妾?亏你想得出!我崔氏女岂容你如此作践!”

正当堂内乱作一团,赵老夫人王蕙闻讯赶来。

她先瞪了不成器的儿子一眼,转而向亲家赔笑:“亲家公、亲家母息怒…此事确是海铭混账。老身定家法重重治他!只是…” 她话锋一转,瞥向砚青腹部,“事已至此,这孩子终究是赵家血脉。若闹将开来,于崔、赵两家名声皆是不雅…不若…”

卢氏冷笑打断:“不若如何?莫非真要我家砚青为妾?绝无可能!”

一直沉默的崔砚红忽然抬头,面色凄然却目光坚定:“阿爷、阿娘,婆母…事已至此,女儿有一言:愿自请下堂,归返本家。便…便让砚青嫁与郎君为续弦,全了孩儿名分,亦保全两家颜面。”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崔砚青猛地抬头看向姊姊,泪如泉涌:“阿姊不可!岂能因我…”

便在此时,门外仆役忽高声通报:“老爷!夫人!有客到!是宫里的内侍,称奉长孙皇后口谕,赐下孙思邈神医调配的‘延嗣丹’于咱家夫人!”

原来,赵老夫人王蕙日前因缘际会,曾助过一位落难的宫中女官。女官感念其恩,得知赵家子嗣艰难,便寻机将此事禀于长孙皇后。皇后仁德,常关切臣子家事,便赐下此药。

内侍入堂,见气氛诡异,仍宣了口谕,留下丹药便离去。

这一打岔,堂内剑拔弩张之势稍缓。赵老夫人趁机道:“皇后娘娘仁德,赐下此恩…依老身看,砚红不必下堂,仍为我赵家正室。砚青…便暂且安置于别院待产。待孩儿生下,若为男丁,可记于砚红名下为嫡子。砚青…老身认作义女,厚备妆奁,日后仍可另择良配?”

崔崇与卢氏对视一眼,虽仍觉憋屈,但皇后突然赐药,似有天意。且此方案确比让砚青为妾或砚红下堂更能保全名声,已是当下最优解。崔崇长叹一声,拂袖道:“便…暂且如此吧!赵海铭!此后你若再敢亏待我女半分,我崔氏必与你赵家不死不休!”

赵海铭如蒙大赦,连连叩首保证。

崔砚青后产下一子,果真记于崔砚红名下。砚红服皇后所赐丹药后,次年亦得一子。砚青则被赵老夫人认为义女,携重金嫁与一位赴任外州的寒门进士为正室,远离长安是非地。唯每至夜深,崔砚红望见院中海棠,仍会想起那个雷雨夜,以及妹妹离去时哀戚的眼神。赵家堂前那架碎裂的青瓷盏,始终未曾换去,成为贞观盛世光华之下,一处无人提及的隐秘裂痕。

五载光阴,转瞬即逝。贞观十八年,长安城永阳坊。

砚青远嫁记

那年秋末,长安城外的官道结着薄霜,一支乌篷车队碾过霜痕,将崔砚青的过往轻轻隔断。车帘被风掀起一角,她望着远处渐小的长安城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缠枝莲——那是母亲生前教她绣的纹样,此刻正贴着膝上的描金漆盒,盒里是赵家为她备下的嫁妆清单,从良田二十亩到母亲遗留的羊脂玉簪,桩桩件件都藏着赵老夫人王蕙的周全。只是对外,她已不是博陵崔氏的旁支女,而是赵家收养的“赵阿青”。

行至第七日傍晚,车队终于抵了岚州城。城门老槐树下,立着个穿青色官袍的男子,身形清瘦却挺拔,腰间系着枚素银带钩,腰侧悬着块墨玉印,正是她的夫君杜谨。他见车队停下,快步上前,声音比预想中温和:“一路辛苦,府中已备了热汤。”伸手扶她下车时,指腹触到她微凉的指尖,又迅速收回,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院门口早候着个穿青布斜襟褂子的老妇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青布帕子裹着,眼角虽有细纹,却透着股利索劲儿,是府里的老仆张妈妈。她快步接过砚青手中的漆盒,热络地往院里引:“姑娘快进屋,灶上炖的当归羊肉汤温了两回了,岚州天冷,喝碗汤暖暖身子才好。”进了西跨院,砚青才发现窗下种着两株山茱萸,屋内书架上竟摆了半架书,从《诗经》到《岚州方志》,连她从前爱读的《女诫》都在。

“听闻姑娘喜静好读。”杜谨跟在身后,指尖轻轻拂过书脊,语气平淡却透着细心,“我托州府书库的人寻了些,若有缺的,再让人去借。”砚青望着他清癯的侧脸,想起长安那些动辄夸夸其谈的世家子弟,喉间的郁结竟悄悄松了些。

初到岚州的日子,砚青总爱倚窗发呆。张妈妈瞧在眼里,每日除了端来热汤,还会坐在窗边陪她说话:“姑娘别嫌岚州偏,咱这儿的人实诚。前儿我去买布,布庄的王掌柜听说您是新来的,还特意多送了半匹细棉布,说给姑娘做件夹袄。”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块浅蓝色的布,递到砚青面前,“您摸摸,这布软和,贴身穿舒服。”

三日后,院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跟着一个穿粉紫布裙的妇人走进来。她梳着双丫髻,鬓边插着朵新鲜的野蔷薇,手里提着个竹篮,是李主簿的妻子柳氏。“阿青妹妹!”柳氏一进门就把篮子往桌上放,掀开盖布露出里面的莜面栲栳栳,“我娘今早刚蒸的,裹着羊肉臊子吃最香!她听说你是长安来的,怕你吃不惯岚州的饭,特意让我送来尝尝。”

砚青接过竹篮,鼻尖萦绕着莜面的清香,轻声道:“多谢柳姐姐,也麻烦老夫人费心了。”柳氏摆摆手,拉着她的手坐在炕沿上:“谢啥!咱岚州的官眷没长安那些规矩,往后你闷了就找我,我带你去城外看红叶,再过些日子,山脚下的野柿子就熟了,甜得很!”说着便絮絮叨叨讲起岚州的趣事,从街头的糖画摊到城外的清泉,听得砚青嘴角渐渐有了笑意。

一日午后,杜谨正在书房核对赋税册子,一个穿灰布小吏服的年轻汉子敲门进来。他约莫二十出头,额角带着汗,手里捧着账本,是负责仓廪登记的周明。“杜参军,”周明把账本递过去,声音透着恭敬,“这是本月新收的粟米账,您过目。老周头说今年雨水好,粟米颗粒饱满,特意留了两石最好的,说给夫人熬粥喝,养身子。”

杜谨接过账本,翻了两页,抬头道:“替我谢过老周头。另外,仓房的通风口再检查一遍,别让粟米受潮了。”周明应了声“是”,刚要走,又被杜谨叫住:“街上那家糖糕铺,今日可开着?”周明愣了愣,随即笑道:“开着呢!今早我还看见掌柜的在揉面,他家的芝麻糖糕最出名。”杜谨点头:“那你顺路买两盒回来,给夫人尝尝。”

砚青在里间听见对话,待周明走后,走到书房门口,见杜谨正低头在账本上批注,阳光落在他发间,竟透着几分温柔。“夫君不必这般费心。”她轻声道。杜谨抬头,放下笔:“你初来乍到,若有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跟我说。岚州虽小,也有几分趣味,往后我陪你慢慢逛。”

婚后次年春,砚青怀上了孩子。张妈妈比谁都上心,每日变着花样做安胎食:“姑娘,今日炖的莲子百合汤,清热安神,对孩子好。”柳氏也常来探望,带来自己绣的小肚兜:“你看这虎头纹样,我绣了三天,给孩子避邪!”杜谨更是多了几分细致,每日清晨绕路去买新鲜豆浆,傍晚处理完公务,便陪她在院中散步,笨拙地学着辨认她种的薄荷:“这个是薄荷吧?夏天煮水喝,能解暑。”

临盆那日,岚州下起小雨。杜谨本需去城外驿站核查粮车,却守在产房外,每隔片刻就问稳婆:“夫人还好吗?”直到听见婴儿响亮的啼哭,他冲进房时,官袍还沾着雨珠,望着襁褓中皱巴巴的孩子,竟红了眼眶。他伸手想抱,又怕碰坏了,只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手,转头对砚青道:“就叫怀谦吧,怀柔谦和,谨守家业。你觉得可好?”

砚青望着他眼底的暖意,点头笑道:“好,就叫怀谦。”

杜怀谦满月那日,赵老夫人派来的管事送了贺礼,其中有块刻着“平安”二字的长命锁。张妈妈抱着怀谦,小心翼翼地把长命锁戴在他脖子上:“小少爷戴着真俊,往后定能平平安安的。”柳氏也来了,手里提着个虎头鞋:“这是我娘连夜做的,给怀谦当满月礼!”

砚青坐在炕边,看着杜谨拆阅州府送来的贺信,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与怀谦熟睡的眉眼上。院外的山茱萸开得正盛,风里带着淡淡的花香。她忽然觉得,岚州的日子虽不似长安那般热闹,却有着难得的安稳——那些曾经的郁结与屈辱,早已在杜谨的温和、张妈妈的照料、柳氏的热络里,化作了心底的暖意。原来远离是非后,她也能拥有这样踏实的幸福。

又两年,贞观二十年秋。

杜谨因在岚州推行“均田制”与“租庸调法”得力,考核优异,被调入长安任户部度支司主事(从六品上),参与朝廷财政核算。砚青随之重返长安,居于崇贤坊一所小院,与永阳坊的赵家、崔家皆保持距离,鲜少往来。

偶尔在坊市或寺院中,砚青会远远望见姊姊砚红。砚红在服用皇后所赐“延嗣丹”后,已于贞观十五年诞下一子,名赵承嗣,如今是赵家嫡孙,备受宠爱。砚红仪态依旧端庄,眉宇间却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寂寥。姊妹二人目光偶尔相接,却终是默然离去,未曾言语。

杜谨虽官职不高,却因精通账目、为人刚正,渐得户部尚书赏识。他知砚青心事,常劝她:“往事已矣,如今你我安好,孩儿康健,便是天恩。”砚青颔首,将往事埋于心底,相夫教子,日子倒也平静。

然长安城从不真正平静。那日与砚青在慈恩寺擦肩而过的,正是昔日赵家仆役,如今已是临川公主府中耳目。他曾目睹当年旧事,认得砚青容貌,遂将“崔氏女重返长安”的消息报于公主府。

与此同时,崔崇(砚青之父)官至从五品上礼部郎中,却因当年丑事,始终难以更进一步。卢氏对砚青归来颇为忌惮,唯恐旧事重提,影响崔氏声誉及子女婚嫁(砚青尚有弟妹未成家)。

杜谨亦非全然不知风险。他暗中查阅旧档,知赵海铭因卷入一桩“河西粮饷亏空案”已被贬为地方县丞,远离长安。他叮嘱砚青深居简出,对外只称是岚州杜氏妻,与崔、赵两家并无瓜葛。

临川公主府得知崔砚青重返长安的消息后,心思活络起来。临川公主素闻当年崔家丑事,对崔砚青的经历颇感兴趣,又觉其中或有可利用之处,便命心腹幕僚张景文去查探详情。

张景文领命后,在长安城内四处打听,偶然得知崔砚青如今居住在崇贤坊的一处小院。他心生一计,打算从杜谨入手。张景文听闻杜谨任职于户部度支司,常与鸿胪寺的官员往来商讨税赋事宜,而鸿胪寺中有个名叫苏逸的主簿,与张景文有些交情。

张景文找到苏逸,以官场晋升之事相诱,让他在杜谨面前不经意提起城东墨香斋有难得一见的珍本典籍,专解财政核算之难。杜谨果然心动,一日午后,便前往墨香斋。

墨香斋位于东市的一条偏僻小巷中,店面虽不大,却藏书颇丰。杜谨进店后,并未找到所谓的珍本。正疑惑时,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从内堂走出,正是张景文。

“杜大人,久仰。”张景文笑着作揖。

杜谨一愣,警觉道:“阁下是?为何设局引我至此?”

张景文也不隐瞒,将来意道明:“杜大人莫惊,公主殿下只是对崔娘子的过往有些好奇,并无恶意。”

杜谨皱眉:“此事乃崔家私事,且已过去多年,何必再提。我与娘子如今只求安稳度日。”

张景文却不罢休:“杜大人,公主殿下若能相助,您在官场上或许能更上一层楼。”

杜谨心中烦闷,拂袖而去。回到家中,他将此事告知砚青,两人忧心不已。

而此时,崔家这边,卢氏生怕崔砚青的事影响家中弟妹的婚嫁,与崔崇商议后,决定让崔砚青的弟弟崔明轩去找她,劝她离开长安。

崔明轩无奈之下,来到崇贤坊。见到砚青时,他满心愧疚:“阿姊,家中如今实在为难,弟妹们的亲事迫在眉睫,若此事传开,恐有大麻烦。”

砚青心中苦涩,眼中含泪:“我又何尝愿意如此,这些年我已尽量远离,为何还是不得安宁。”

就在这时,崇贤坊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是临川公主府的车队路过,引得众人围观。临川公主在车中瞧见了站在院门口的崔砚青,心中一动,命人停下。

临川公主下了车,缓步走到砚青面前:“你便是崔砚青?”

砚青心中慌乱,屈膝行礼:“民妇拜见公主殿下。”

临川公主上下打量着她,笑道:“听闻你的事,本宫倒觉得有趣。不如随本宫回府,也好叙叙。”

杜谨见状,急忙上前阻拦:“公主殿下,我与娘子只想平静生活,还望殿下成全。”

临川公主柳眉一竖:“怎么,本宫的话你也敢不听?”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就在此时,一个小厮匆忙跑来,在临川公主耳边低语几句。临川公主脸色微变,瞪了杜谨和砚青一眼,甩袖上车离去。原来,宫中突然有事传临川公主回宫。

经此一事,杜谨和砚青深知长安已非久留之地。两人商议后,决定辞官,带着幼子杜怀谦前往南方的青岩镇。青岩镇地处偏远,青山环绕,绿水悠悠,鲜有人知晓他们的过往。在那里,杜谨开了一家私塾,教镇上的孩子读书识字,砚青则操持家务,一家人过上了宁静祥和的生活,渐渐忘却了长安的纷扰与曾经的伤痛。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