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司的铁腕之风,如同北俱芦洲上空终年不散的寒流,持续吹拂着三界的每一个角落。那由雷霆与鲜血铸就的秩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稳定”,却也使得那弥漫于众生心灵深处的“寒意”愈发厚重,如同覆盖大地的坚冰,沉默而冰冷。凌霄殿中,新生悟空专注于规则网络的运转效率,审视着各地呈报的、关于灵气浓度提升、叛乱事件归零、生产效率增长的“喜报”,对于那无声蔓延的疏离与压抑,他选择性地视之为必要代价,是秩序重建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阵痛”。他坚信,只要大局稳定,混沌之患被压制,一切皆可徐徐图之。
然而,混沌尊者,这头隐匿于无尽虚空、以混乱为食的古老存在,却将这弥漫的“寒意”视作了最肥沃的土壤,最甘美的琼浆。它不再执着于点燃那些容易被迅速扑灭的暴乱之火,而是将全部的心神与力量,都投入到了对这“寒意”的引导、放大与利用之上。一场更加隐蔽、更加恶毒、直指秩序根基的侵蚀,在无声无息中,全面展开。
南瞻部洲,原黑风寨势力范围内,一个新设立的“归化营”。
此地用以集中管束、教化那些在黑风寨事件后幸存下来、且经过初步甄别、被认为“有改造价值”的妖族。营地的管理极其严格,作息、劳作、听讲皆有定规,不容丝毫差错。驻守于此的,除了少数几名负责宣讲新规的仙师,更多的则是眼神冰冷、气息肃杀的靖安司低阶修士。
白日里,营地一片死寂,只有仙师宣讲新规的声音,以及妖族们麻木的应和。到了夜晚,营房内更是寂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显得小心翼翼。然而,正是在这片死寂与压抑之下,混沌的低语,找到了最佳的滋生温床。
它不再以煽动暴乱的形式出现,而是化作了无数细微的、直指心灵弱点的“魔念”,如同无形的寄生虫,钻入每一个妖族那充满恐惧、迷茫与不甘的心田。
它在那个因老迈体弱而终日担心被“清理”的老猿妖心中低语:“顺从又如何?劳作又如何?你我终究是异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天庭今日容你,不过是权宜之计,待价值榨干,便是兔死狗烹之时……”
它在那个曾是小头目、如今却要忍受昔日下属冷眼的豹妖脑中盘旋:“力量!失去了力量,便连尊严也一同失去!这所谓的‘教化’,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驯化,将我等妖族的天性与骄傲,彻底磨平!”
它甚至在一个年幼的、对一切都感到恐惧的狐妖心底萦绕:“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山林?外面的世界好可怕,这些穿着黑衣服的人更可怕……”
这些魔念,并不直接驱使它们反抗,而是不断地啃噬着它们对未来的希望,放大着它们内心的痛苦与怨恨,滋养着一种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绝望。妖族们变得更加沉默,眼神更加空洞,那并非认命,而是一种心如死灰的冰封。它们依旧按时劳作,按时听讲,但灵魂深处,那点可能被引导向善的火苗,正在被这无声的绝望一点点扼杀。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顽固的“混乱”,正在这绝对的“秩序”框架内,悄然孕育。
北俱芦洲,“希望原”聚居点外围,新开垦的灵田旁。
几名来自不同种族的居民正在一名人族仙师的指导下,学习引动微薄灵力灌溉秧苗。动作生涩,效率低下。一名牛妖因掌握不好力度,不慎毁坏了几株秧苗,引来仙师一声无奈的叹息,虽未苛责,但那叹息声听在牛妖耳中,却如同最尖锐的嘲讽。它本就因体型笨拙、学习缓慢而自卑,此刻更是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如同跗骨之蛆的混沌低语,再次精准地响起:
“看吧,你就是蠢笨,不适合这种精细活,还是以前在山里追逐厮杀来得痛快!”
“这些仙师,表面和气,心里指不定怎么嘲笑我们这些‘化外之民’呢!”
“努力有什么用?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那些天生灵秀的人族,更比不上高高在上的仙神!我们永远都是低人一等!”
牛妖猛地握紧了拳头,鼻孔中喷出粗重的白气,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但很快又被更深的自卑与绝望压下。它默默地退到一旁,不再尝试,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心中那点刚刚被仙师鼓励而燃起的、想要学习新技能、融入新生活的微弱火苗,彻底熄灭了。它不仅是对学习失去了信心,更是对自身、对未来,都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与否定。这种源于内心的自我放弃与价值否定,比任何外在的冲突,都更加致命。
西海,水晶宫,某处偏殿。
几位龙族的年轻子弟,正在一位老学士的教导下,学习天庭新颁布的《诸神律例》。这些律例条规清晰,逻辑严密,却也冰冷枯燥,充满了各种“不得”、“禁止”、“违者严惩”的字眼。一位性情原本活泼的龙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低声对身旁的兄长抱怨:“整日学这些,闷也闷死了。以前我们还能去珊瑚丛林探险,去追逐发光的水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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