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司的铁腕行动,如同数九寒天骤然席卷大地的凛冽朔风,以不容置疑的强硬姿态,迅速扑灭了三界各处因混沌低语而燃起的动荡之火。然而,这股旨在涤荡污秽、重定乾坤的凛冽之风,在带来秩序与安宁的同时,也无可避免地,将一丝深入骨髓的寒意,悄然吹入了三界众生的心田。
南瞻部洲,黑风寨故地。
焦黑的土地依旧散发着刺鼻的烟尘与淡淡的雷火气息,昔日喧嚣混乱的山寨,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以及零星散布的、来不及清理的妖物残骸。一队由当地山神带领的、新招募的妖族民夫,正在几名面无表情的靖安司低级修士监督下,沉默地清理着废墟,将那些焦黑的木石与辨认不出形状的残骸集中到一起,准备以真火彻底焚化。
没有交谈,没有抱怨,甚至连喘息声都刻意压得很低。每一个民夫,无论是本土妖族还是后来归附者,都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完成着分派的工作,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与那些身着靖安司制式黑袍、周身散发着冰冷肃杀气息的监督者有任何眼神接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压抑。偶尔有飞鸟掠过这片死寂的土地,也会惊慌地振翅高逃,仿佛连它们都能感受到此地萦绕不散的血腥与那令人心悸的威严。
一位年迈的、原黑风寨边缘部落的羊妖,在搬运一块焦木时,因体力不支,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他身旁一名监督的靖安司修士立刻投来冰冷的目光,虽未出声呵斥,但那眼神中的审视与不容置疑的意味,让老羊妖瞬间脸色惨白,浑身筛糠般抖动起来,连连躬身作揖,直到那修士漠然移开视线,他才敢喘着粗气,更加卖力地继续工作,仿佛慢上一瞬,那净化妖邪的紫色雷霆便会再次降临。
恐惧,已然深入骨髓。那是对绝对力量的恐惧,对生杀予夺之权的恐惧,更是对那套冰冷无情、高效运转的秩序机器的恐惧。在这里,曾经的“弱肉强食”丛林法则,似乎被另一种更加森严、更加不容置疑的规则所取代,而这规则,是由雷霆与鲜血铸就。
北俱芦洲,“希望原”聚居点。
静心罗汉率领的靖安小队早已离去,留下的是一座运转更加“规范”、却也更加“安静”的聚居点。屋舍整齐划一,田垄笔直如线,居民们按照仙师制定的严格作息时间表劳作、休憩、听讲。甚至彼此间的交谈,也大多局限于必要的生产协作,声音都自觉压低了几分。
那场冲突与后续的甄别,如同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切除了腐肉,却也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创口。居民们脸上少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重建家园的热情,多了几分谨小慎微与麻木。他们严格按照分配领取物资,绝不多拿一分,也绝不与人争执。对于新任的、由天庭直接指派的聚居点“管事”(取代了原先推选的长老),更是唯命是从,不敢有丝毫异议。
那对曾因争夺农具而动手的狼妖与兔妖,如今在田间相遇,也只是各自低头,默默擦肩而过,仿佛从未相识。一种无形的隔阂,如同初冬湖面上凝结的薄冰,覆盖在聚居点的每一个角落。信任变得奢侈,热情已然冷却。这里不再有“希望”的蓬勃朝气,只有一种在强有力规则庇护下、按部就班生存下去的沉闷与压抑。静心罗汉的佛光驱散了表面的戾气,却未能融化这悄然凝结在心灵深处的寒意。
西海,水晶宫深处。
龙王敖闰的寝宫内,夜明珠的光芒似乎都比往日黯淡了几分。敖闰独自坐在案前,面前摆放着来自凌霄殿的最新敕令与西海各部呈报的文书。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光滑的玉质桌面。
敖烈代掌兵权后,西海的军务确实更加井井有条,对天庭的指令执行得一丝不苟。但敖闰能清晰地感觉到,龙宫之内,乃至整个西海水族之间,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感。往日里那些敢于直谏、甚至偶尔与他争执的龙族长老、水族重将,如今在他面前愈发恭顺,言辞也更加谨慎,甚至可以说是乏味。所有的决策,似乎都先要揣摩一番“天尊之意”如何,生怕行差踏错,步了摩昂太子的后尘。
就连他自己的儿子,那些往日里或许有些骄纵,却也不乏活力的龙子龙孙,如今见了他,也多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然后便垂手侍立,不敢多言。西海,这座曾经充满生机、甚至有些喧嚣的龙族王庭,如今安静得像一座精心打理的巨大陵墓。权力被牢牢收束,秩序无可挑剔,但那种属于龙族的、桀骜而蓬勃的生命力,似乎也在这种绝对的“规范”下,悄然流失了。敖闰心中莫名生出一丝悲凉,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对西海绝对的掌控力(至少在明面上),却仿佛失去了更多无形却宝贵的东西。
九天凌霄殿。
新生悟空的神念,如同高高在上的天道之眼,冷静地俯瞰着三界。黑风寨废墟上那死寂的顺从,希望原聚居点那规范的沉闷,西海龙宫那恭顺下的紧绷……这一切,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感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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