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被粗略打扫后,依旧显得空旷而简陋。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灰尘、铁锈以及新运来的木料和劣质炭火混合的古怪气味。江辰站在仓库中央,脚下是那张用木炭勾勒出的、承载着他巨大野心的草图。老秦头、赵二狗、孙木头、郑桦、钱耗子五人围在一旁,神色各异,目光在草图与江辰年轻却异常严肃的面庞之间来回移动。
“诸位,”江辰开口,打破了仓库内有些凝重的寂静,“从今日起,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关乎前线弟兄的生死,也关乎我等自身的安危。故而,规矩必须立在最先。”
他目光扫过五人,最终落在那些草图上:“我们要做的,不是小打小闹的修补,而是能改变战局的东西。而要想让它真正有用,而不是时灵时不灵、甚至伤到自己的双刃剑,第一要务,就是——标准。”
“标准?”郑桦下意识地重复,眼神里充满求知欲。其他几人则面露疑惑,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对,标准!”江辰加重语气,“就像弩箭的箭簇有制式,弓弦有长短。我们做的震天雷,乃至以后的任何东西,每一次做出来的,威力、大小、引爆时间,都必须尽可能一样!绝不能这个炸得山响,那个却只冒股烟!更不能该炸的时候不炸,不该炸的时候却…”
他话没说完,但众人都想起了雨夜中那几个引信受潮哑火,或是爆炸威力参差不齐的震天雷,以及钱耗子家族那场因火药事故导致的悲剧。钱耗子的脸瞬间又白了几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所以,”江辰蹲下身,指着地上那个代表震天雷陶罐的圆圈,“从最基础的容器开始。大小、厚度、陶土材质,必须统一。孙木头!”
“小…小的在。”孙木头赶紧应声。 “你负责督造一批木模。尺寸按这个来,”江辰用炭笔在旁边写下几个经过计算的数字,“要一般大小,一般形状,内壁必须光滑!做好后,交给老秦头去联系可靠的窑口,烧制第一批试验用的陶罐。每一批陶罐烧成后,都要抽样检查,厚度偏差超过一指宽的,全部砸碎不用!”
“啊?砸…砸掉?”孙木头吃了一惊,觉得这未免太过浪费。老秦头也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必须砸!”江辰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余地,“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点点的偏差,装药量就会不同,爆炸威力就会天差地别!我们要的是杀敌的利器,不是听响的炮仗!这件事,没得商量!”
孙木头看着江辰眼中不容置疑的冷光,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得低头应道:“…小的明白了。”
“接下来,是火药。”江辰的目光转向脸色发白的钱耗子,“钱耗子,我知道你怕。但越怕,越要弄清楚它为什么可怕,才能让它听话。”
钱耗子嘴唇哆嗦着,不敢接话。
江辰继续道:“以往配置火药,全凭老师傅的手感、口诀,‘一硝二磺三木炭’,但每个人手‘一’的轻重不同,硝磺纯度也不同,配出来的药力自然天差地别。我们要改!”
他看向老秦头:“秦老,烦请您想办法弄两杆最精细的戥子(小秤)来,越小越好。” 然后又对钱耗子说:“从今天起,忘记手感。每一次配药,硝、磺、炭,都必须用戥子精确称量!我会给你一个比例,不是一二三,而是更精确的数字。每一次称量,都要记录!每一次配出的火药,都要取样用固定的量、相同的方式试烧,记录燃烧速度和效果!”
“记…记录?”钱耗子愣住了,配火药还要记录?这对他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
“对,记录!白纸黑字记下来!”江辰强调,“什么样的比例燃烧最猛,什么样的比例更适合引信,我们都要通过一次次试验,找到那个最好的‘标准’!而不是靠猜,靠蒙!”
郑桦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插嘴:“大人!这…这就像是做学问啊!”
“没错!就是做学问!”江辰肯定道,“工匠之道,亦需格物致知!不但原料配比要精确,原料本身也要处理。硝要提纯,硫磺要研磨去杂,木炭要选最适合的木材烧制,然后一起研磨成粉,越细越匀越好!”
他看向赵二狗:“二狗,你手巧,我想办法弄来小石磨后,研磨的活计,你多负责。同样,磨多久,出粉多细,也要慢慢摸索出标准来。”
赵二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觉得这活计比补锅复杂多了,但也更有挑战。
“最后,是组装和引信。”江辰指向草图上药室和引信孔的部分,“装填火药,不能凭感觉倒。要做一套量具,每次装填多少,必须严格一致,用工具压实,不能轻不能重!引信…”
提到引信,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这是最危险也最关键的环节。
“引信的长短,直接决定了引爆的时间。长一寸短一寸,都可能贻误战机或者害死自己人。”江辰声音凝重,“我们需要一种燃烧速度稳定、受潮影响小的引信。钱耗子,这是你的重中之重。用什么纸卷几层,药捻用什么配方,搓多粗多紧,都要试验,找到那个最可靠的标准!每一次做出来的引信,都要截取一段,记录燃烧完需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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