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天启四十七年,春寒料峭。北京城内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一股来自泰西的思想寒流,却以比严冬更凛冽的势头,猛烈撞击着这个古老帝国看似稳固的思想堤坝。
这场风暴的源头,是一本刚刚由帝国译书馆刊印、名为《物种源疑初探》的书籍。原着者是一位名叫“达尔文”的西洋学者,而将其翻译引入的,正是深受皇帝江辰“格物致知”理念影响、曾远赴欧罗巴游学的年轻学者,谭嗣同。
谭嗣同怀抱着“开启民智、强国保种”的热忱,几乎是以一己之力,耗费三年心血,将这部在西洋也已引发巨大争议的着作,用精炼的文言文呈现出来。他刻意淡化了原着中与神创论直接冲突的尖锐表述,试图以“格物”的角度,阐述“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规律。然而,这薄薄的一册书,一旦抛入帝国思想界的深潭,激起的却是滔天巨浪。
一、 惊雷乍响,京师震动
书首先在译书馆内部及与谭嗣同交好的少数格物院年轻学者中流传。初读之时,众人皆被其中大胆的推论和严密的逻辑所震撼。
“竟……竟说人非神造,而是由猿猴演化而来?”年轻的气象学助研林旭,捧着书稿的手微微颤抖,脸上交织着兴奋与惶恐。他自幼读圣贤书,却也沉迷于格物新学,这种颠覆性的观点,让他感到一种灵魂出窍般的战栗。
“非是直接由猿猴变人,”谭嗣同耐心解释,眼中闪烁着理想的光芒,“书中之意,是万物皆循自然之法,由简至繁,逐步演变。我等人族,与这世间万物,乃至一草一木,在亿万年前,或同出一源!此乃天地间最宏大、最公平之法则!”
“公平?”另一位学者喃喃道,“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若此法则亦适用于人世,那圣人所言‘仁者爱人’、‘礼义廉耻’,又将置于何地?”一种深切的忧虑,开始在这些最先接触新思想的年轻人心中蔓延。
消息终究是捂不住的。很快,一本《物种源疑初探》通过隐秘渠道,摆上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帝师徐桐的案头。
徐桐,年过七旬,是三朝元老,理学泰斗,一生以维护圣道、扞卫纲常为己任。他只翻看了几页,便气得浑身发抖,雪白的胡须不住颤动。
“荒谬!无耻!悖逆人伦!邪说妖言!”徐桐猛地将书摔在地上,仿佛那书页上带着瘟疫。“禽兽之言!竟敢亵渎人类乃万物之灵,污蔑祖宗源流与猿猴同科!此等言论,动摇国本,惑乱人心,其罪当诛!”
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已非简单的“奇技淫巧”,而是从根本上否定儒家伦理秩序的根基——“天人感应”、“君权神授”、“祖宗崇拜”。若人人都信了这“禽兽演化”之说,还有什么忠君爱国?还有什么孝悌仁义?这天下岂非要大乱?
一场风暴,在紫禁城的红墙内外悄然酝酿。徐桐连夜联络门生故旧,草拟奏章,誓要将这“泰西毒瘤”扼杀在萌芽之中。
二、 朝堂交锋,剑拔弩张
五日后的大朝会,气氛格外凝重。
徐桐手持玉笏,率先发难,他须发皆张,声若洪钟,将《物种源疑初探》斥为“率兽食人”的邪说,痛心疾首地陈述其“毁道灭理”之害。他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默许甚至鼓励西学传入的皇帝江辰,以及负责文化教育的礼部和译书馆。
“陛下!圣学乃立国之本,人伦乃万世之基!此等妖书,竟由官办译书馆刊行,岂非滑天下之大稽?老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焚毁所有妖书,严惩译者谭嗣同及相关人等,关闭译书馆西学坊,以正视听,靖人心!”
徐桐一派的官员纷纷出列附和,言辞激烈,仿佛谭嗣同及其背后支持者已是十恶不赦的国贼。
端坐在龙椅上的江辰,面色平静,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进化论的传入,是他暗中推动的结果,意在打破千年来禁锢思想的枷锁。他深知这其中的风险,但这剂猛药,必须下。
“徐爱卿稍安勿躁。”江辰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闻,格物之道,在于求真。泰西学者达尔文之论,虽惊世骇俗,然其周游列国,考察生物万千,证据累累。朕以为,其说是否荒谬,当由事实判定,而非以圣贤片语轻易否定。”
他目光扫过群臣:“译书馆刊印此书,旨在博采众长,供学者探讨。若因观点不同便禁言焚书,与始皇何异?朕欲开万世太平,岂能闭塞言路?”
皇帝的态度明确,顿时让支持新学的官员有了底气。礼部侍郎郭嵩焘出列反驳:“徐大人所言,未免危言耸听。泰西诸国,信奉此说者众,未见其国大乱,反而科技日新月异。我中华虽有三纲五常,然亦需知天地运行之真实法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若因噎废食,实非强国之道。”
“强词夺理!”徐桐怒斥,“科技乃末节,人伦乃根本!根本动摇,枝叶再繁茂,亦必倾覆!郭侍郎,莫非你也信了那‘人猿同祖’的鬼话,欲认畜牲为祖宗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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