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博览会的余晖尚未散尽,北京城还沉浸在对钢铁巨兽与未来奇观的惊叹与热议中。然而,一场远比机器轰鸣更深刻、更触及每个人灵魂根基的变革,已如同无声的海啸,在紫宸殿内酝酿成熟,即将拍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货币!钱!
它是市井小民怀里揣着的那几枚磨得发亮、还带着体温的铜钱,是商人账房里堆砌的、沉甸甸的银锭,是地主老财窖藏中那冰冷而耀眼的金元宝。它是生活的指望,是交易的尺度,是财富的象征,是千百年来渗入骨髓的习惯与信任!
如今,皇帝要动它了。
御案上的风暴
御前会议的激烈程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甚至比讨论教育改革时更为白热化。因为这一次,触及的是比思想、比土地更直接、更**的利益核心!
“陛下!三思!万万三思啊!”户部老尚书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几乎是以头抢地,老泪纵横,“银钱之制,自古有之!百姓信之,商贾用之,天下赖以运转!岂能轻易废黜,改用……改用那轻飘飘的‘纸’?此非治国,实乃戏国也!”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悲鸣:“纸如何能当钱用?遇水则烂,遇火则焚,一撕即碎!且极易仿造!若奸民群起仿制,则天下财富顷刻化为乌有,市面大乱,经济崩溃,亿万黎民衣食无着,必生大乱!陛下!届时烽烟四起,悔之晚矣啊!”
他的话,代表了朝堂上绝大多数官员,甚至可以说是天下九成九人的心声。金银铜,那是实打实的东西,看得见摸得着,沉甸甸有分量。纸?那是什么玩意儿?也能叫钱?
“臣附议!”
“臣等附议!请陛下收回成命!”
哗啦啦跪倒一片。这一次,不仅是清流言官,连许多务实派、甚至部分支持新政的官员都加入了反对的行列。金融体系的崩溃,比任何改革带来的风险都更直接、更致命。
江辰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上那叠崭新的、设计精美的纸币样本。它们采用了最新的套印技术和特制油墨,图案繁复,并有他的御笔朱印和帝国玺印,防伪手段已是当下极致。
“王爱卿,还有诸位爱卿,”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尔等只知金银之重,可知金银之弊?”
他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众人。
“各地银两成色不一,平砝混乱,百姓交易,需反复折算,苦不堪言!商人跨州连郡,需携带重金,沿途匪患丛生,成本高昂!朝廷征税,实物折银,谷贱伤农之剧,尔等岂会不知?!”
“更遑论海外银钱大量流入,操控我朝银价,财富, 无形流失!边疆军饷,因运输艰难,时有克扣延误,士卒饥寒,谁之过?!”
“这一枚枚铜钱,一块块银锭,便是捆住帝国手脚,吸食民脂民膏的无形锁链!”
他拿起一张拾圆面值的纸币,举在空中。
“而此物!轻便,易携,难以仿造!朝廷可统一发行,控制总量,稳定其值!可畅通全国,再无成色平砝之忧!可快速调拨,边疆将士再无断饷之虞!可精准调控,抑制奸商囤积居奇,盘剥百姓!”
“此非纸,此乃国之信用!是朕,是朝廷,是帝国对天下万民的承诺!它的价值,不在其本身,而在其背后站着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的、统一的华夏帝国!”
江辰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若连朕与朝廷的信用都不值一文,那这帝国,存在还有何意义?!若因区区仿造之险,便因噎废食,放弃这利国利民之千秋大业,我等与庸人有何区别?!”
“此事,朕意已决!《币制改革诏》即刻明发天下!以帝国皇家银行为唯一发行机构,旧币限期兑换,新币通行全国!有敢阻挠、仿制、散布谣言者——杀无赦!”
民间的恐慌与挣扎
圣旨一出,天下哗然。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其猛烈程度甚至超过了朝廷的预料。
北京城,帝国皇家银行总部门前。兑换首日,人潮如同疯了一般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人们手里紧紧攥着布袋、木箱,里面是他们积攒了一辈子,甚至几代人的金银铜钱。
“让开!让我先换!这是我的救命钱啊!”一个白发老翁拼命往前挤,怀里抱着一罐铜钱,声音凄惶。
“假的!一定是假的!纸怎么能换我的银子!朝廷这是要抢钱啊!”一个中年商人面色惨白,死死护着脚下的银箱,对着维持秩序的兵丁嘶吼。
“娘……我怕……”小女孩被吓哭了,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她母亲手里捏着几块碎银,眼神空洞,充满了对未来的茫然。
信任的崩塌是如此彻底。千百年的习惯形成的巨大惯性,让人们对那张轻飘飘的纸充满了本能的不信任。即便告示上写得明明白白,一枚银元兑换一元纸币,并可随时凭纸币兑回银元,人们依然觉得,银子一旦交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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