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奶了。”
“下次喂完,记得拍嗝。”
赵慧兰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没有丝毫波澜。她抱着依旧在嘶声哭嚎、但呼吸已然通畅的宝宝,动作轻柔地拍抚着他的背。那粘稠的、带着奶瓣的呕吐物还沾在她深色的衣袖上,她却看也没看一眼,仿佛那只是无足轻重的尘埃。
沈聿深僵在原地,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
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和虚脱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惊涛骇浪!他看着赵慧兰抱着儿子的身影,看着她脸上那令人心悸的平静,看着她行云流水、冷酷精准到可怕的急救动作……
这根本不是第一次当奶奶的慌乱!
这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一种在极端危险下处理突发状况的、刻在骨子里的熟练!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沈聿深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父亲……当年父亲的意外……是不是也……?!
“呜哇——呜哇——”宝宝在赵慧兰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和惊吓而剧烈颤抖,小脸憋得通红,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
这哭声,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刺穿着沈聿深摇摇欲坠的理智。他想冲过去,把儿子从那冰冷的、带着铁锚腥味的怀抱里夺回来!他想嘶吼!想质问!
可赵慧兰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如同最坚固的冰墙,将他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地挡在外面。她的手臂稳稳地抱着孩子,那姿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孩子吓坏了。”赵慧兰的目光终于从沈聿深惊骇的脸上移开,落回怀里的宝宝身上,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祖母的心疼,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需要好好安抚。”她说着,抱着依旧嚎啕大哭的孩子,径直走向婴儿房角落那张宽大的、铺着柔软毯子的单人沙发。
她坐下,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急救从未发生。她将宝宝侧放在自己腿上,一手稳稳地托着他的小脑袋,另一只手极其规律、极其轻柔地拍抚着他小小的脊背。她的动作温柔得无可挑剔,眼神低垂,专注地看着孩子哭得皱成一团的小脸。
“好了,好了,乖孙不怕,奶奶在呢……”她低低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声音轻柔舒缓。
然而,这温柔的表象,在沈聿深眼中,却比最狰狞的面具更可怕!他看着母亲那完美无缺的安抚动作,看着她衣袖上刺眼的呕吐污渍,再回想起刚才林晚瘫在楼梯上、浑身牛奶的狼狈惊恐……巨大的痛苦、冰冷的恨意和被至亲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如同淬毒的藤蔓,瞬间将他死死缠住!
他像一尊被钉在原地的石雕,浑身冰冷,动弹不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烙铁,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他本该称之为母亲的女人,抱着他唯一的、还在惊恐哭泣的儿子,用最“温柔”的姿态,进行着最冷酷的掌控!
婴儿房里,只剩下宝宝嘶哑的、带着惊惧的哭嚎,和赵慧兰那轻柔得如同催眠的哼唱声。这两种极端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氛围。
沈聿深站在那里,如同置身冰火两重天。宝宝的每一声哭嚎都像鞭子抽打在他的心上,而赵慧兰那平静的哼唱,则像冰冷的毒液,一点点渗透他的骨髓。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煎熬中缓慢爬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有几十秒,在赵慧兰那近乎魔咒般的安抚下,宝宝那惊天动地的哭嚎终于渐渐减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委屈的抽噎。小小的身体不再剧烈颤抖,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下来,大眼睛里的惊恐慢慢褪去,只剩下浓重的疲惫,眼皮沉重地耷拉着。
赵慧兰的哼唱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她微微低下头,看着怀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微弱哼唧的小家伙,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慈爱的笑容,更像是一种……任务完成的、冰冷的满意。
她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去宝宝眼角未干的泪珠。动作温柔得令人心头发寒。
“好了,没事了,乖孙睡吧……”她的声音低柔得像耳语。
就在她的指尖拂过宝宝胸前那柔软的小衣服时,一个小小的、银色的东西,从宝宝因为刚才挣扎而微微敞开的领口滑了出来,垂落在宝宝胸前。
是一个小小的、样式简单的金质平安锁吊坠。这是宝宝满月时,赵慧兰亲手给他戴上的。
赵慧兰的目光,在那小小的平安锁上停留了一瞬。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沈聿深却敏锐地捕捉到,在她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微光,快得如同错觉。
她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捏住了那个小小的金锁。她的指尖微微用力,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后,她极其自然地将那微微有些歪斜的吊坠扶正,轻轻塞回了宝宝的衣襟里,让它重新贴在那温热的小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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