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柜的冷轧钢板泛着冷光,像块刚从冰窖里拖出来的铁块。林知夏指尖捏着那叠泛黄的悔过书,纸页边缘被岁月浸得发褐,边角卷成波浪,硌得指腹发痒。最上面那张的字迹潦草,墨迹晕开的痕迹里,还能辨认出“自愿交出传家宝”几个字,笔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顾沉舟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线,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他的喉结重重滚动,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疲惫,像被雨水泡透的棉絮:“那年你被绑架,关在码头的集装箱里,他们要这批货才肯放人……我没得选。”
林知夏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五年前那个暴雨夜,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味,绑架者的皮靴踩在积水里的“咯吱”声,至今还能在午夜梦回时钻进耳朵。她一直以为是顾沉舟砸了三千万现金才把她赎回来,没想到……
“这批货,”她突然转过身,悔过书“哗啦”一声散在地毯上,指尖戳向保险柜里那只紫檀木盒,“是沈家那批流失的青铜器?”
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强光刺中。他下意识地想合上保险柜门,手腕却被林知夏死死扣住。她的指甲掐进他小臂的旧伤里,那里的皮肤还留着烧伤后的增生,疼得他倒抽冷气,额角渗出冷汗。
“是。”他终于承认,声音低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但我后来找黑市的人赎回了大半,只剩……”
“只剩这只刻着沈家纹章的鼎?”林知夏突然低低笑出声,笑声撞在空旷的书房里,带着冰碴子似的冷意。她弯腰从地毯上捡起那张海运单据,红笔在手里转了个圈,笔尖重重戳在右下角的黑色印章上,“顾沉舟,你看这黑帮的章——边缘太规整了,真章会有手工拓印的毛边,这分明是电脑合成的。”
顾沉舟的呼吸猛地顿住,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他凑过去细看,果然如林知夏所说,那枚本该粗糙的骷髅印章边缘光滑得像用圆规画的,在阳光下甚至能看到像素拼接的痕迹。
“这不可能……”他的指尖颤抖着抚过印章,记忆突然闪回五年前那个雨夜,周明宇把单据递给他时,袖口遮住了印章的位置,“当时周明宇给我的就是这个……”
话音未落,客厅的电视突然炸开记者尖锐的声音,正在播放紧急插播的新闻。屏幕上,顾氏集团的死对头举着支录音笔,镜头怼在他狰狞的脸上,眼神狠戾得像要吃人:“现在,我们就来听听顾沉舟与黑帮交易的铁证!”
林知夏和顾沉舟同时转头,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这批货必须在明晚之前运到三号仓库,钱到位就放人……”
录音里传出顾沉舟的声音,低沉、模糊,却足够让人辨认。背景里隐约有海浪声,和五年前码头的环境惊人地吻合。
“顾沉舟!你还有什么话说!”电视里的男人把录音笔举得更高,“用国家文物换人质,你对得起你身上的顾家血脉吗!”
“是合成的!”顾沉舟的拳头狠狠砸在保险柜门上,发出“哐当”的巨响,震得悔过书又掉下来几张,“他们剪辑了我和码头负责人的对话!”
林知夏没有说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得肋骨生疼。她猛地抓住顾沉舟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发白,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去录音棚!”
顾沉舟被她拽得一个踉跄,后背的伤口牵扯得疼,却没敢挣开。“知夏,你要……”
“他们造一个假证据,我们就再造一个‘真相’砸回去!”林知夏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燃着两簇火。她拽着他往门外冲,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响,“把五年前的报警记录、银行转账凭证、绑匪的审讯录像,全给我找出来!还有周明宇——”
她的话还在楼道里回荡,电视里的录音突然有了新动静。顾沉舟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女人的冷笑猝不及防地钻出来,轻得像羽毛,却锐得像冰锥——
“呵,顾家的种,果然和他爷爷一个德性。”
那语调里的刻薄,那尾音勾起的弧度,和苏瑶平日里看见她时,那声藏在笑里的嘲讽,分毫不差。
林知夏拽着顾沉舟的手猛地一松,两人同时僵在楼梯口。电视屏幕的光映在他们脸上,一半明一半暗,像幅扭曲的画。
“苏瑶……”顾沉舟的声音哑得厉害,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楼梯扶手的雕花,木头的碎屑嵌进指甲缝,“她怎么会……”
“不是她怎么会,是她一直都在。”林知夏的声音冷得像冰,她转身往回走,脚步快得像一阵风,“去书房,把周明宇的所有资料都找出来!我要知道他和苏瑶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还有……”
她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顾沉舟,眼神里的坚定像淬了火的钢:“把你知道的,关于苏瑶和顾家的所有事,一点不落全告诉我。”
顾沉舟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看着她下颌线绷出的锋利弧度,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从来不是需要他保护的温室花。她是带刺的玫瑰,是能和他并肩对抗风雨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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