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天翁号在锈锤镇边缘的临时泊位停靠时,卡兹戴尔特有的风便裹挟着源石粉尘与金属锈蚀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座依托于巨大移动城邦框架建立的贸易节点混乱而喧嚣,形形色色的萨卡兹佣兵、走私商贩和情报掮客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随时可能爆裂的张力。
我们没有在锈锤镇过多停留。凭借玛丽安“搞”来的通行凭证——一张盖着某个早已被遗忘的佣兵团徽记的陈旧文件——我们搭乘了一辆内部空间被改装过的、毫不起眼的源石货运车,驶入了卡兹戴尔移动城邦的核心区域。车窗外的景象从破败的棚户区逐渐过渡到规划稍显整齐的工业区,最后是戒备森严的军事管制区。巨大的齿轮在头顶缓缓转动,发出沉闷的轰鸣,粗大的管道沿着钢铁骨架蜿蜒,喷吐着蒸汽。这就是萨卡兹的心脏,粗粝、强悍,带着一种原始的压迫感。
会面的地点并非王庭宫殿,而是特雷西斯将军的直属军事训练场——一座由高强度合金构筑的庞大堡垒。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入口处,身着漆黑甲胄、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萨卡兹禁卫军仔细检查了我们的凭证,目光在布伦努斯紧握的帆布包和玛丽安看似漫不经心扫视四周的眼神上停留了片刻,最终挥手放行。
训练场内,空气仿佛凝固了。震耳欲聋的源石技艺爆炸声、金属撞击声、士兵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血脉贲张的声浪。场地中央,两队精锐萨卡兹战士正在进行高强度的对抗演练,动作迅捷如电,招招致命,却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住力道,显示出惊人的控制力。高台上,一个身影背对着入口,负手而立,静静俯视着下方的厮杀。
他身形高大挺拔,即使只是背影,也散发着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与力量感。漆黑的军礼服剪裁精良,肩章上的将星在训练场高亮度的源石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深红色的披风垂落,纹丝不动,仿佛凝固的血液。
引路的军官在他身后低声禀报。那身影缓缓转过身。
特雷西斯。
他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凿,线条刚硬,带着久经沙场的风霜痕迹。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深红色的眼眸深邃如渊,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人心。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前那对巨大、弯曲、如同黑曜石打磨而成的萨卡兹长角,昭示着他血脉中流淌的古老力量。他的嘴角没有笑意,但整个面部轮廓却奇异地并不显得冷酷,反而透着一股内敛的威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双深红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评估,又像是在确认。随即,他迈步走下高台,步伐沉稳有力,军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富有节奏的回响。周围的喧嚣似乎在他靠近时自动减弱了几分。
“提督阁下,”他在我面前三步处站定,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感,清晰地穿透了训练场的噪音。他微微颔首,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无可挑剔的、属于军人的礼节。“久闻大名。叙拉古的炮火,隔着伦蒂尼姆的城墙都能感受到其炽烈。以非官方身份莅临卡兹戴尔,是卡兹戴尔的荣幸。”
他的语气平和,措辞得体,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敬意,完全符合一位功勋卓着的帝国将领所应得的礼遇。然而,那深红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以及他精准点出“叙拉古”和“非官方身份”的细节,都无声地宣告着:他对我的到来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了如指掌。
“将军过誉了。”我回以同样克制的颔首,目光平静地迎上他的审视,“叙拉古的尘埃已落定,帝国更关心的是泰拉未来的稳定。卡兹戴尔作为西线重镇,其动向自然引人关注。此次以商旅身份前来,也是希望能更‘贴近’地感受这片土地的气息。”我刻意强调了“商旅”和“贴近”。
特雷西斯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或许可以称之为一个转瞬即逝的、礼节性的微笑。“‘贴近’……很好的说法。”他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我身后的布伦努斯和玛丽安。在布伦努斯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深红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纯粹战士的欣赏;而当他的视线落在玛丽安身上时,后者正摆弄着一枚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刻着莱塔尼亚纹章的旧硬币,一副百无聊赖的商人随从模样。特雷西斯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
“卡兹戴尔的气息,确实独特。”他转过身,重新望向下方激烈对抗的战士们,“粗粝,直接,带着生存与力量的味道。正如萨卡兹本身。”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提督阁下想必已经听闻,为了这片土地的长久安定,我们与特蕾西娅殿下共同建立了战争议会。一张圆桌,希望能凝聚王庭的力量,应对内外的挑战。”
“圆桌象征着平等与协商,”我顺着他的话说道,“这似乎与将军您统御军队的风格有所不同。能促成此事,足见将军对卡兹戴尔未来的深思熟虑。”我刻意点出了“风格不同”和“促成”,试探他对王庭内部关系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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