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高卢舰长 第109章 看见

查狄伦——或者说，那个颤抖着伏在冰冷甲板上、装甲缝中喷射着失控蒸汽与悲鸣的深蓝人形——的反应如此剧烈。那混合了金属撕裂与人性崩塌的呜咽，带着战舰核心过载般的狂暴情绪，如同无形的冰锥刺入我翻搅的颅骨，又像烧红的铁烙烙上我脆弱的神经末梢。

疼痛。眩晕。认知错乱带来的极度不适。

但另一种东西盖过了一切。

冰冷。绝对的冰冷。如同风暴眼中心那反常的死寂。

视野里，那深蓝少女形象因剧烈颤抖而模糊的边缘，被更远处跳动的、代表敌舰炮口闪光红点的火焰清晰勾勒出来。通讯回路里，勒克莱尔变调的声音在嘶吼损管和转向指令。空气里弥漫的、几乎令人窒息的臭氧焦糊味（线路短路）混合着更浓烈的新鲜血腥（那该死的爆炸弹片撕碎了多少人？！）。脚下钢板稳定的震动（引擎还在勉强工作）透过背脊传来——这是速度，是此刻舰队唯一的生路。

我的旗舰。我的舰队。三十艘帝国重锤的核心节点。数万人的命悬一线。

而它的“魂灵”？此刻正因为舰长的倒下而崩溃？像一个人类那样哭泣？

荒谬。不可接受。

战场不允许脆弱。死亡从不因泪水收手。身为舰队司令——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内回响——那声音或许属于推演室内做出决断的我，或许更早，属于军校沙盘前无数次推演过战损预案的我）

责任高于一切。效率即是生命。

必须……动起来。

“闭嘴……”喉咙里滚出嘶哑的音节，破碎得像含满了铁砂和血沫。声音不高，但在查狄伦那悲鸣的蒸汽嘶吼背景里，突兀得如同卡壳的撞针敲击空膛。

查狄伦的躯体猛地一颤。装甲缝隙喷射的高温蒸汽流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只剩低沉的、过载核心般沉重的嗡鸣在她体内震荡。她似乎没反应过来——不是因为没听清，而是这命令的内容与对象超出了她预设的计算逻辑范围。她是谁？她是战舰！她的指挥官，刚刚倒下！

“……”我无视她凝固的姿态，也强行压制住脑海中因这突兀命令而再次沸腾的眩晕感。视线艰难地从她身上拔开，像拔出刺入腐肉的钝刀，转向头顶那片火花与烟尘交织的混沌。“勒克莱尔！”

远处混乱的人群中，勒克莱尔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颤抖冲了过来：“将军！您……您醒了？！谢天……”

“闭嘴！”我再次打断，每一个字都像从喉管摩擦着砂砾挤出，“报告……当前航速……转向角……厌战位置……干扰压制火力……持续时间……” 气息短促，强行将连贯的任务拆解成冰冷的数据碎片。每挤出一个词，后脑撞击点的剧痛就剧烈地抽搐一次，视野随之闪烁发黑。

勒克莱尔的声音噎住了。一秒死寂。随即是更加急促、但终于找回了专业节奏的报告，语速快得如同机关炮射击：“航向修正270！航速……航速勉强维持55公里！仍在掉！转向前最大航速58！厌战距离拉大到22公里！其主炮群疑似被我方重巡火力暂时牵制！但威胁仍在！干扰弹幕当前密度……还能维持8到10分钟！”数字像冰雹砸在甲板上。

“……好。”一个单音。大脑核心区域在剧痛和眩晕中疯狂运转，将获取的关键变量——航速衰减率、敌舰射程极限、干扰烟幕的剩余有效窗口——强行纳入瞬间激活的战术模型。“……命令！”我喉咙发甜，是血的味道，“第五中队！沃邦号！普罗旺斯！”一口气呼不出，强行切割指令，“目标！厌战前方……预设阻隔点！……执行……徐进弹幕！不要求命中……阻滞其机动路径！……执行！”思路清晰得近乎残酷——牺牲一部分重火力，不求杀伤，只求拖延，给高速主力集群争取最后撤离的时间！

“……是！将军！”勒克莱尔的声音再无犹豫，只剩下执行命令的狂热！

命令出口，全身力气似乎被瞬间抽空。眩晕的黑浪再次汹涌。

我强迫自己睁着眼。视野在旋转、模糊，但那面破碎的帝国鹰旗依旧倔强地竖立在远处的指挥塔豁口旁（布伦努斯……她怎么样了？），像一块浸满血的界碑。战舰“查狄伦”的颤抖似乎减弱了，她依旧僵硬地伏在那里，侧脸埋在冰冷的甲板上，只有铂金发梢那赤红的光如同坏掉的信号灯，还在极其微弱地、一下下地明灭不定。那只深深嵌在甲板里的左臂，散逸的能量光流也变得滞涩、混乱。

混乱？我意识中的某个部分捕捉到了这个异常点。

并非战舰本身的损伤，而是……感知混乱？

一丝冰冷的光像手术刀切入脑海。眩晕被强制压制在角落。我需要“看见”！

我猛地转过头——动作幅度极小，却牵动着全身的神经剧痛——视线投向舰桥左舷仅存的一块相对完整的、布满裂纹的耐压观察窗。窗外弥漫的烟尘和硝烟遮蔽了大部分细节，只有远处维多利亚舰队的庞大暗影在混沌的背景中浮动。

集中。

（大脑中因撞击而紊乱的神经电信号似乎在重组，某种新的、奇异的“焦距”在调整）

视野像古老的潜望镜缓慢拉近，滤过干扰，穿透烟雾，无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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