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黑石关高耸的城墙上。
寒风凛冽,吹得刘忠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扶着冰冷的黑石垛口,极目远眺,心头却一片冰凉麻木。
阿皮尽职地跟在身后,指着关内关外,一一介绍:
“刘馆主您看,那边是卫所营房,那边是军械库……演武场就在营房西侧,您瞧,弟兄们操练得多卖力!”
顺着阿皮所指,刘忠看到了卫所深处那巨大的演武场。
数百名士卒列阵操练,喊杀震天,动作迅猛有力,汗水在寒风中蒸腾起白雾。
那股子憋着劲的凶悍气势,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可以想见,以这种势头下去,黑石关卫所的实力,必将迎来一次脱胎换骨般的蜕变。
这就是陈一天带来的改变吗?
“刘馆主,我们这黑石关风光如何?”
一个粗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刘忠转头,看到络腮胡的魏羡魏百户正大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笑意。
刘忠黑着脸,他哪里是来看风光的?
但此刻也只能强压心绪,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魏百户。”
两人以前关系尚可,武馆逢年过节没少宴请这些卫所百户。寒暄几句,气氛稍稍缓和。
刘忠望着关外苍茫的雪原,和更远处那条如同匍匐巨龙般的、横亘在天际尽头的巨大阴影——那是守护整个北境的镇妖长城!
长城之外,便是传说中隔绝人妖两界的浩瀚“界天封印”。
天幕澄澈得惊人,湛蓝如洗,映照着连绵的积雪,壮阔得令人心折。
然而这壮阔之下,掩藏着多少血雨腥风?
他收回目光,看着关内井然有序、气象一新的卫所,再想到自己风雨飘摇的武馆,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喟然长叹:
“魏百户,你们卫所……也变天了啊!”
魏羡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点了点头,颇有同感:“是啊,翻天覆地。”
刘忠目光闪烁,试探着低声道:“魏百户来卫所也有十几年了吧?按理说,周千户、罗刚他们走后,您该是资历最老的几位……”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你魏羡就没点想法?
魏羡脸色猛地一沉,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打断:
“刘忠!你他娘的给老子慎言!想害死老子啊!”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旁边垂手而立、眼观鼻鼻观心的阿皮,见他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有余悸地压低声音斥道:
“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老子还想多活几年!”
刘忠心头剧震!
魏羡的反应如此激烈,甚至带着恐惧!
看来陈一天在卫所的影响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百倍!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威望,而是……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威!
魏羡看着刘忠那副惊骇的样子,想到铁拳门的处境,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地劝道:
“老刘啊,听兄弟一句劝。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你们能依附上陈大人,那是你们的福气!不会是坏事!
“他娘的,老子想投靠他,还没门路呢!”
他这话半是劝慰,半是真心实意的羡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刘忠闻言,彻底怔住。
福气?魏羡竟然觉得这是福气?
从此武馆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他呆呆地望着魏羡那张带着复杂情绪的脸,又看了看关内那热火朝天的演武场,再看看远处那雄伟苍凉的镇妖长城……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幼苗,在他被绝望和屈辱冰封的心底,艰难地冒了出来:
难道……这真的是铁拳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机会?
就在这时,他看到女儿刘粉的身影,从那象征着权力中心的镇抚厅大门走了出来。
她面色平静,不悲不喜,只是那挺直的脊背和沉静的脚步,似乎与来时有了某种微妙的不同。
“魏百户,失陪。”刘忠连忙辞别魏羡,匆匆下了城墙。
辕门外,积雪覆盖的官道上。
几辆牛车终于卸空了那些未曾送出的“心意”,在十几个铁拳门弟子沉默的护卫下,缓缓驶离黑石关。
气氛压抑得如同铅块。所有人都低着头,脸上写满了失落、屈辱和茫然。
来时虽忐忑,却还存着一丝希望。
如今,希望破灭,只剩下沉重的现实。
无人说话,只有牛车吱呀的呻吟和脚步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
走出去很远,远到黑石关那黑色的城墙在视线里已变成一道模糊的线条,刘忠才终于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干涩:
“粉儿……他们……没为难你吧?”
刘粉走在父亲身边,目光平视着前方白茫茫的官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平淡无波:
“怎么会。陈大人看着是痞了些,但也是……正人君子呢。”
她顿了顿,知道父亲真正关心的是什么,继续道:“爹,武馆没事了。卫所不会再追究‘勾结妖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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