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白话版 晋纪三十八 （公元411年－414年）

义熙七年辛亥年，也就是公元411年。

春天正月十二日，刘裕回到建康。

后秦广平公姚弼受到后秦王姚兴的宠爱，担任雍州刺史，镇守安定。姜纪巴结依附姚弼，劝他结交姚兴身边的人来谋求入朝。姚兴征召姚弼为尚书令、侍中、大将军。姚弼于是全力结交朝廷官员，招揽有声望和权势的人，来排挤太子；国人都厌恶他。恰逢姚兴因为西北多有叛乱，想派重要将领去镇守安抚；陇东太守郭播请求让姚弼出镇，姚兴不同意，任命太常索棱为太尉、领陇西内史，让他去招抚西秦。西秦王乞伏乾归派使者送回所掠夺的地方官员，谢罪请求投降。姚兴派鸿胪授予乞伏乾归都督陇西、岭北、匈奴、杂胡诸军事、征西大将军、河州牧、单于、河南王，太子乞伏炽磐为镇西将军、左贤王、平昌公。

姚兴命令大臣们搜寻推荐贤才。右仆射梁喜说：“我多次接受诏令却没找到合适的人，可以说是世上缺乏人才。”姚兴说：“自古以来帝王兴起，从未从过去的人中选取宰相。等待将来的将领，根据时势任用人才，都能实现治理。你自己识别人才不明，怎能远诬天下呢！”大臣们都很高兴。

后秦姚详屯驻杏城，被夏王赫连勃勃逼迫，向南逃到大苏；赫连勃勃派平东将军鹿弈干追击并斩杀了他，俘虏了他的全部部众。赫连勃勃向南攻打安定，在青石北原打败尚书杨佛嵩，降服他的部众四万五千人；进攻东乡，攻了下来，把三千多户迁到贰城。后秦镇北参军王买德投奔夏，夏王赫连勃勃向他询问消灭后秦的计策，王买德说：“秦的德行虽然衰落，但藩镇还很稳固，希望暂且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赫连勃勃任命王买德为军师中郎将。后秦王姚兴派卫大将军常山公姚显去迎接姚详，没赶上，于是屯驻杏城。

刘藩率领孟怀玉等将领追击卢循到岭南，二月初五，孟怀玉攻克始兴，斩杀徐道覆。

河南王乞伏乾归把鲜卑仆浑部三千多户迁到度坚城，任命儿子乞伏敕勃为秦兴太守镇守那里。

焦朗还占据着姑臧，沮渠蒙逊攻下这座城，抓住焦朗却宽恕了他；任命他的弟弟沮渠挐为秦州刺史，镇守姑臧。接着讨伐南凉，包围乐都。三十天没攻下来；南凉王秃发傉檀把儿子秃发安周作为人质，沮渠蒙逊才返回。

吐谷浑树洛干讨伐南凉，打败南凉太子秃发虎台。

南凉王秃发傉檀想再次讨伐沮渠蒙逊，邯川护军孟恺劝谏说：“蒙逊刚吞并姑臧，气势正盛，不能攻打他。”秃发傉檀不听，兵分五路一同进军，到达番禾、苕藋，掠夺五千多户后返回。将军屈右说：“现在已经获利，应该日夜兼程回师，早点越过险要地带。蒙逊善于用兵，如果他派轻装军队突然到来，外面有强敌逼迫，迁来的百姓在内部叛乱，这是危险的做法。”卫尉伊力延说：“他们是步兵我们是骑兵，势必追不上我们。现在加速返回就是示弱，而且丢弃物资财物，不是好计策。”不久，天气出现昏雾风雨，蒙逊的军队大量赶到，秃发傉檀战败逃跑。蒙逊进军包围乐都，秃发傉檀环城固守，把儿子秃发染干作为人质请求讲和，蒙逊才返回。

三月，刘裕开始接受太尉、中书监的职位，任命刘穆之为太尉司马，陈郡人殷景仁为行参军。刘裕问刘穆之：“孟昶的部下中谁能进入我的府中？”刘穆之推荐了前建威中兵参军谢晦。谢晦是谢安的哥哥谢据的曾孙，刘裕立即任命他为参军。刘裕曾经审讯囚犯，那天早上，刑狱参军生病，让谢晦代替；谢晦在车里看了一遍审讯的文书，很快就作出判决。相府事务繁多，监狱里关押的人很多，谢晦随问随答，没有一点错误；刘裕因此认为他很奇特，当天就任命他为刑狱贼曹。谢晦风度优美，善于言谈说笑，学识渊博通达，刘裕对他深加赏识喜爱。

卢循边行进边收兵到番禺，于是包围了番禺。孙处据守二十多天。沈田子对刘藩说：“番禺城虽然险要坚固，但本来是贼兵的巢穴；现在卢循包围它，或许会有内部变乱。而且孙季高兵力薄弱，不能持久，如果让贼兵重新占据广州，他们的凶势又会振作起来。”夏天四月，沈田子领兵救援番禺，攻打卢循，打败了他，杀死一万多人。卢循逃跑，沈田子和孙处一起追击，又在危梧、郁林、宁浦打败卢循。恰逢孙处生病，不能前进，卢循逃奔交州。

当初，九真太守李逊作乱，交州刺史交趾人杜瑗讨伐并斩杀了他。杜瑗去世，朝廷任命他的儿子杜慧度为交州刺史。诏书还没到达，卢循袭击并攻破合浦，径直奔向交州；杜慧度率领州府文武官员在石磈抵抗卢循，打败了他，卢循剩下的部众还有三千人，李逊的残余党羽李脱等人勾结聚集俚獠五千多人来响应卢循。四月二十四日，卢循清晨到达龙编南津；杜慧度拿出全部家财赏赐军士，和卢循交战，投掷雉尾炬焚烧他的船舰，用步兵在两岸射箭，卢循的船舰都被点燃，士兵大败溃散。卢循知道无法幸免，先毒死妻子儿女，召来妓妾问：“谁能跟我去死？”大多说：“雀鼠尚且贪生，去死实在困难。”有的说：“您尚且要死，我怎愿活着！”卢循于是把那些推辞去死的人都杀了，然后自己投水而死。杜慧度捞出他的尸体斩了，连同他的父子和李脱等人，用匣子装着七个首级送到建康。

当初，刘毅在京口时，生活贫困，和熟人在东堂射箭。庾悦担任司徒右长史，后来到来，抢占了他的射箭场地；众人都避开，只有刘毅不离开。庾悦的饭菜很丰盛，却不给刘毅；刘毅向庾悦要烤鹅，庾悦发怒不给，刘毅因此怀恨在心。到这时，刘毅请求兼任都督江州，皇上下诏同意，于是他上奏说：“江州是内地，以治理百姓为职责。不应设置军府消耗民力，应该撤销军府移镇豫章；而寻阳与蛮人接壤，可以用州府的一千士兵协助郡里防守。”于是解除庾悦的都督、将军官职，让他以刺史身份镇守豫章。刘毅派亲信将领赵恢率领一千士兵驻守寻阳；庾悦府中的三千文武官员全部并入刘毅的府中，调遣管束十分严厉。庾悦又气又怕，到豫章后，背上生毒疮而死。

河南王乞伏乾归把羌句岂等部众五千多户迁到叠兰城，任命侄子乞伏阿柴为兴国太守镇守那里。五月，又任命儿子乞伏木栾干为武威太守，镇守嵻城。

五月二十二日，北魏主拓跋嗣拜谒金陵，山阳侯奚斤留守。昌黎王慕容伯儿谋反；五月二十四日，奚斤把他和他的党羽逮捕斩杀。

秋天七月，燕王冯跋任命太子冯永领大单于，设置四辅。柔然可汗斛律派使者向冯跋献上三千匹马，请求娶冯跋的女儿乐浪公主。冯跋命令大臣们商议。辽西公冯素弗说：“前代都把宗室女子嫁给六夷，应该答应把妃嫔的女儿嫁给他，乐浪公主不应下嫁给不同族类的人。”冯跋说：“我正要尊崇信任不同的习俗，怎能欺骗他们！”于是把乐浪公主嫁给了他。

冯跋勤于政事，鼓励督促农桑，减免徭役，减轻赋税；每次任命地方官员，必定亲自召见，询问治理政事的要点，来观察他们的能力。燕人都很满意。

河南王乞伏乾归派平昌公乞伏炽磐和中军将军乞伏审虔讨伐南凉。乞伏审虔是乞伏乾归的儿子。八月，乞伏炽磐的军队渡过黄河，南凉王秃发傉檀派太子秃发虎台在岭南迎战。南凉军队战败，乞伏炽磐俘虏十多万牛马返回。

沮渠蒙逊率领轻骑兵袭击西凉，西凉公李暠说：“用兵有不交战就能打败敌人的，就是挫伤他们的锐气。蒙逊刚和我们结盟，却突然来袭击我们，我们关闭城门不和他们交战，等他们锐气耗尽再出击，没有不能攻克的。”不久，蒙逊粮草耗尽率军返回，李暠派世子李歆率领骑兵拦击，蒙逊大败，李歆擒获了他的将领沮渠百年。

河南王乞伏乾归攻打后秦略阳太守姚于柏阳堡，攻克了那里。冬季十一月，又在水洛城进攻南平太守王憬，也攻了下来，将三千多户百姓迁到谭郊。派乞伏审虔率领二万部众在谭郊筑城。十二月，西羌彭利发袭击并占据枹罕，自称大将军、河州牧，乞伏乾归讨伐他，没有攻克。

这一年，并州刺史刘道怜调任北徐刺史，移镇彭城。

义熙八年壬子年，公元412年。

春季正月，河南王乞伏乾归再次讨伐彭利发，到达奴葵谷，彭利发抛下部众向南逃跑，乞伏乾归派振威将军乞伏公府追击到清水，斩杀了他，收编羌人一万三千户，任命乞伏审虔为河州刺史镇守枹罕后返回。

二月初五，任命吴兴太守孔靖为尚书右仆射。河南王乞伏乾归迁都谭郊，命令平昌公乞伏炽磐镇守苑川。乞伏乾归在赤水进攻吐谷浑阿若干，降服了他。

夏季四月，刘道规因患病请求返回建康，朝廷批准了。刘道规在荆州多年，秋毫无犯。等到返回时，府库中的帷幕等物品，还和原来一样整齐。有两名随身卫兵把席子搬到船上，刘道规就把他们在街市上处死了。

任命后将军豫州刺史刘毅为卫将军、都督荆、宁、秦、雍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刘毅对左卫将军刘敬宣说：“我愧居西方重任，想委屈你担任长史南蛮，不知你愿意辅佐我吗？”刘敬宣感到害怕，把这事告诉了太尉刘裕。刘裕笑着说：“只要让老兄平安，一定不必多虑。”

刘毅性格刚愎自用，自认为起义的功劳和刘裕相当，非常自负，虽然在权力事务上推让刘裕，但内心并不服气。等到镇守地方，常常因不得志而闷闷不乐。刘裕常常对他温和顺从，这使得刘毅更加骄纵，曾说：“遗憾没能遇到刘邦、项羽，和他们争夺中原！”等到在桑落洲战败，知道人心已去，更加愤激。刘裕一向不读书，而刘毅却颇涉猎文雅之事，所以朝廷中有清高声望的士人大多归附他，他和尚书仆射谢混、丹阳尹郗僧施，深相交结。郗僧施是郗超的侄子。刘毅占据上游后，暗中有图谋刘裕的志向，请求兼任督交、广二州，刘裕答应了他。刘毅又上奏任命郗僧施为南蛮校尉后军司马，毛修之为南郡太守，刘裕也答应了，任命刘穆之代替郗僧施为丹阳尹。刘毅上表请求到京口拜祭祖墓，刘裕前往倪塘与他相会。宁远将军胡藩对刘裕说：“您认为刘卫军最终能在您之下吗？”刘裕沉默了很久，说：“你认为呢？”胡藩说：“统领百万大军，攻必克，战必胜，刘毅当然因此佩服您。至于涉猎传记，谈诗咏文，他自认为是雄豪；因此士大夫和白面书生都聚集归附他。恐怕他最终不会在您之下，不如趁这次相会除掉他。”刘裕说：“我和刘毅都有攻克复兴的功劳，他的过错还没显露，不能自相残杀。”

乞伏炽磐在白土进攻南凉三河太守吴阴，攻克了那里，任命乞伏出累代替他。

六月，乞伏公府杀死河南王乞伏乾归，同时杀死他的十多个儿子，逃到大夏据守。平昌公乞伏炽磐派他的弟弟广武将军乞伏智达、扬武将军乞伏木弈干率领三千骑兵讨伐他；任命他的弟弟乞伏昙达为镇京将军，镇守谭郊，骁骑将军娄机镇守苑川。乞伏炽磐率领文武官员及二万多户百姓迁到枹罕。

后秦人很多都劝后秦王姚兴趁乱攻取乞伏炽磐，姚兴说：“讨伐遭受丧事的国家，不合礼仪。”夏王赫连勃勃想进攻乞伏炽磐，军师中郎将王买德劝谏说：“炽磐是我们的盟国，现在遭受丧乱，我们不能体恤，反而依仗人多势众去讨伐他，普通人尚且以此为耻，何况是万乘之君呢！”赫连勃勃于是作罢。

闰六月初一，南郡烈武公刘道规去世。

秋季七月初一，北魏主拓跋嗣向东巡视，设置四厢大将、十二小将；任命山阳侯奚斤、元城侯拓跋屈担任左、右丞相。二十二日，拓跋嗣到达濡源，巡视西北各部落。

乞伏智达等人在大夏打败乞伏公府，乞伏公府逃到叠兰城，投靠他的弟弟乞伏阿柴。智达等人攻克叠兰城，斩杀阿柴父子五人。乞伏公府逃到嵻南山，被追上擒获，连同他的四个儿子，在谭郊车裂处死。

八月，乞伏炽磐自称大将军、河南王，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康；将乞伏乾归安葬在枹罕，谥号为武元王，庙号高祖。皇后王氏去世。

八月十二日，北魏主拓跋嗣返回平城。

九月，河南王乞伏炽磐任命尚书令武始人翟勍为相国，侍中、太子詹事赵景为御史大夫；撤销尚书令、仆、尚书六卿、侍中等官职。

九月初五，将僖皇后安葬在休平陵。

刘毅到江陵后，多次更换地方长官，擅自分割豫州的文武官员、江州的兵力一万多人跟随自己。恰逢刘毅病重，郗僧施等人担心刘毅死后，他们的党羽处境危险，就劝刘毅请求让堂弟兖州刺史刘藩做自己的副手，太尉刘裕假意答应了他。刘藩从广陵入朝，九月十二日，刘裕用诏书列举刘毅的罪状，说他和刘藩及谢混共同图谋不轨，逮捕刘藩和谢混，赐他们死。当初，谢混和刘毅关系亲密，谢混的堂兄谢澹常常为此担忧，逐渐和他疏远，对弟弟谢璞及侄子谢瞻说：“益寿（谢混的小字）这种性格，最终会败落家族。”谢澹是谢安的孙子。

九月十三日，朝廷下诏大赦，任命前会稽内史司马休之为都督荆、雍、梁、秦、宁、益六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北徐州刺史刘道怜为兖、青二州刺史，镇守京口。让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监管太尉留府事务。刘裕担心诸葛长民难以独自担当，就加授刘穆之为建武将军，设置辅佐官吏，配给物资兵力来防备他。

九月十五日，刘裕率领各路军队从建康出发，参军王镇恶请求给予一百艘船作为先锋。二十九日，到达姑孰，任命王镇恶为振武将军，和龙骧将军蒯恩率领一百艘船率先出发。刘裕告诫他们说：“如果贼兵可以攻击，就攻击他们；不行的话，就烧毁他们的船舰，留在水边等待我。”于是王镇恶日夜兼程，扬言是刘兖州（刘藩）西上。

冬季十月二十二日，王镇恶到达豫章口，距离江陵城二十里，舍弃船只步行上岸。蒯恩的军队在前，王镇恶随后。每艘船留下一二人，在对着船的岸上竖起六七面旗帜，旗帜下放置战鼓，告诉留下的人：“估计我们快到城下时，就击鼓，让其像是后面有大军的样子。”又分派一些人烧毁江津的船舰。王镇恶径直前进袭击城池，告诉前面的士兵：“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刘兖州到了。”渡口的守军和百姓都安然不疑。在离城五六里的地方，遇到刘毅的重要将领朱显之准备去江津，问：“刘兖州在哪里？”士兵说：“在后面。”朱显之到军队后面，没看到刘藩，却看到士兵扛着盾牌等作战器具，望见江津的船舰已被烧毁，鼓声很响，知道不是刘藩西上，就跃马奔驰回去告诉刘毅，下令关闭各城门。王镇恶也驰马前进，城门还没来得及关闭，士兵趁机进入城中。卫军长史谢纯进去拜见刘毅，出来时听说军队到来，手下人想拉着车回去。谢纯呵斥他们说：“我是人家的官吏，往哪里逃！”驰马返回府中。谢纯是谢安的哥哥谢据的孙子。王镇恶和城内的士兵交战，并且攻打刘毅的金城。从午时到申时，城内的人溃败逃散。王镇恶在金城外挖地道进入，派人把诏书及赦文还有刘裕的亲笔信给刘毅看，刘毅都烧掉不看，和司马毛修之等督促士兵奋力作战。城内的人还不相信刘裕亲自到来，跟随刘毅从东边来的士兵，和朝廷军队大多有表亲关系，一边交战一边交谈，知道刘裕亲自来了，人心离散恐惧。到了夜里，议事厅前的士兵都逃散了，斩杀了刘毅的勇将赵蔡，刘毅身边的士兵还关闭东西阁抵抗作战。王镇恶担心在黑暗中自相伤害，就率领军队出城包围金城，打开南面的城门。刘毅担心南面有伏兵，半夜，率领身边三百多人打开北门突围出去。毛修之对谢纯说：“您只要跟我走。”谢纯不听，被人杀死。刘毅夜里投奔牛牧佛寺。当初，桓蔚战败时，逃到牛牧寺投奔僧人昌，昌把他藏起来，刘毅却杀了昌。到这时，寺里的僧人拒绝他说：“过去我们死去的师父容纳桓蔚，被刘卫军杀死，现在实在不敢容纳外人。”刘毅叹息说：“作法自毙，竟然到了这种地步！”于是上吊自杀。第二天，当地百姓把这事报告了，就把他的首级在街市上示众，他的子侄也都被处死。刘毅的哥哥刘模逃到襄阳，鲁宗之斩杀了他并把首级送到建康。

当初，刘毅的叔父刘镇之在京口闲居，不接受官府征召，常常对刘毅和刘藩说：“你们的才能，足够实现志向，但恐怕不会长久。我不会向你们求取财富地位，也不会和你们一起遭受罪罚牵累。”每当看到刘毅、刘藩带着随从到门口，就会辱骂他们，刘毅对他十分敬畏，在离他家几百步远的地方，就把仪仗侍卫全部屏退，和几个平民一起进去。等到刘毅死后，太尉刘裕上奏征召刘镇之为散骑常侍、光禄大夫，他坚决推辞不来。

仇池公杨盛背叛后秦，侵扰祁山。后秦王姚兴派建威将军赵琨为前锋，立节将军姚伯寿随后，前将军姚恢从鹫峡出兵，秦州刺史姚暠从羊头峡出兵，右卫将军胡翼度从沠城出兵，讨伐杨盛。姚兴从雍州出发赶赴前线，和众将领在陇口会合。

天水太守王松匆对赵琨说：“先帝神机妙算没有定规，徐洛生凭借英武辅佐先帝，两次进入仇池，都无功而返；不是杨氏智勇双全，只是地势险要坚固罢了。现在凭赵琨您的部众，您的威望，和先朝相比，实在看不到成功的可能。您完全了解地形地势，为什么不上表奏报呢！”赵琨不听。杨盛率领部众和赵琨对峙，姚伯寿畏惧懦弱不敢前进，赵琨兵力不足，被杨盛打败。姚兴斩杀姚伯寿后返回。

姚兴任命杨佛嵩为雍州刺史，率领岭北现有的军队攻打夏。出发几天后，姚兴对群臣说：“杨佛嵩每次遇到敌人，勇猛得无法自制，我常常限制他的兵力不超过五千人。现在他率领的军队已经很多，遇到敌人必定失败，已经走得很远了，追也来不及了，该怎么办呢？”杨佛嵩和夏王赫连勃勃交战，果然失败，被赫连勃勃擒获，扼住喉咙而死。

后秦立昭仪齐氏为皇后。

沮渠蒙逊迁都到姑臧。

十一月十三日，太尉刘裕到达江陵，杀死郗僧施。当初，毛修之虽然是刘毅的属官，但向来主动和刘裕结交，所以刘裕特别宽恕了他。赐王镇恶爵位为汉寿子。刘裕问刘毅府的咨议参军申永：“现在该采取什么措施才好？”申永说：“消除过去的怨恨，加倍施加恩惠，按照门第依次录用，公开提拔有才能的人，不过这样罢了。”刘裕采纳了他的建议，下令减轻赋税徭役，赦免罪犯，以礼征召名士，荆州人都很高兴。

诸葛长民骄纵贪婪奢侈，所作所为大多违法，成为百姓的祸患，常常害怕太尉刘裕查办他。等到刘毅被诛杀，诸葛长民对亲信说：“‘往年把彭越剁成肉酱，今年又杀了韩信。’灾祸大概要到了！”于是屏退手下人问刘穆之：“外面流传的话，都说太尉和我不和，为什么会这样？”刘穆之说：“公逆流远征，把老母亲和年幼的儿子托付给您。如果有一丝一毫的不信任，怎么会这样呢！”诸葛长民的心情才稍微安定。

诸葛长民的弟弟辅国大将军诸葛黎民劝诸葛长民说：“刘氏灭亡了，也是诸葛氏的恐惧之时，应该趁刘裕还没回来图谋他。”诸葛长民犹豫着没有行动，不久叹息说：“贫贱时常常想富贵，富贵了却必定遭遇危机。现在想做丹徒的平民，难道还能做到吗！”于是给冀州刺史刘敬宣写信说：“盘龙（刘毅的小字）凶狠专横，自取灭亡。异端即将除尽，世道将要太平，富贵的事情，我们一起分享。”刘敬宣回信说：“下官从义熙年间以来，愧居三州、七郡的职位，常常害怕福分过头灾祸降临，想着避开满盈保持不足。富贵的旨意，不是我敢承当的。”并且让人把信呈给刘裕，刘裕说：“阿寿（刘敬宣的小字）确实没有辜负我。”

刘穆之担心诸葛长民发动叛乱，屏退手下人问太尉行参军东海人何承天：“公现在此行能否成功？”何承天说：“荆州不用担心不能及时平定，另外有一个顾虑罢了。公往年从左里返回进入石头城，非常轻松；现在回来，应该更加慎重。”刘穆之说：“不是您，听不到这样的话。”

刘裕在江陵，辅国将军王诞禀告刘裕请求先东下，刘裕说：“诸葛长民好像有疑心，你怎么能先离开！”王诞说：“长民知道我蒙公垂爱，现在我轻装单身东下，他必定会认为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样可以稍微安定他的心意。”刘裕笑着说：“你的勇气超过孟贲、夏育了。”于是允许他先返回。

沮渠蒙逊即河西王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玄始，按照凉王吕光为三河王时的旧例设置官僚。

太尉刘裕谋划讨伐蜀地，选择元帅却难以找到合适的人。因为西阳太守朱龄石既有军事才能，又熟悉官吏职责，想任用他。众人都认为朱龄石资历名望还浅，难以担当重任，刘裕不听。十二月，任命朱龄石为益州刺史，率领宁朔将军臧熹、河间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刘钟等人讨伐蜀地，分出大军的一半二万人配给他。臧熹是刘裕的妻弟，职位在朱龄石之上，也隶属他统领。

刘裕和朱龄石秘密谋划进军策略，说：“刘敬宣往年从黄虎出兵，无功而退。贼兵认为我们现在应该从外水进军，却会预料我们会出其不意还是从内水来。这样，他们必定用重兵把守涪城来防备内水。如果我们奔向黄虎，正好落入他们的计策中。现在用大部队从外水攻取成都，派疑兵从内水出发，这是制服敌人的奇计。”又担心这个消息先传出去，让贼兵探明虚实。另外有一封信函封好交给朱龄石，在函边上写着：“到白帝再打开。”各路军队虽然进军，但不知道部署的缘由。

毛修之坚决请求随行，刘裕担心毛修之到了蜀地，必定会大肆诛杀，当地人因为和毛氏有嫌怨，也会拼死固守，就不允许。

分割荆州十个郡设置湘州。

加授太尉刘裕为太傅、扬州牧。

十二月二十九日，北魏主拓跋嗣向北巡视，到长城后返回。

义熙九年癸丑年，公元413年。

春季二月十七日，北魏主拓跋嗣前往高柳川。二月二十一日，返回宫中。

太尉刘裕从江陵东返，陆续派遣辎重物资加速东下，之前约定好到达的日期，却常常停留不前进。诸葛长民和公卿们连日在新亭等候，总是错过约定的时间。二月三十日，刘裕乘轻舟径直前进，悄悄进入东府。三月初一清晨，诸葛长民听说后，惊慌地赶到东府门口。刘裕在帐幔中埋伏了壮士丁昷，引导诸葛长民屏退手下人闲谈，凡是平生没说尽的话都谈到了，诸葛长民非常高兴。丁昷从帐幔后出来，在座位上拉住诸葛长民杀了他，用车把尸体送到廷尉。逮捕他的弟弟诸葛黎民，诸葛黎民向来骁勇，格斗而死。同时杀死他的小弟弟大司马参军诸葛幼民、堂弟宁朔将军诸葛秀之。三月初五，后秦王姚兴派遣使者到北魏建立友好关系。

太尉刘裕上奏表说：“大司马桓温认为‘百姓没有固定的户籍，对治理危害极大’，颁布《庚戌》土断法来统一百姓的产业。当时财富丰足、国家富裕，实在是由于这个原因。从那以后到现在，土断法渐渐废弛；请求重申以前的制度。”于是按照地界进行土断，只有徐、兖、青三州居住在晋陵的人，不在土断之列；很多流寓的郡县被合并撤销。

三月十七日，加授刘裕为豫州刺史。刘裕坚决辞让太傅、州牧的职位。

林邑的范胡达侵犯九真，杜慧度出击斩杀了他。

河南王乞伏炽磐派镇东将军乞伏昙达、平东将军王松寿率军向东，在白石川攻打休官部落的权小郎、吕破胡，大败他们，俘虏一万多男女，进占白石城。显亲的休官权小成、吕奴迦等二万多户占据白坑不服，乞伏昙达进攻斩杀了他们，陇右的休官部落全部投降。后秦太尉索棱献出陇西向乞伏炽磐投降，乞伏炽磐任命索棱为太傅。

夏王赫连勃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凤翔。任命叱干阿利兼任将作大匠，征发岭北的夷人、汉人十万人，在朔方水以北、黑水以南修筑都城。赫连勃勃说：“我正要统一天下，统治万邦，应该把新城命名为统万。”叱干阿利性情乖巧却残忍，用蒸过的土筑城，用锥子检验，只要锥子刺入一寸，就杀掉筑城的工匠，并把尸体筑进城墙里。赫连勃勃认为他忠诚，对他委以重任。凡是制造兵器完成后，呈送上来，工匠必定有被杀死的：弓箭射不穿铠甲，就斩杀造弓的人；能射穿，就斩杀造铠甲的人。又铸造铜制的大鼓、飞廉、翁仲、铜驼、龙虎等器物，用黄金装饰，摆列在宫殿前。总共杀死数千工匠，因此器物都精致锋利。

赫连勃勃自称他的祖先随母姓为刘，不合礼法。古代姓氏没有常规，于是改姓赫连，意思是帝王是上天的儿子，他的光辉与上天相连。那些不是正统宗族的人，都以铁伐为氏，意思是他们像铁一样刚硬锐利，都能攻伐别人。

夏季四月初二，北魏主拓跋嗣向西巡视，命令郑兵将奚斤、鸿飞将军尉古真、都将闾大肥等人在跋那山攻打越勤部落。闾大肥是柔然人。

河南王乞伏炽磐派安北将军乌地延、冠军将军翟绍在泣勤川攻打吐谷浑的分支句旁，大败他们。

河西王沮渠蒙逊立儿子沮渠政德为世子，加授镇卫大将军、录尚书事。

南凉王秃发傉檀讨伐河西王沮渠蒙逊，沮渠蒙逊在若厚坞打败他，又在若凉打败他；趁机进军包围乐都，二十天没攻下来。南凉湟河太守文支献出郡城向沮渠蒙逊投降，沮渠蒙逊任命文支为广武太守。沮渠蒙逊再次讨伐南凉，秃发傉檀把太尉俱延作为人质，沮渠蒙逊才返回。

沮渠蒙逊向西前往苕台，派冠军将军伏恩率领一万骑兵袭击卑和、乌啼两个部落，大败他们，俘虏二千多帐落后返回。

沮渠蒙逊在新台就寝，阉人王怀祖袭击他，伤了他的脚，他的妻子孟氏擒获斩杀了王怀祖。沮渠蒙逊的母亲车氏去世。

五月二十一日，北魏主拓跋嗣前往云中旧宫。五月二十二日，大赦天下。西河胡人张外等人聚集部众做强盗；六月十一日，拓跋嗣派会稽公长乐人刘絜等人屯驻西河招抚讨伐他们。六月，拓跋嗣前往五原。

朱龄石等人到达白帝，打开信函，信中说：“各路军队都从外水攻取成都。臧熹从中水攻取广汉，老弱士兵乘坐十多艘高大的舰船，从内水向黄虎进军。”于是各路军队加速前进。谯纵果然命令谯道福率领重兵镇守涪城，防备内水。朱龄石到达平模，距离成都二百里，谯纵派秦州刺史侯晖、尚书仆射谯诜率领一万多部众屯驻平模，在两岸筑城抵抗。朱龄石对刘钟说：“现在天气酷热，而贼兵严守险要，进攻未必能攻克，只会增加疲劳困乏。我想养精蓄锐，等待他们的空隙，怎么样？”刘钟说：“不行。之前扬言大军从内水进军，谯道福不敢放弃涪城。现在大军突然到达，出其不意，侯晖等人已经吓破胆了。贼兵凭险固守，是因为他们害怕不敢作战。趁他们惊恐，全力进攻，势必能攻克。攻克平模之后，就可以大张旗鼓前进，成都必定守不住。如果暂缓进攻相持，他们就会知道我们的虚实。涪城的军队突然到来，合力抵抗我们，人心安定之后，良将又集结起来，我们求战不得，军粮没有来源，二万多人都会成为蜀人的俘虏。”朱龄石听从了他的意见。

将领们认为水北的城池地势险要、兵力众多，想先攻打南城。朱龄石说：“现在攻占南城，不足以打败北城，如果全力攻克北城，那么南城会不攻自破。”秋季七月，朱龄石率领各路军队猛攻北城，攻克了它，斩杀侯晖、谯诜；领兵回攻南城，南城自行溃散。朱龄石舍弃船只步行前进。谯纵的大将谯抚之屯驻在牛脾，谯小苟据守打鼻。臧熹进攻谯抚之，斩杀了他；谯小苟听说后，也溃散了。于是谯纵的各军营望风相继溃逃。

七月初五，谯纵放弃成都出逃，尚书令马耽封闭府库等待晋军。七月初九，朱龄石进入成都，诛杀谯纵同祖的亲属，其余的人都安居如常，让他们恢复产业。谯纵逃出成都，先去拜别祖先坟墓，他的女儿说：“逃跑必定不能幸免，只会自取其辱。同样是死，死在先人的墓旁也可以。”谯纵不听。谯道福听说平模失守，从涪城领兵前来救援，谯纵前去投奔他。谯道福见到谯纵，发怒说：“大丈夫有这样的功业却放弃，将逃到哪里去！人谁不死，为什么这么胆怯！”于是把剑扔向谯纵，刺中了他的马鞍。谯纵于是离去，上吊自杀，巴西人王志斩下他的首级送给朱龄石。谯道福对部众说：“蜀的存亡，其实取决于我，不在谯王。现在我还在，还能一战。”部众都答应了。谯道福把全部金银布帛散发给部众，部众接受后却逃走了。谯道福逃到獠人地区，巴地百姓杜瑾抓住他送给晋军，在军门斩杀。朱龄石把马耽迁移到越嶲，马耽对他的部下说：“朱侯不送我去京师，是想灭口，我必定不能幸免。”于是洗漱后躺下，自缢而死。不久，朱龄石的使者到来，戮杀了他的尸体。朝廷下诏，进升朱龄石为监梁、秦州六郡诸军事，赐爵丰城县侯。

北魏奚斤等人在跋那山西面打败越勤部落，把二万多户迁到大宁。

河西胡人曹龙等人率领二万部众进入蒲子，张外向他投降，推举曹龙为大单于。

七月二十七日，北魏主拓跋嗣前往定襄大洛城。

河南王乞伏炽磐在长柳川攻打吐谷浑的支旁，俘虏支旁和他的部众五千多户后返回。

八月十六日，北魏主拓跋嗣返回平城。

曹龙请求投降北魏，抓住张外送给北魏，北魏斩杀了张外。

八月初十，北魏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八月十六日，返回。九月，再次任命太尉刘裕为太傅、扬州牧；刘裕坚决辞让。

河南王乞伏炽磐在渴浑川攻打吐谷浑的分支掘逵，大败他们，俘虏二万三千男女。冬季十月，掘逵率领残余部众向乞伏炽磐投降。

吐京胡人与离石胡人出以眷背叛北魏，北魏主拓跋嗣命令元城侯拓跋屈督率会稽公刘暠、永安侯魏勤前往讨伐。三月二十四日，出以眷引来夏**队拦击刘暠，将他擒获，献给夏国；魏勤战死。拓跋嗣因拓跋屈损失了两员将领，打算杀他，不久又赦免了，让他代理并州刺史。拓跋屈到了并州，纵酒荒废政事，拓跋嗣累积他前后的罪恶，用囚车将他押回，斩杀了他。

十一月，北魏主拓跋嗣派遣使者到后秦请求通婚，后秦王姚兴答应了。

这一年，任命敦煌人索邈为梁州刺史，苻宣才返回仇池。起初，索邈寓居汉川，与别驾姜显有矛盾，过了十五年索邈镇守汉川，姜显于是**上身迎接，索邈没有怨恨的神色，对待他更加优厚。索邈退下后对人说：“我从前寓居在这里，多年不得志，要是仇恨姜显，会让不少人害怕。只要让人信服自己就好，何必发泄怨恨呢！”于是全境的人听说后都很高兴。

义熙十年甲寅年，公元414年。

春季正月初一，北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神瑞。

正月二十一日，北魏主拓跋嗣前往繁畤。二月初九，返回平城。

夏王赫连勃勃侵犯北魏河东的蒲子。

二月二十一日，北魏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

北魏并州刺史娄伏连袭击并杀死夏国设置的吐京护军及其守城士兵。

司马休之在江陵，很得江、汉地区百姓的民心。他的儿子谯王司马文思在健康，性情凶暴，喜欢结交轻薄侠客，太尉刘裕很厌恶他。三月，有关部门上奏司马文思擅自打死封国的官吏，下诏诛杀他的党羽而宽恕司马文思。司马休之上疏谢罪，请求解除职务，朝廷不允许。刘裕抓住司马文思送给司马休之，让他自己教训约束，想让司马休之杀了他；司马休之只是上表废黜司马文思，并写信给刘裕谢罪。刘裕因此不高兴，任命江州刺史孟怀玉兼督豫州六郡来防备他。

夏季五月初三，北魏主拓跋嗣返回平城。

后秦后将军敛成讨伐叛乱的羌人，被羌人打败，因害怕治罪，出逃投奔夏国。

后秦王姚兴生病，妖贼李弘与氐人仇常在贰城反叛，姚兴带病前去讨伐，斩杀仇常，擒获李弘后返回。

后秦左将军姚文宗受到太子姚泓的宠爱，广平公姚弼厌恶他，诬陷姚文宗有怨言。后秦王姚兴发怒，赐姚文宗死，于是群臣都畏惧姚弼而不敢正视他。姚弼对姚兴说的话，没有不被听从的；他让亲信天水人尹冲担任给事黄门侍郎，唐盛担任治书侍御史，姚兴身边掌握机要事务的人，都是他的党羽。右仆射梁喜、侍中任廉、京兆尹尹昭趁机对姚兴说：“父子之间的事，是人们难以说出口的；但君臣的道义，不亚于父子，所以我们不能沉默。广平公姚弼暗中有夺取嫡位的心思，陛下对他宠爱太过，给予他威权，那些阴险无赖之徒都聚集依附他。路上的人都说陛下将有废立的打算，真的有这事吗？”姚兴说：“哪有这种事！”梁喜等人说：“如果没有，那么陛下喜爱姚弼，恰恰是给他招祸；希望罢免他身边的人，削减他的威权，这样不仅能安定姚弼，也能安定宗庙社稷。”姚兴没有回应。大司农窦温、司徒左长史王弼都秘密上疏劝姚兴立姚弼为太子，姚兴虽然没有听从，也没有责怪他们。

姚兴病重，姚弼暗中聚集几千人，图谋作乱。姚裕派遣使者把姚弼叛逆的情况告诉在藩镇的各位兄长，于是姚懿在蒲阪整治军队，镇东将军、豫州牧姚洸在洛阳整治军队，平西将军姚谌在雍城整治军队，都打算赶赴长安讨伐姚弼。恰逢姚兴病情好转，召见群臣，征虏将军刘羌哭着把情况告诉了姚兴。梁喜、尹昭请求诛杀姚弼，并且说：“如果陛下不忍心杀姚弼，也应当削夺他的权力职位。”姚兴不得已，免去姚弼的尚书令，让他以将军、公爵的身份回家。姚懿等人各自停止军事行动。

姚懿、姚洸、姚谌与姚宣都入朝，让姚裕进去禀报姚兴，请求召见，姚兴说：“你们只是想谈论姚弼的事罢了，我已经知道了。”姚裕说：“姚弼如果有可议论的事，陛下应该听取；如果姚懿等人说的不对，就应当对他们施以刑罚，怎么能预先拒绝呢！”于是姚兴在谘议堂召见姚懿等人。姚宣流着泪极力进言，姚兴说：“我自己会处理，不是你们该担忧的。”抚军东曹属姜虬上疏说：“广平公姚弼，叛逆的迹象已经很明显，路上的人都知道。从前周文王的教化，从自己的妻子开始；现在朝廷的动乱，从陛下宠爱的儿子开始，虽然想容忍掩盖，但逆党煽动蛊惑不停，姚弼的叛乱之心怎么能革除！应当驱散凶徒，以断绝祸根。”姚兴把姜虬的奏表给梁喜看，说：“天下人都拿我的儿子说事，该怎么办呢？”梁喜说：“确实像姜虬说的那样，陛下早该裁决了。”姚兴沉默不语。

唾契汗、乙弗等部落都背叛南凉，南凉王秃发傉檀想讨伐他们，邯川护军孟恺劝谏说：“现在连年饥荒，南面受乞伏炽磐逼迫，北面受沮渠蒙逊威胁，百姓不安。远征即使取胜，也必定有后患；不如与乞伏炽磐结盟互通买卖，安抚各部落，充实粮食整顿军队，等待时机行动。”秃发傉檀不听，对太子秃发虎台说：“沮渠蒙逊刚离开，不会突然回来，早晚担忧的，只有乞伏炽磐。但乞伏炽磐兵力少容易抵御，你谨慎守卫乐都，我不超过一个月一定返回。”于是率领七千骑兵袭击乙弗，大败他们，缴获四十多万马牛羊。

河南王乞伏炽磐听说后，想袭击乐都。群臣都认为不行。太府主簿焦袭说：“秃发傉檀不顾近患而贪图远利，我们现在讨伐他，断绝他的西路，让他不能返回救援，那么秃发虎**自坚守孤城，可以坐等擒获。这是上天灭亡他的时机，一定不能错过。”乞伏炽磐听从了，率领二万步兵骑兵袭击乐都。秃发虎台凭借城池抵抗，乞伏炽磐从四面攻打。

南凉抚军从事中郎尉肃对秃发虎台说：“外城太大难以防守，殿下不如聚集本国人防守内城，我等率领晋人在外抵抗，即使不能取胜，还能自我保全。”秃发虎台说：“乞伏炽磐是小贼，早晚就会退走，你何必过于担忧！”秃发虎台怀疑晋人有二心，把所有有谋略勇气的豪门望族都召来关在内城。孟恺哭着说：“乞伏炽磐乘虚入侵，国家危在旦夕。我等进想报恩，退想顾全妻子儿女，人人都想拼死作战，而殿下却这样怀疑我们！”秃发虎台说：“我怎会不知道你们的忠诚，是害怕其他人出现意外，让你们来安定人心罢了。”

一天晚上，城池崩溃，乞伏炽磐进入乐都，派遣平远将军捷虔率领五千骑兵追击秃发傉檀，任命镇南将军廉屯为都督河右诸军事、凉州刺史，镇守乐都；秃发赴单为西平太守，镇守西平；任命赵恢为广武太守，镇守广武；曜武将军王基为晋兴太守，镇守浩亹；把秃发虎台及其文武官员、百姓一万多户迁到枹罕。秃发赴单是秃发乌孤的儿子。河间人褚匡对燕王冯跋说：“陛下在辽、碣兴起，故乡的亲族，抬头望着东方，度日如年，请允许我前去迎接他们。”冯跋说：“路途几千里，又隔着别的国家，怎么能接来？”褚匡说：“章武靠近海边，船只可以通行，从辽西临渝出发，不难到达。”冯跋答应了，任命褚匡为游击将军、中书侍郎，给予丰厚的物资派遣他去。褚匡与冯跋的堂兄冯买、堂弟冯睹从长乐率领五千多户回到和龙，契丹、库莫奚都投降了北燕。冯跋任命他们的首领为归善王。冯跋的弟弟冯丕在高句丽避乱，冯跋召他回来，任命为左仆射，封常山公。

柔然可汗斛律将要把女儿嫁给北燕，斛律哥哥的儿子步鹿真对斛律说：“年幼的女儿远嫁会忧愁思念，请求用大臣树黎等人的女儿作为陪嫁。”斛律不允许。步鹿真出来后，对树黎等人说：“斛律想把你们的女儿作为陪嫁，远嫁到别的国家。”树黎害怕，与步鹿真谋划派勇士夜里埋伏在斛律的帐篷后面，等他出来就抓住他，连同他的女儿一起送到北燕，立步鹿真为可汗，自己辅佐他。

当初，社仑迁徙高车时，高车人叱洛侯为他做向导，从而吞并了各个部落，社仑感激他，任命他为大人。步鹿真和社仑的儿子社拔一同到叱洛侯家，奸淫了他年轻的妻子，叱洛侯的妻子告诉步鹿真说：“叱洛侯想要尊奉大檀为主。”大檀是社仑叔父仆浑的儿子，统领另一部落镇守西部边境，向来得人心。步鹿真回去后就发兵包围了叱洛侯，叱洛侯自杀。步鹿真于是领兵袭击大檀，大檀迎击，打败了他，擒获步鹿真和社拔，杀了他们，自立为可汗，号称牟汗纥升盖可汗。

斛律到达和龙，燕王冯跋赐给斛律上谷侯的爵位，把他安置在辽东，用宾客的礼节招待他，收纳他的女儿为昭仪。斛律上书请求返回自己的国家，冯跋说：“现在你的国家远在万里之外，又没有内应，要是用重兵护送你，粮草运输难以维持；兵力少了又不足以成事，怎么能回去呢？”斛律坚持请求，说：“不劳烦重兵，希望给我三百骑兵，送到敕勒。国人一定会高兴地来迎接我。”冯跋于是派单于前辅万陵率领三百骑兵护送他。万陵害怕远途劳役，到了黑山，杀了斛律后返回。大檀也派使者向燕献上三千匹马、一万只羊。

六月，泰山太守刘研等人率领七千多家流民，河西胡人首领刘遮等人率领一万多家部落，都向魏投降。

六月二十日，北魏主拓跋嗣前往豺山宫；二十九日，返回平城。

乐都溃败时，南凉安西将军樊尼从西平赶来禀报南凉王秃发傉檀，秃发傉檀对部众说：“现在妻子儿女都被乞伏炽磐俘虏，退回去也没有归宿，你们能和我凭借乙弗的物资，攻取契汗来赎回妻子儿女吗？”于是领兵向西。部众大多逃了回去，秃发傉檀派镇北将军段苟追击，段苟也没有返回。就这样，将士们都逃散了，只有樊尼和中军将军纥勃、后军将军洛肱、散骑侍郎阴利鹿没离开。秃发傉檀说：“沮渠蒙逊、乞伏炽磐从前都归顺过我，现在去投靠他们，不也很鄙贱吗！天下这么大，却没有我容身的地方，多么令人痛心啊！与其聚集在一起同归于尽，不如分散开或许能有保全的。樊尼是我大哥的儿子，是宗族部落的希望；我在北方的部众有将近一万户，沮渠蒙逊正在招抚士人百姓，保存灭亡的国家、延续断绝的宗族，你就去归附他吧；纥勃、洛肱也和樊尼一起走。我年纪大了，到哪里都不会被容纳，宁愿去见妻子儿女然后死去！”于是前往投奔乞伏炽磐，只有阴利鹿跟随他。秃发傉檀对阴利鹿说：“我的亲属都离散了，你为什么独自留下？”阴利鹿说：“我老母亲在家，不是不想回去；但我归顺陛下做了臣子，忠孝之道，难以两全。我没什么才能，不惮于为陛下哭着向邻国求救，怎敢离开您身边呢！”秃发傉檀叹息说：“了解人本来就不容易。大臣亲戚都抛弃我离开了，如今忠义始终不变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秃发傉檀的各城都向乞伏炽磐投降，只有尉贤政屯驻在浩亹，坚守不投降。乞伏炽磐派人对他说：“乐都已经溃败，你的妻子儿女都在我这里，独自坚守一座城，想干什么呢？”尉贤政说：“我蒙受凉王的厚恩，作为国家的屏障。虽然知道乐都已经陷落，妻子儿女被擒；先归顺能获赏，后归顺会被杀。但不知道主上的生死，不敢归顺；妻子儿女是小事，怎能动摇我的心意！如果贪图一时的利益，忘记了肩负的重任，大王又怎么会任用这样的人呢！”乞伏炽磐于是派秃发虎台用亲笔信劝谕他，尉贤政说：“你是王位继承人，不能坚守气节，反绑双手投降别人，背弃父亲忘记君主，毁掉万世的基业。我是忠义之士，难道会效仿你吗！”听说秃发傉檀到了左南，才投降。

乞伏炽磐听说秃发傉檀到了，派使者到郊外迎接，用上宾的礼节对待他。秋季七月，乞伏炽磐任命秃发傉檀为骠骑大将军，赐爵左南公。南凉的文武官员，根据才能铨选任用。一年多后，乞伏炽磐派人用毒酒毒杀秃发傉檀；身边的人请求解毒，秃发傉檀说：“我的病难道应该治疗吗！”于是死去，谥号景王。秃发虎台也被乞伏炽磐杀死。秃发傉檀的儿子秃发保周、秃发贺，俱延的儿子秃发覆龙，利鹿孤的孙子秃发副周，乌孤的孙子秃发承钵，都投奔了河西王沮渠蒙逊；很久以后，又投奔了魏。魏任命秃发保周为张掖王，秃发覆龙为酒泉公，秃发贺为西平公，秃发副周为永平公，秃发承钵为昌松公。北魏主拓跋嗣喜爱秃发贺的才能，对他说：“你的祖先和我同源。”赐姓源氏。

八月，北魏主拓跋嗣派马邑侯陋孙出使后秦。八月二十日，派谒者于什门出使北燕，悦力延出使柔然。于什门到了和龙，不肯进去拜见，说：“大魏皇帝有诏书，必须冯王出来接受，然后我才敢进去。”燕王冯跋派人拉着他逼迫他进去，于什门见到冯跋不跪拜。冯跋派人按他的脖子，于什门说：“冯王拜受诏书，我自然会以宾主之礼致敬，为什么要逼迫我呢！”冯跋发怒，扣留了于什门不让他回去，于什门多次当众羞辱他。身边的人请求杀了他，冯跋说：“他也是各为其主罢了。”于是把于什门囚禁起来，想让他投降，于什门始终不投降。过了很久，他的衣帽都破烂不堪了，身上满是虱子。冯跋送给他衣帽，于什门都不接受。

北魏主拓跋嗣任命博士王谅为平南参军，让他带着平南将军、相州刺史尉太真的信去与太尉刘裕联系。尉太真是尉古真的弟弟。

九月初一，发生日食。

冬季十月，河南王乞伏炽磐又自称秦王，设置百官。

燕王冯跋与夏结盟，夏王赫连勃勃派御史中丞乌洛孤到北燕参加盟会。

十一月二十七日，北魏主拓跋嗣派使者巡视各州，核查地方长官的资产，不是自家原来就有的，全部登记为赃物。

西秦王乞伏炽磐立妃子秃发氏为王后。

十二月初一，柔然可汗大檀侵犯北魏。十二月十一日，北魏主拓跋嗣北上迎击。大檀逃走，拓跋嗣派奚斤等人追击，遇上大雪，士兵冻死和冻掉手指的有十分之二三。河内人司马顺宰自称晋王，魏人讨伐他，没有攻克。

北燕辽西公冯素弗去世，燕王冯跋在安葬他之前去哭吊了七次。

这一年，司马国璠兄弟聚集几百人，偷偷渡过淮河，夜里进入广陵城。青州刺史檀祗兼任广陵相，司马国璠的士兵径直进入议事厅，檀祗受惊出来，准备抵抗，被射伤后退回，对身边的人说：“贼兵趁天黑进来，想趁我不备偷袭；只要敲响五更的鼓声，他们害怕天亮，一定会逃走。”身边的人按他说的做了，司马国璠的士兵果然逃走，檀祗派兵追杀了一百多人。

北魏博士祭酒崔浩为北魏主拓跋嗣讲解《易经》和《洪范》，拓跋嗣趁机询问崔浩天文、术数方面的知识。崔浩的占卜和预测大多应验，因此受到宠信，凡是军国大事的密谋他都参与。

夏王赫连勃勃立夫人梁氏为王后，立儿子赫连璝为太子；封儿子赫连延为阳平公，赫连昌为太原公，赫连伦为酒泉公，赫连定为平原公，赫连满为河南公，赫连安为中山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