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白话版 晋纪三十 （公元392年－396年）

太元十七年（壬辰年，公元392年）

春天正月初一，朝廷宣布大赦天下。

前秦君主苻登把昭仪陇西人李氏立为皇后。

二月，后燕君主慕容垂从鲁口前往河间、渤海、平原等地。翟钊派他的将领翟都侵犯馆陶，驻军在苏康垒。三月，慕容垂带兵南下攻打翟钊。

前秦骠骑将军没弈干率领部众向后秦投降，后秦任命他为车骑将军，封高平公。

后秦君主姚苌生病卧床，命令姚硕德镇守李润，尹纬驻守长安，召太子姚兴到行营来。征南将军姚方成对姚兴说：“现在敌寇还没消灭，皇上又生病，王统等人都有自己的部队，终究会成为祸患，应该把他们都除掉。”姚兴听从了他的建议，杀了王统、王广、苻胤、徐成、毛盛。姚苌生气地说：“王统兄弟是我的同乡，实在没有别的想法；徐成等人都是前朝名将，我正要任用他们，怎么能随便杀了呢！”

后燕君主慕容垂进军逼近苏康垒。夏天四月，翟都向南逃到滑台。翟钊向西燕求救，西燕君主慕容永和大臣们商议，尚书渤海人鲍遵说：“让这两个敌寇互相争斗消耗，我们在后面趁机行动，这是卞庄子的策略啊。”中书侍郎太原人张腾说：“慕容垂强大，翟钊弱小，哪有什么可乘的消耗呢！不如赶紧救援翟钊，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现在我们带兵奔赴中山，白天多设些疑兵，晚上多举些火炬，慕容垂一定会害怕而回兵自救。我们在前面冲击，翟钊在后面追击，这是上天赐予的机会，不能错过啊。”慕容永没有听从。

后燕宣布大赦。

五月初一，发生了日食。

六月，后燕君主慕容垂的军队到达黎阳，面对黄河准备渡河，翟钊在南岸布兵抵抗。初五，慕容垂把军营转移到西津，这里距离黎阳西边四十里，制作了一百多艘牛皮船，假装排列着兵器，逆流而上。翟钊急忙带兵赶往西津，慕容垂暗中派中垒将军桂林王慕容镇等人从黎阳津连夜渡河，在黄河南岸扎营，到天亮时营寨已经建成。翟钊听说后，赶紧返回，攻打慕容镇等人的营寨；慕容垂命令慕容镇等人坚守营寨不要出战。翟钊的士兵来回奔波又累又热，攻打营寨也攻不下来，准备撤退；慕容镇等人趁机出兵迎战。骠骑将军慕容农从西津渡过黄河，和慕容镇等人夹击翟钊，把他打得大败。翟钊逃回滑台，带着妻子儿女，收集残余部众，向北渡过黄河，登上白鹿山，凭借险要地势防守，后燕的军队无法前进。慕容农说：“翟钊没有粮食，不能在山里长久待下去。”于是带兵返回，留下骑兵等候。翟钊果然下山；后燕军队回兵袭击，把他的部众全部俘获，翟钊独自骑马逃往长子。西燕君主慕容永任命翟钊为车骑大将军、兖州牧，封东郡王。一年多后，翟钊谋反，慕容永杀了他。

当初，郝晷、崔逞以及清河人崔宏、新兴人张卓、辽东人夔腾、阳平人路纂都在前秦做官，为了躲避前秦的战乱前来投奔，朝廷任命他们为冀州各郡的官员，各自率领自己的部众在黄河南岸扎营。不久他们接受了翟氏的官职爵位，翟氏失败后，他们都向后燕投降，后燕君主慕容垂根据他们各自的才能加以任用。翟钊所统领的七个郡三万多户人家，都像原来一样安居不动。任命章武王慕容宙为兖、豫二州刺史，镇守滑台；把徐州的七千多户百姓迁到黎阳，任命彭城王慕容脱为徐州刺史，镇守黎阳。慕容脱是慕容垂弟弟的儿子。慕容垂任命崔荫为慕容宙的司马。

当初，陈留王慕容绍担任镇南将军，太原王慕容楷担任征西将军，乐浪王慕容温担任征东将军，慕容垂都让崔荫做他们的辅佐。崔荫才干出众、聪明敏锐、刚强正直，善于规劝进谏，四位王爷都很敬畏他；他所到之处，简化刑法，减轻赋税徭役，流亡的百姓纷纷归附，人口逐渐增多。

秋天七月，慕容垂前往邺地，任命太原王慕容楷为冀州牧，右光禄大夫馀蔚为左仆射。

前秦君主苻登听说后秦君主姚苌生病，非常高兴，祭祀世祖的神位，宣布大赦，文武百官都晋升两级官职，喂饱战马、磨利兵器，进军逼近安定，距离城池九十多里。八月，姚苌的病稍有好转，出兵抵抗。苻登带兵出营，准备迎战，姚苌派安南将军姚熙隆另外去攻打前秦的军营，苻登害怕，只好回兵。姚苌连夜带兵从旁边出发，悄悄跟随在苻登军队后面，天亮时，侦察骑兵报告说：“贼军各营都已经空了，不知道去向。”苻登惊讶地说：“他是什么人啊，离开让我不知道，来的时候也让我没察觉，以为他快要死了，却忽然又出来了，我和这个羌人生活在同一时代，真是太不幸了！”苻登于是返回雍城，姚苌也回到安定。

三河王吕光派他的弟弟右将军吕宝等人攻打金城王乞伏乾归，吕宝和将士死了一万多人。又派他的儿子虎贲中郎将吕纂攻打南羌的彭奚念，吕纂也战败返回。吕光亲自率领军队在枹罕攻打彭奚念，攻克了那里，彭奚念逃到甘松。

冬天十月，荆州刺史王忱去世。雍州刺史朱序因为年老多病请求解除职务，朝廷下诏任命太子右卫率郗恢为雍州刺史，代替朱序镇守襄阳。郗恢是郗昙的儿子。

在关中的巴蜀人都背叛后秦，占据弘农归附前秦。前秦君主苻登任命窦冲为左丞相，窦冲迁移到华阴驻守。郗恢派将军赵睦防守金墉，河南太守杨佺期率领部众进军湖城，攻打窦冲，把他赶走了。

十一月，任命黄门郎殷仲堪为都督荆、益、宁三州诸军事、荆州刺史，镇守江陵。殷仲堪虽然有美好的名声，但资历和声望还比较浅，议论的人认为这个任命不合适。他到任后，喜欢施行小恩小惠，却不抓大纲要领。

南郡公桓玄依仗自己的才能和门第，以英雄豪杰自居，朝廷对他既怀疑又不任用。他二十三岁时，才被任命为太子洗马。桓玄曾经去拜见琅邪王司马道子，正赶上司马道子喝得大醉，他瞪着眼睛对众宾客说：“桓温晚年想做叛乱的事，你们说怎么样？”桓玄吓得趴在地上直冒汗，站不起来。从此他心里更加不安，常常对司马道子恨得咬牙切齿。后来他外出补任义兴太守，心情郁闷不得志，叹息说：“父亲是九州的霸主，儿子却只是个五湖的小官！”于是弃官回到封国，上奏疏为自己申辩说：“先父为王室尽力、匡扶恢复的功劳，朝廷已经遗忘了，我也不再计较。至于先帝登基，陛下继承大统，请问议论的人，这是谁的功劳呢？”奏疏被搁置，没有回音。

桓玄在江陵，殷仲堪对他既尊敬又害怕。桓氏几代人在荆州做官，桓玄又骄横跋扈，当地士人百姓都害怕他，超过了对殷仲堪的害怕。桓玄曾经在殷仲堪的厅堂前骑马嬉戏，用长矛对着殷仲堪比划。殷仲堪的中兵参军彭城人刘迈对桓玄说：“骑马使矛的功夫是不错，但精于义理方面就有所欠缺了。”桓玄听了很不高兴，殷仲堪也吓得变了脸色。桓玄出去后，殷仲堪对刘迈说：“你真是个狂人！桓玄夜里派人来杀你，我怎么能救得了你呢？”让刘迈赶快到京都去躲避；桓玄派人追赶，刘迈侥幸逃脱。

征虏参军豫章人胡藩路过江陵，见到殷仲堪，劝他说：“桓玄的志向情趣不一般，常常因为失去职位而闷闷不乐，您对他这么尊崇优待，恐怕不是将来的长久之计啊！”殷仲堪听了很不高兴。胡藩的内弟同郡人罗企生是殷仲堪的功曹，胡藩退下后，对罗企生说：“殷侯把武器倒过来交给别人，一定会遭祸的。您不早点考虑离开或留下，后悔就来不及了！”

二十七日，立皇子司马德文为琅邪王，把琅邪王司马道子改封为会稽王。

太元十七年十二月

后燕君主慕容垂回到中山，任命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兖、豫、荆、徐、雍五州诸军事，镇守邺城。

休官部落的权千成占据显亲，自称秦州牧。

清河人李辽上奏章，请求朝廷下令兖州修缮孔子庙，分配民户负责打扫，同时设立学校，招收学生讲学，他说：“事情中有种看似可以缓办实际却很紧急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但奏章没被朝廷理会。

太元十八年（癸巳年，公元393年）

春天正月，后燕阳平孝王慕容柔去世。

权千成被前秦逼迫，向金城王乞伏乾归请求投降，乞伏乾归任命他为东秦州刺史、休官大都统，封显亲公。

夏天四月，后燕君主慕容垂加授太子慕容宝为大单于；任命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尉，范阳王慕容德为司徒，太原王慕容楷为司空，陈留王慕容绍为尚书右仆射。五月，立儿子慕容熙为河间王，慕容朗为渤海王，慕容鉴为博陵王。

前秦右丞相窦冲自恃有才、傲慢待人，自己请求封为天水王，前秦君主苻登不同意。六月，窦冲自称秦王，改年号为元光。

金城王乞伏乾归立儿子乞伏炽磐为太子。乞伏炽磐勇猛有谋略，处事果断，比他父亲还强。

秋天七月，前秦君主苻登在野人堡攻打窦冲，窦冲向後秦求救。尹纬对后秦君主姚苌说：“太子仁厚的名声，远近都知道，但英勇谋略还没显现，请求让他去攻打苻登来树立威望。”姚苌听从了。太子姚兴带兵攻打胡空堡，苻登解除对窦冲的包围去救援。姚兴趁机袭击平凉，缴获大量物资后返回。姚苌让姚兴回长安镇守。

魏王拓跋珪因为薛干部落的太悉伏不肯交出刘勃勃，八月，袭击他的城池，进行屠杀，太悉伏逃奔前秦。

氐族首领杨佛嵩叛乱，投奔后秦，杨佺期、赵睦追击他。九月，在潼关打败杨佛嵩。后秦将领姚崇救援杨佛嵩，打败晋军，赵睦战死。

冬天十月，后秦君主姚苌病重，回到长安。

后燕君主慕容垂商议讨伐西燕，将领们都说：“慕容永没什么过错，我们连年征战，士兵疲惫，不能再打了。”范阳王慕容德说：“慕容永既是皇族旁支，又冒用帝号，迷惑百姓，应该先除掉他，来统一民心。士兵虽然疲惫，也不能停下啊！”慕容垂说：“司徒的想法正和我一样。我快要老了，拿出全部才智，足够拿下他，终究不能留下这贼寇连累子孙。”于是下令戒严。

十一月，慕容垂从中山出发，率领七万步兵骑兵，派镇西将军丹杨王慕容瓒、龙骧将军张崇从井陉出兵，在晋阳攻打西燕的武乡公慕容友；派征东将军平规在沙亭攻打镇东将军段平。西燕君主慕容永派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率领五万部众驻守潞川。慕容友是慕容永的弟弟。十二月，慕容垂到达邺城。

后秦君主姚苌召太尉姚昮、仆射尹纬、姚晃、将军姚大目、尚书狄伯支进入宫中，接受遗诏辅佐朝政。姚苌对太子姚兴说：“有诋毁这些大臣的，千万不要听信。你用恩德安抚亲人，用礼节对待大臣，用诚信处理事务，用仁爱对待百姓，这四点做好了，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姚晃流着泪问打败苻登的计策，姚苌说：“现在大业快要成功，姚兴的才智足够办好，还用问什么！”姚苌去世。姚兴隐瞒丧事不公布，派叔父姚绪镇守安定，姚硕德镇守阴密，弟弟姚崇驻守长安。有人对姚硕德说：“您威名一直很重，部下最强，现在政权交替，朝廷肯定会怀疑您，不如暂且逃到秦州，观察形势。”姚硕德说：“太子胸怀宽广、明智，肯定不会有别的想法。现在苻登还没消灭，要是家族内互相攻打，是自取灭亡。我宁死也不会这么做。”于是去见姚兴，姚兴用优厚的礼节接待并送他回去。姚兴自称大将军，任命尹纬为长史，狄伯支为司马，率领部众讨伐前秦。

太元十九年（甲午年，公元394年）

春天正月，前秦君主苻登听说后秦君主姚苌去世，高兴地说：“姚兴这小子，我用拐杖就能打他。”于是大赦天下，率领全部兵力向东进军，留司徒安成王苻广守雍城，太子苻崇守胡空堡；派使者封金城王乞伏乾归为左丞相、河南王，兼任秦、梁、益、凉、沙五州牧，加授九锡。当初，秃发思复鞬去世，儿子秃发乌孤继位。秃发乌孤勇猛有大志，和大将纷陀谋划夺取凉州。纷陀说：“您要是一定要得凉州，应该先发展农业、训练军队，礼遇贤才，整顿政治刑法，这样才行。”秃发乌孤听从了。三河王吕光派使者封秃发乌孤为冠军大将军、河西鲜卑大都统。秃发乌孤和部下商量：“能接受吗？”大家都说：“我们兵强马壮，为什么要依附别人？”石真若留不说话，秃发乌孤说：“你怕吕光吗？”石真若留说：“我们根基还不稳固，大小势力都不是对手，要是吕光拼命打我们，怎么应对？不如接受，让他骄傲，等有机会再行动，没有不成功的。”秃发乌孤于是接受任命。

二月，前秦君主苻登攻打屠各部落的姚奴、帛蒲两个堡垒，攻了下来。

后燕君主慕容垂留清河公慕容会镇守邺城，征调司、冀、青、兖四州兵力，派太原王慕容楷从滏口出兵，辽西王慕容农从壶关出兵，自己从沙庭出兵，攻打西燕，公开进军路线，各军分别驻扎。西燕君主慕容永听说后，部署军队分路防守，在台壁聚集粮食，派侄子征东将军小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率领一万多人驻守。

夏天四月，前秦君主苻登从六陌向废桥进军，后秦始平太守姚详占据马嵬堡抵抗。太子姚兴派尹纬带兵救援姚详，尹纬占据废桥等待前秦军队。前秦士兵争着找水，却得不到，渴死的有十分之二三，于是猛攻尹纬。姚兴派人快马告诉尹纬：“苻登是走投无路的贼寇，应该稳重些挫败他。”尹纬说：“先帝刚去世，人心不安，现在不趁大家奋勇作战的劲头消灭敌人，大事就完了！”于是和前秦交战，前秦军队大败。当天夜里，前秦部众溃散，苻登独自骑马逃到雍城。太子苻崇和安成王苻广听说战败，都弃城逃跑；苻登到了雍城，无处可去，就逃到平凉，收集残余部众，进入马毛山。

后燕君主慕容垂在邺城西南驻军，一个多月不前进。西燕君主慕容永觉得奇怪，认为太行道宽阔，怀疑慕容垂想走小路，于是把各军都集中到轵关驻守，封锁太行路口，只留台壁一支军队。慕容垂率领大军从滏口出发，进入天井关。五月，后燕军队到达台壁，慕容永派堂兄太尉大逸豆归救援，被平规打败。小逸豆归出战，又被辽西王慕容农打败，勒马驹被杀，王次多被俘，接着包围台壁。慕容永召回太行的军队，亲自率领五万精兵抵抗。刁云、慕容钟害怕，率领部众投降后燕，慕容永杀了他们的妻子儿女。慕容垂在台壁南面列阵，派骁骑将军慕容国率领一千骑兵埋伏在山涧下。与慕容永交战，慕容垂假装后退，慕容永的部众追击，追了几里地，慕容国的骑兵从山涧中冲出，切断后路，各军四面进攻，大败西燕军队，斩杀八千多人，慕容永逃回长子。晋阳守将听说后，弃城逃跑。丹杨王慕容瓒等人进军夺取晋阳。

后秦太子姚兴这时才公布丧事，在槐里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皇初，接着前往安定。给后秦君主姚苌定谥号为武昭皇帝，庙号太祖。

太元十九年六月

初二，朝廷追尊会稽王太妃郑氏为简文宣太后。大臣们认为宣太后应当配享晋元帝，太子前率徐邈说：“宣太后在世时，并没有和先帝（晋元帝）成为夫妻。至于说到子孙，哪能给祖父选配配偶呢！”国学明教东莞人臧焘说：“现在太后的尊号已经确定，就能表达子孙无尽的孝心；另外修建寝庙，就能彰显对先母的敬重；用儿子的身份来称呼她，还能说明尊贵的由来。这样做一下子满足了三层意义，不是很好吗？”于是在太庙路西边为宣太后立了庙。

后燕君主慕容垂进军包围长子。西燕君主慕容永想逃奔后秦，侍中兰英说：“从前石虎攻打龙都，太祖（慕容皝）坚守不离开，最终奠定了大燕的根基。现在慕容垂是个七十岁的老翁，厌烦打仗，终究不能常年屯兵攻打我们。只要坚守城池让他疲惫就行。”慕容永听从了他的建议。

前秦君主苻登派儿子汝阴王苻宗到河南王乞伏乾归那里做人质求救，又进封乞伏乾归为梁王，娶他的妹妹做梁王后。乞伏乾归派前军将军乞伏益州等人率领一万骑兵救援。秋天七月，苻登带兵出去迎接乞伏乾归的军队。后秦君主姚兴从安定到泾阳，和苻登在山南交战，活捉苻登后杀了他。把他的部众全都遣散，让他们回去种地，把阴密的三万户人家迁到长安，把苻登的李皇后赏给姚晃。乞伏益州等人听说后，带兵返回。前秦太子苻崇逃到湟中，即位称帝，改年号为延初。给苻登定谥号为高皇帝，庙号太宗。

后秦安南将军强熙、镇远将军杨多叛乱，推举窦冲为主帅。后秦君主姚兴亲自率军讨伐，军队到武功时，杨多哥哥的儿子杨良国杀了杨多投降，强熙逃到秦州，窦冲逃到沠川，沠川氐人仇高抓住他送了回来。

三河王吕光任命儿子吕覆为都督玉门以西诸军事、西域大都护，镇守高昌，让大臣的子弟跟着去。

八月十六日，尊皇太妃李氏为皇太后，住在崇训宫。

西燕君主慕容永处境困急，派儿子常山公慕容弘等人向雍州刺史郗恢求救，还献上一枚玉玺。郗恢上奏说：“慕容垂如果吞并慕容永，祸患会更深，不如让他们并存，可趁机把两人都除掉。”皇帝认为说得对，下诏让青、兖二州刺史王恭、豫州刺史庾楷救援慕容永。庾楷是庾亮的孙子。慕容永怕晋兵不出兵，又派太子慕容亮去做人质；平规追击慕容亮，在高都追上并抓获了他。慕容永又向魏国告急，魏王拓跋珪派陈留公拓跋虔、将军庾岳率领五万骑兵东渡黄河，驻扎在秀容，来救援他。拓跋虔是拓跋纥根的儿子。晋、魏的军队都还没到，大逸豆归的部将伐勤等人打开城门放后燕兵进城，后燕人抓住慕容永，杀了他，还杀了他的公卿大将刁云、大逸豆归等三十多人，得到慕容永所统辖的八郡七万多户人家以及前秦的车马、服饰、歌舞艺人和大量珍宝。后燕君主慕容垂任命丹杨王慕容瓒为并州刺史，镇守晋阳；宜都王慕容凤为雍州刺史，镇守长子。慕容永的尚书仆射昌黎人屈遵、尚书阳平人王德、秘书监中山人李先、太子詹事渤海人封则、黄门郎太山人胡母亮、中书郎张腾、尚书郎燕郡人公孙表，都按各自的才能提拔任用。

九月，慕容垂从长子前往邺城。

冬天十月，前秦君主苻崇被梁王乞伏乾归赶走，逃奔陇西王杨定。杨定留司马邵强守秦州，率领两万部众和苻崇一起攻打乞伏乾归，乞伏乾归派凉州牧轲弹、秦州牧乞伏益州、立义将军诘归率领三万骑兵抵抗。乞伏益州和杨定交战，在平州战败。轲弹、诘归都带兵后退，轲弹的司马翟瑥持剑怒斥道：“主上靠雄武开创基业，所向无敌，威名震动秦、蜀。将军以宗室身份担任元帅，应当竭尽全力来辅佐国家。现在秦州军虽然战败，另外两支军队还完好，怎么能望风而逃，有什么脸面去见主上呢？我翟瑥虽然没什么职权，难道不能根据情势杀了将军吗？”轲弹道歉说：“之前是不知道大家的心思如何。如果真能奋勇作战，我怎敢怕死？”于是率领骑兵进军作战，乞伏益州、诘归也率兵跟上，大败杨定的军队，杀了杨定和苻崇，斩杀一万七千人。乞伏乾归于是完全占据了陇西地区。

杨定没有儿子，他叔父杨佛狗的儿子杨盛，之前驻守仇池，自称征西将军、秦州刺史、仇池公，给杨定定谥号为武王，还派使者来向晋称藩。前秦太子苻宣逃到杨盛那里，杨盛把氐人、羌人分为二十部护军，各自镇守，不设置郡县。

后燕君主慕容垂向东巡视阳平、平原，命令辽西王慕容农渡过黄河，和安南将军尹国夺取青、兖地区的土地。慕容农攻打廪丘，尹国攻打阳城，都攻了下来。东平太守韦简战死，高平、太山、琅邪各郡的守军都弃城溃逃，慕容农进军到海边，普遍设置了地方长官。

柔然曷多汗抛弃父亲，和社仑率领部众向西逃跑；魏国长孙肥追击他们，在上郡跋那山追上，杀了曷多汗。社仑收集残余部众几百人，逃奔疋候跋，疋候跋把他安置在南部边境。社仑袭击疋候跋，杀了他；疋候跋的儿子启跋、吴颉等人都逃奔魏国。社仑抢掠五原以西各部落，逃跑度过漠北。

十一月，后燕辽西王慕容农在龙水打败辟闾浑，于是进入临淄。十二月，后燕君主慕容垂召慕容农等人返回。

后秦君主姚兴派使者和后燕结好，还把太子慕容宝的儿子慕容敏送到后燕，后燕封慕容敏为河东公。

梁王乞伏乾归自称秦王，大赦天下。

太元二十年（乙未年，公元395年）

春天正月，后燕君主慕容垂派散骑常侍封则回访后秦；随后从平原到广川、勃海、长乐打猎后返回。

西秦王乞伏乾归让太子乞伏炽磐兼任尚书令，左长史边芮为左仆射，右长史秘宜为右仆射，设置官职都仿照魏武帝、晋文帝时的旧例，但还自称大单于、大将军。边芮等人像以前一样兼任府中属官。

薛干部落的太悉伏从长安逃回岭北，上郡以西的鲜卑各杂胡都响应他。

二月初五，尚书令陆纳去世。

三月初一，发生日食。

皇太子出宫到东宫居住，任命丹杨尹王雅兼任少傅。

当时会稽王司马道子专权，奢侈放纵，他的宠臣赵牙原本是歌舞艺人，茹千秋原本是钱唐的捕贼小吏，都靠谄媚贿赂得到提拔。司马道子任命赵牙为魏郡太守，茹千秋为骠骑咨议参军。赵牙为司马道子建造东府第，堆山挖池，花费上万钱。皇帝曾经到他的府第，对司马道子说：“府里竟然有山，很好；但修饰得太过分了。”司马道子没法回应。皇帝离开后，司马道子对赵牙说：“皇上如果知道山是人工堆的，你肯定得死！”赵牙说：“有您在，我怎么会死呢！”修建得更加厉害。茹千秋卖官揽权，聚敛的财物上亿。博平令吴兴人闻人奭上奏揭发这些事，皇帝更加厌恶司马道子，但迫于太后的压力，不忍心废黜他，于是提拔当时有声望和自己亲近的王恭、郄恢、殷仲堪、王珣、王雅等人，让他们担任朝廷内外的要职来防备司马道子。司马道子也拉拢王国宝和王国宝的堂弟琅邪内史王绪，作为心腹。从此帮派兴起，不再有以前那种兄弟间的友爱欢乐了；太后常常从中调解。中书侍郎徐邈从容地对皇帝说：“汉文帝是贤明的君主，还后悔对待淮南王的事；晋世祖（司马炎）聪明通达，也对齐王有愧疚。兄弟之间，实在应该非常慎重。会稽王虽然有酗酒轻慢的过失，应该加以宽容，消除众人的议论，对外是为国家考虑，对内是安慰太后的心。”皇帝采纳了他的建议，又像以前一样信任司马道子。

太元二十年（公元395年）

当初，杨定死后，天水人姜乳趁机占据了上邽。夏天四月，西秦王乞伏乾归派乞伏益州率领六千骑兵去讨伐他。左仆射边芮、民部尚书王松寿劝道：“乞伏益州打了几次胜仗后就骄傲了，不能让他单独带兵，肯定会因为轻敌打败仗。”乞伏乾归说：“益州勇猛善战，其他将领都比不上，只要给他安排得力的辅佐就行。”于是派平北将军韦虔做长史，左禁将军务和做司马。军队到了大寒岭，乞伏益州不整顿军队，任由将士们打猎喝酒，还下令：“敢谈论军事的斩！”韦虔等人劝谏，他根本不听。姜乳趁机迎击，把乞伏益州的军队打得大败。

魏王拓跋珪背叛后燕，侵犯逼迫边境各部落。五月，后燕君主慕容垂派太子慕容宝、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率领八万大军，从五原出发讨伐魏国，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另外率领一万八千步兵骑兵作为后援。散骑常侍高湖劝谏说：“魏和燕世代联姻，他们内部有难时，燕确实帮过他们，施恩已经很厚了，结盟也很久了。之前因为求马没得到就扣留人家的弟弟，理亏在我们这边，怎么能突然出兵攻打呢！拓跋珪沉稳勇敢有谋略，从小经历艰难，现在兵强马壮，不能轻视。皇太子年轻，志气果敢、锐气旺盛，现在把兵权交给她独自出征，肯定会小看魏国，要是万一不如所愿，会损害威严、毁掉重任，希望陛下慎重考虑！”话说得很恳切激烈。慕容垂很生气，罢免了高湖的官职。高湖是高泰的儿子。

六月，后燕太原元王慕容楷去世。

西秦王乞伏乾归把都城迁到西城。

秋天七月，三河王吕光率领十万大军讨伐西秦，西秦左辅密贵周、左卫将军莫者羖羝劝西秦王乞伏乾归向吕光称藩，用儿子乞伏敕勃做人质。吕光带兵返回，乞伏乾归后悔了，杀了密贵周和莫者羖羝。

魏国张兖听说后燕军队要来，对魏王拓跋珪说：“燕军凭着滑台、长子之战的胜利，倾尽全国的财力兵力来进攻，肯定有轻视我们的心。我们应该故意表现出虚弱让他们骄傲，这样才能打败他们。”拓跋珪听从了，把所有部落的牲畜财产都往西迁到黄河以西一千多里的地方来躲避。燕军到了五原，收降了魏国其他部落三万多家，收割了一百多万斛糜子，设置了黑城，进军到黄河边，造船准备渡河的工具。拓跋珪派右司马许谦去后秦请求援军。

秃发乌孤攻打乙弗、折掘等部落，都把他们打败降服了，修建廉川堡作为都城。广武人赵振，从小就有奇谋大略，听说秃发乌孤在廉川，就抛弃家业去投奔他。秃发乌孤高兴地说：“我得到赵先生，大事就能成了！”任命他为左司马。三河王吕光封秃发乌孤为广武郡公。

有彗星从须女星出现，一直到哭星。皇帝心里厌恶，在华林园举酒祝祷说：“彗星啊，劝你喝一杯酒。自古以来哪有万岁的天子呢！”

八月，魏王拓跋珪在黄河南岸整顿军队。九月，进军到黄河边。后燕太子慕容宝排列军队准备渡河，突然刮起暴风，几十艘船被吹到南岸。魏军俘获了三百多名燕军士兵，把他们都释放遣送回去。

慕容宝从中山出发时，后燕君主慕容垂已经生病，到了五原后，拓跋珪派人拦截通往中山的道路，侦察慕容垂的使者，把他们全都抓了起来。慕容宝等人几个月都听不到慕容垂的起居情况，拓跋珪让被俘的使者到黄河边告诉慕容宝说：“你父亲已经死了，怎么不早点回去！”慕容宝等人又担忧又害怕，士兵们也惊恐不安。

拓跋珪派陈留公拓跋虔率领五万骑兵驻守河东，东平公拓跋仪率领十万骑兵驻守黄河以北，略阳公拓跋遵率领七万骑兵堵住燕军的南面。拓跋遵是拓跋寿乌的儿子。后秦姚兴派杨佛嵩带兵救援魏国。后燕术士靳安对太子慕容宝说：“天时不利，燕军肯定会大败，赶紧撤退可以避免灾祸。”慕容宝不听。靳安退下后，对别人说：“我们这些人都会把尸体丢在荒野，不能回家了！”

燕、魏两军相持了几十天，赵王慕容麟的部将慕舆嵩等人认为慕容垂确实死了，谋划作乱，拥立慕容麟为主。事情泄露，慕舆嵩等人都被处死，慕容宝、慕容麟等人心里互相猜忌。冬天十月，燕军烧掉船只，连夜逃跑。当时黄河还没结冰，慕容宝认为魏军一定不能渡河，就没设置侦察兵。十一月，突然刮起暴风，黄河结了冰。魏王拓跋珪带兵渡过黄河，留下辎重，挑选两万多精锐骑兵紧急追赶。

燕军到了参合陂，刮起大风，黑色的雾气像堤坝一样，从军队后面过来，笼罩在军队上空。僧人支昙猛对慕容宝说：“风气迅猛，是魏军要到的征兆，应该派兵抵御。”慕容宝认为已经离魏军很远了，笑着不回应。支昙猛不停地坚持请求，慕容麟生气地说：“凭殿下的神武，军队的强盛，完全可以在沙漠里横行，索虏（对魏的蔑称）怎么敢远道而来！支昙猛胡说八道惊扰众人，应该斩首示众！”支昙猛哭着说：“苻氏拥有百万大军，在淮南战败，正是因为仗着人多轻视敌人，不信天道的缘故啊！”司徒慕容德劝慕容宝听从支昙猛的话，慕容宝才派慕容麟率领三万骑兵在军队后面防备意外。慕容麟认为支昙猛是瞎说，放纵骑兵打猎，不肯设防。慕容宝派骑兵回去侦察魏军，骑兵才走了十多里，就解下马鞍睡觉了。

魏军日夜兼程，乙酉日傍晚，到了参合陂西边。燕军在陂东边，扎营在蟠羊山南面的水边。魏王拓跋珪连夜部署各将领，偷袭燕军，士兵们嘴里衔着枚、捆住马口悄悄前进。丙戌日日出时，魏军登上山顶，居高临下对着燕军营地。燕军正要向东出发，回头看见魏军，士兵们大惊失色，一片混乱。拓跋珪出兵攻击，燕军逃向水边，人马互相践踏，被踩死、淹死的数以万计。略阳公拓跋遵带兵在前面拦截，燕军四五万人，一下子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逃出去的不过几千人，太子慕容宝等人都独自骑马勉强逃脱。魏军杀了后燕右仆射陈留悼王慕容绍，活捉了鲁阳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济阴公尹国等几千名文武官员，缴获的兵器、铠甲、粮食、财物数以万计。慕容道成是慕容垂弟弟的儿子。

魏王拓跋珪挑选后燕大臣中有才能的，像代郡太守广川人贾闰、贾闰的堂弟骠骑长史昌黎太守贾彝、太史郎辽东人晁崇等留下，其余的想都给他们衣服粮食遣送回去，来招抚中原的人。中部大人王建说：“燕军强盛，现在倾尽全国兵力来犯，我们侥幸大胜，不如把他们全都杀了，这样他们国家就空虚了，攻取就容易了。而且俘获了敌人又放回去，恐怕不行吧！”于是把俘虏全部活埋了。十二月，拓跋珪回到云中郡的盛乐。

后燕太子慕容宝对参合陂的失败感到耻辱，请求再次攻打魏国。司徒慕容德对后燕君主慕容垂说：“敌军因为参合陂的胜利，有轻视太子的心，应该趁陛下的英明谋略去征服他们，不然，会成为后患。”慕容垂于是让清河公慕容会代理留台事务，兼任幽州刺史，代替高阳王慕容隆镇守龙城；让阳城王兰汗做北中郎将，代替长乐公慕容盛镇守蓟城；命令慕容隆、慕容盛率领他们的全部精兵回中山，约定明年大举攻打魏国。

这一年，后秦君主姚兴封他的叔父姚绪为晋王，姚硕德为陇西王，弟弟姚崇为齐公，姚显为常山公。

太元二十一年（丙申年，公元396年）

春天正月，后燕高阳王慕容隆率领龙城的军队进入中山，军容整齐，后燕人的士气渐渐振作起来。

休官部落的权万世率领部众投降西秦。后燕君主慕容垂派征东将军平规从冀州发兵。二月，平规率领博陵、武邑、长乐三郡的士兵在鲁口反叛，他的侄子冀州刺史平喜劝谏，他不听。平规的弟弟海阳令平翰也在辽西起兵响应他。慕容垂派镇东将军馀嵩攻打平规，馀嵩战败被杀。慕容垂亲自率军攻打平规，军队到了鲁口，平规抛弃部众，带着妻子儿女和平喜等几十人渡过黄河逃跑，慕容垂带兵返回。平翰带兵赶往龙城，清河公慕容会派东阳公慕容根等人攻打平翰，打败了他，平翰逃到山南。

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

三月，后燕君主慕容垂留下范阳王慕容德镇守中山，悄悄出兵。军队越过青岭，经过天门，凿山开路，出乎魏国意料，直扑云中。魏国陈留公拓跋虔率领三万多家部落镇守平城；慕容垂到了猎岭，派辽西王慕容农、高阳王慕容隆做前锋去偷袭。这时，燕军刚打了败仗，士兵都怕魏军，只有龙城来的士兵勇猛精锐，争相前进。拓跋虔平时没设防，闰三月，燕军到了平城，拓跋虔才发觉，率领部下出战，战败被杀，燕军收编了他的全部部落。魏王拓跋珪又震惊又害怕，想逃跑，各部落听说拓跋虔死了，都有了二心，拓跋珪不知该往哪去。

慕容垂路过参合陂时，看到堆积的尸体像山一样，就下令设祭，士兵们都痛哭起来，哭声震动山谷。慕容垂又羞又气，呕出鲜血，从此病倒，坐着马车前进，停在平城西北三十里的地方。太子慕容宝等人听说后，都带兵返回。燕军里的叛徒告诉魏军说“慕容垂已经死了，尸体在车上”。魏王拓跋珪想追击，听说平城已被燕军占领，就带兵退回，凭借山势防守。

慕容垂在平城停留了十天，病情加重，于是修建燕昌城后返回。夏天四月，在往上谷沮阳的路上去世，丧事不对外公布。丙申日，回到中山；戊戌日，公布死讯，定谥号为成武皇帝，庙号世祖。壬寅日，太子慕容宝即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永康。

五月，任命范阳王慕容德为都督冀、兖、青、徐、荆、豫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冀州牧，镇守邺城；辽西王慕容农为都督并、雍、益、梁、秦、凉六州诸军事、并州牧，镇守晋阳。又任命安定王库傉官伟为太师，夫馀王为太傅。甲寅日，让赵王慕容麟兼任尚书左仆射，高阳王慕容隆兼任右仆射，长乐公慕容盛为司隶校尉，宜都王慕容凤为冀州刺史。

乙卯日，任命散骑常侍彭城人刘该为徐州刺史，镇守鄄城。

甲子日，任命望蔡公谢琰为尚书左仆射。

当初，后燕君主慕容垂的先段皇后生了慕容令、慕容宝，后段皇后生了慕容朗、慕容鉴，他还喜欢其他姬妾生的儿子慕容麟、慕容农、慕容隆、慕容柔、慕容熙。慕容宝起初做太子时，有好名声，后来变得荒唐懈怠，朝廷内外都很失望。后段皇后曾对慕容垂说：“太子在太平年代，还能做个守成的君主；现在国家处境艰难，恐怕他不是救世的人才。辽西王、高阳王，是陛下的贤子，应该选一个，把大业托付给他。赵王慕容麟奸诈固执，将来必定是国家的祸患，应该早点处理他。”慕容宝善于讨好慕容垂身边的人，身边人多称赞他，所以慕容垂认为他贤能，对段皇后说：“你想让我做晋献公吗？”段皇后哭着退下，告诉她的妹妹范阳王妃说：“太子没才能，天下人都知道，我为国家说话，主上却把我当成骊姬，多么让人伤心啊！看太子一定会葬送国家，范阳王有非凡的气度，如果燕国福气没尽，大概会在他身上吧！”慕容宝和慕容麟听说后，都恨段皇后。乙丑日，慕容麟让段皇后说：“你常说主上不能守住大业，现在到底能不能？应该早点自尽，来保全段氏宗族！”段皇后生气地说：“你们兄弟连逼死母亲都不觉得难，还能守住先人的基业吗！我难道怕死，只是想到国家不久就要灭亡了。”于是自杀。慕容宝提议，认为段皇后谋划废黜正统，没有做母后的道理，不应按皇后礼仪办丧事，大臣们都认为对。中书令眭邃在朝廷上公开说：“儿子没有废黜母亲的道理，汉安帝的阎后亲自废了顺帝，还能配享太庙，何况先后那些不明不白的话，真假还不知道呢？”于是才按皇后礼仪办了丧事。

六月，魏王拓跋珪派将军王建等人攻打后燕广宁太守刘亢泥，杀了他，把他的部落迁到平城。后燕上谷太守开封公慕容详放弃郡城逃跑。慕容详是慕容皝的曾孙。

丁亥日，魏国贺太妃去世。

后燕君主慕容宝核定士族旧户籍，区分清浊，查核户口，撤销军营中受封荫庇的户口，全部归属郡县。因此士民抱怨，开始有了背离之心。

三河王吕光即天王位，国号大凉，大赦天下，改年号为龙飞。设置百官，以世子吕绍为太子，封二十个子弟为公侯，任命中书令王详为尚书左仆射，着作郎段业等五人为尚书。

吕光派使者封秃发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秃发乌孤对使者说：“吕王的儿子们贪婪荒淫，三个外甥残暴肆虐，远近的人都愁苦怨恨，我怎么能违背百姓心意，接受不义的爵位呢？我要做帝王的事。”于是留下使者带来的鼓吹、仪仗，辞谢后打发使者回去。

平规收集残余党羽占据高唐，后燕君主慕容宝派高阳王慕容隆带兵讨伐。东部地区的百姓，一向感念慕容隆的恩德，迎接他的人在路上接连不断。秋天七月，慕容隆进军到黄河边，平规放弃高唐逃跑。慕容隆派建威将军慕容进等人渡过黄河追击，在济北杀了平规。平喜逃奔彭城。

娶已故中书令王献之的女儿做太子妃。王献之是王羲之的儿子。

魏国大臣劝魏王拓跋珪称皇帝尊号，拓跋珪开始使用天子的旌旗，出入时警戒清道，改年号为皇始。参军事上谷人张恂劝拓跋珪进军夺取中原，拓跋珪认为他说得对。

后燕辽西王慕容农率领几万部众到并州，并州一向缺乏储备。这年早霜，百姓不能供给他们粮食。慕容农又派各部落护军分别监督各胡人部落，因此汉人和胡人都怨恨，暗中招引魏军。八月，魏王拓跋珪大举讨伐后燕，四十多万步兵骑兵，从马邑向南出发，越过句注山，旌旗连绵两千多里，击鼓前进。左将军雁门人李栗率领五万骑兵做前锋，另外派将军封真等人从东路出军都，袭击后燕幽州。

后燕征北大将军、幽平二州牧、清河公慕容会，母亲地位低但他年纪大，雄伟英俊有才能技艺，后燕君主慕容垂喜欢他。慕容宝讨伐魏国时，慕容垂命慕容会代理东宫事务、总管朝政，礼遇和太子一样。到慕容垂代替慕容宝伐魏时，命慕容会镇守龙城，把东北的事务托付给他，王府的官属，都选当时有才能声望的人。慕容垂病重时，留下遗言让慕容宝立慕容会为继承人；但慕容宝喜欢小儿子濮阳公慕容策，心思不在慕容会身上。长乐公慕容盛和慕容会同岁，以做他的下属为耻，就和赵王慕容麟一起劝慕容宝立慕容策，慕容宝听从了。乙亥日，立妃子段氏为皇后，慕容策为皇太子，慕容会、慕容盛都进爵为王。慕容策十一岁，一向愚蠢懦弱；慕容会听说后，心里怨恨。九月，章武王慕容宙护送后燕主慕容垂和成哀段皇后的灵柩到龙城宣平陵安葬。慕容宝下诏让慕容宙把高阳王慕容隆的属官、部众、家属全部带回中山，慕容会违抗诏令，多留部众不遣送。慕容宙年纪大、辈分高，慕容会事事欺辱他，看到的人都知道他有野心。

戊午日，魏军到了阳曲，登上西山，逼近晋阳，派骑兵围绕城池大喊后离开。后燕辽西王慕容农出战，大败，逃回晋阳，司马慕舆嵩关起城门不让他进。慕容农带着妻子儿女率领几千骑兵向东逃，魏中领将军长孙肥追击，在潞川追上，俘获慕容农的妻子儿女。燕军全军覆没，慕容农受伤，只和三个骑兵逃回中山。

魏王拓跋珪于是夺取并州。开始建立台省，设置刺史、太守、尚书郎以下的官职，全用儒生担任。士大夫到军营门口的，不论老少，都请进去慰问，让每个人尽情说话，稍有才能的，都加以提拔任用。己未日，派辅国将军奚牧夺取汾川地区，俘获后燕丹杨王慕容买得和离石护军高秀和。任命中书侍郎张恂等人为各郡太守，招抚离散的百姓，鼓励督促农耕养蚕。

后燕君主慕容宝听说魏军快来了，在东堂商议对策。中山尹苻谟说：“现在魏军人多势强，千里迢迢来打仗，趁着胜利势头正猛。如果放他们进入平原，就没法抵挡了，应该守住险要地势来抵抗。”中书令眭邃说：“魏兵多是骑兵，往来迅猛，在马上带的粮食，撑不过十天。应该让各郡县聚集百姓，每千家编成一个堡垒，挖深沟、筑高墙，清空野外等待他们。他们到了没东西可抢，过不了六十天，粮食吃完自然会退走。”尚书封懿说：“现在魏兵几十万，是天下的强敌，百姓就算筑了堡垒，也没法自保，这等于是把士兵和粮食聚起来送给他们。而且会动摇民心，显得我们软弱。不如守住关口迎战，这才是上策。”赵王慕容麟说：“魏军现在乘胜而来，势头挡不住，应该全力防守中山，等他们疲惫了再趁机反击。”于是决定加固城墙、囤积粮食，做长期坚守的准备。命令辽西王慕容农出兵驻守安喜，军事上的动静，全交给慕容麟处理。

东晋孝武帝嗜酒，常常在宫内流连，清醒处理政事的时间很少，外面的人难得见到他。张贵人在后宫最受宠，后宫的人都怕她。庚申日，孝武帝和后宫宴饮，歌妓乐工都在旁侍奉；当时张贵人快三十岁了，孝武帝开玩笑说：“你按年纪也该被废了，我打算再找个年轻的。”张贵人暗地里很生气，傍晚时分，孝武帝喝醉了，在清暑殿睡觉，张贵人让宦官们都喝了酒，把他们打发走，叫婢女用被子蒙住孝武帝的脸，把他闷死了，又重金贿赂身边的人，说“皇上因为做噩梦突然去世”。当时太子昏庸懦弱，会稽王司马道子昏聩荒淫，就没再追查。王国宝夜里敲宫门，想进去写遗诏，侍中王爽拦住他，说：“皇上刚去世，皇太子还没到，敢进来的人杀头！”王国宝才停下。王爽是王恭的弟弟。辛酉日，太子即位，大赦天下。

癸亥日，有关部门上奏：“会稽王司马道子应该进位为太傅、扬州牧，赐予黄钺。”诏令朝廷内外的大小事务都要向他请示。

晋安帝年幼又不聪明，不会说话，连冷热饥饱都分不清，吃喝睡觉都要靠别人安排。他同母的弟弟琅邪王司马德文，性情恭敬谨慎，常常陪在他身边，帮他调节安排，他的生活才得以适当。

当初，王国宝依附会稽王司马道子，骄横放纵不守法度，多次被御史中丞褚粲弹劾。王国宝修建的书房，规格比得上清暑殿，孝武帝很讨厌他；王国宝害怕，就转而向孝武帝献媚，疏远司马道子，孝武帝又宠信他。司马道子非常生气，曾在宫内当面斥责王国宝，还用剑扔他，两人过去的交情全没了。到孝武帝去世，王国宝又侍奉司马道子，和王绪一起做些邪恶谄媚的事。司马道子更被他们迷惑，把他们当作心腹，于是他们参与掌管朝廷大权，威势震动内外，都被当时的人痛恨。

王恭进京参加孝武帝的葬礼，常常神色严肃地直言进谏，司马道子很怕他。王恭退朝后，叹息说：“宫殿的梁栋虽然是新的，却让人有国家将亡的感叹！”王绪劝王国宝，趁王恭入朝，让相王（司马道子）埋伏士兵杀了他，王国宝不同意。司马道子想调和朝廷内外的关系，就向王恭表达了深切的诚意，希望消除过去的矛盾；但王恭每次谈到朝政，总是声色严厉。司马道子知道没法和王恭和好，于是有了算计他的念头。

有人劝王恭趁入朝的机会带兵杀了王国宝，王恭因为豫州刺史庾楷兵力强盛，又和王国宝是一伙的，心里害怕，没敢动手。王珣对王恭说：“王国宝虽然终究会作乱，但总的来说他的罪行还没公开显露，现在突然先动手除掉他，一定会大失朝野的期望。何况带着强兵在京城私下行动，谁会说这不是叛乱呢！王国宝如果最终不改，恶行传遍天下，到时候再顺应民心除掉他，也不用担心不成功。”王恭于是作罢。后来他对王珣说：“近来看你有点像胡广（东汉时的老好人）。”王珣说：“王陵在朝廷上争辩，陈平谨慎沉默，关键是看最终结果如何啊！”

冬天十月，甲申日，把孝武帝葬在隆平陵。王恭回自己的镇地，临走时对司马道子说：“皇上守丧期间，宰相的重任，连伊尹、周公都觉得难，希望大王亲自处理政务，采纳正直的意见。放弃靡靡之音，疏远奸佞小人。”王国宝等人更害怕了。

魏王拓跋珪派冠军将军代郡人于栗磾、宁朔将军公孙兰率领两万步兵骑兵，偷偷从晋阳开辟韩信当年的旧道。己酉日，拓跋珪从井陉直奔中山。李先投降魏国，拓跋珪任命他为征东左长史。

西秦凉州牧轲弹和秦州牧乞伏益州不和，轲弹逃奔后凉。

魏王拓跋珪进攻常山，攻了下来，抓获太守苟延，从常山以东，地方官有的逃跑有的投降，各郡县都归附魏国，只有中山、邺、信都三座城还在后燕手里。十一月，拓跋珪命令东平公拓跋仪率领五万骑兵攻打邺城，冠军将军王建、左将军李栗攻打信都。戊午日，拓跋珪进军中山；己未日，发起进攻。后燕高阳王慕容隆防守南城，率领部众奋力作战，从早上到下午，杀伤几千人，魏军才退走。拓跋珪对将领们说：“中山城坚固，慕容宝肯定不肯出战。猛攻会损伤士兵，长期包围会耗费粮食，不如先攻取邺城、信都，然后再打中山。”丁卯日，拓跋珪带兵南下。

章武王慕容宙从龙城回来，听说有魏军入侵，快马进入蓟城，和镇北将军阳城王兰一起登城防守。兰是慕容垂的堂弟。魏将石河头攻打蓟城，没攻下来，退到渔阳驻守。

拓跋珪在鲁口驻军，博陵太守申永逃到河南，高阳太守崔宏逃到海边。拓跋珪早就听说崔宏的名声，派官吏去追，找到了他，任命为黄门侍郎，和给事黄门侍郎张衮一起掌管机要事务，创立制度。博陵令屈遵投降魏国，拓跋珪任命他为中书令，负责传达命令，兼管文书公告。

后燕范阳王慕容德派南安王慕容青等人夜里在邺下袭击魏军，打败了他们，魏军退到新城驻守。慕容青等人请求追击，别驾韩讠卓说：“古人先谋划再打仗。魏军不能打的原因有四个：孤军深入，利于野外作战，这是一；深入到我们京城附近，把军队放在死地，这是二；前锋虽然败了，后阵还稳固，这是三；他们人多我们人少，这是四。我们的军队不宜行动的原因有三个：在自己的地方打仗，这是一；行动了却不能取胜，人心难以稳固，这是二；城池还没修好，敌人来了没法防备，这是三。现在魏军没有物资粮食，不如深挖壕沟、固守军队，让他们疲惫。”慕容德听从了，召回慕容青。慕容青是慕容详的哥哥。

十二月，魏辽西公贺赖卢率领两万骑兵会合东平公拓跋仪攻打邺城。贺赖卢是贺讷的弟弟。

魏别部大人没根有胆识勇气，魏王拓跋珪讨厌他。没根怕被处死，己丑日，带领几十个亲兵投降后燕，后燕君主慕容宝任命他为镇东大将军，封雁门公。没根请求回去袭击魏国，慕容宝不好给他重兵，只给了一百多骑兵。没根模仿魏军的号令，夜里进入魏营，到了中军帐篷，拓跋珪才发觉，狼狈地惊慌逃跑；没根因为带的人少，没法打败魏军大部队，缴获了很多首级俘虏后返回。

杨盛派使者来请求归附。朝廷下诏任命杨盛为镇南将军、仇池公。杨盛上奏推荐苻宣为平北将军。

这一年，越质诘归率领两万户人家背叛西秦，投降后秦，后秦把他们安置在成纪，任命越质诘归为镇西将军、平襄公。

后秦陇西王姚硕德在上邽攻打姜乳，姜乳率领部众投降。后秦任命姚硕德为秦州牧，镇守上邽；征召姜乳为尚书。强熙、权千成率领三万部众一起包围上邽，姚硕德打败了他们，强熙逃到仇池，后来又来东晋投奔。姚硕德向西到略阳攻打权千成，权千成投降。

西燕灭亡后，它所任命的河东太守柳恭等人各自领兵据守。后秦君主姚兴派晋王姚绪攻打他们，柳恭等人靠着黄河防守，姚绪没法渡河。当初，永嘉之乱时，汾阴的薛氏聚集族人乡党，凭借黄河固守，不在刘聪、石勒手下做官。到苻氏兴起，才用礼节聘请薛强，任命他为镇东将军。薛强带领后秦军队从龙门渡过黄河，于是进入蒲阪，柳恭等人都投降了。姚兴任命姚绪为并、冀二州牧，镇守蒲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