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白话版 周纪四 （公元前297－前273年）

公元前297年，甲子年

楚怀王一直想逃离秦国。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跑了出来，结果被秦国发现，他们封锁了楚国方向的道路。楚怀王没办法，只能抄小路逃向赵国。可当时赵主父在代地，赵国的人不敢收留楚怀王。楚怀王又打算逃去魏国，还没到就被秦国追兵抓住，押回了秦国。

这一年，鲁平公去世，他的儿子贾即位，史称鲁缗王。

公元前296年，乙丑年

楚怀王在秦国一病不起，最终死在了那里，秦国把他的灵柩送回了楚国。楚国百姓都非常同情楚怀王，就像失去了自家亲人一样悲伤。其他诸侯国也因此觉得秦国做事太不地道。

齐国、韩国、魏国、赵国、宋国一起出兵攻打秦国，打到盐氏这个地方就撤回去了。秦国为了求和，把武遂还给韩国，把封陵还给魏国 。

赵主父去新占领的地方巡视，从代地出发，在西河遇见了楼烦王，还把楼烦王的军队收归己用。

这一年，魏襄王去世，他的儿子魏昭王即位；韩襄王也去世了，他的儿子韩厘王咎继位。

公元前295年，丙寅年

秦国的尉错带兵攻打魏国的襄城。赵主父和齐国、燕国联手灭掉了中山国，把中山国的国君流放到肤施。班师回朝后，赵主父论功行赏，大赦天下，还摆了五天酒宴庆祝。

赵主父把代地封给了大儿子赵章，封他为安阳君。赵章平日里就骄奢放纵，心里很不服自己的弟弟赵王何。赵主父派田不礼去辅佐赵章。李兑对肥义说：“公子章身强力壮，野心勃勃，他的党羽众多；田不礼残忍好杀又骄横，这两人凑到一起，肯定要搞阴谋。小人一旦有了野心，做事不计后果，只看眼前利益，大祸很快就要来了。您现在责任重大、权势又高，很可能成为祸乱的开端和焦点。您为什么不称病不出，把政权交给公子成呢？别给祸事当梯子，这样不好吗？”肥义说：“当初主父把赵王托付给我，说：‘不要改变原则，不要动摇想法，坚守本心，至死方休。’我郑重地接受了命令并记录下来。现在因为害怕田不礼带来的祸事，就忘了自己的承诺，还有比这更大的变节吗？俗话说：‘就算死者复活，生者也问心无愧。’我想实现自己的诺言，怎么能只想着保全性命呢？您能这样提醒我，是对我的忠诚。但我已经许下过承诺，无论如何都不会食言！”李兑说：“好吧，您多保重！我看您今年怕是凶多吉少了。”说完，流着泪离开了。之后，李兑多次去找公子成，商量防备田不礼的事。肥义对信期说：“公子章和田不礼表面上看起来还行，实则心术不正。他们有宫里的支持，在外又肆意妄为，假传命令、独断专行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我现在特别担心，晚上睡不着，吃饭也不香，一定要小心他们搞突然袭击。从现在起，要是有人来召见大王，必须先经过我同意，我会先去探探情况，确定没事大王才能去。”信期说：“好。”

有一次，赵主父让赵王何临朝接见大臣，自己在旁边偷偷观察。他看到大儿子赵章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反过来向弟弟称臣，心里十分怜悯他。于是，赵主父就想把赵国一分为二，让赵章在代地称王，不过这个想法还没确定就搁置了。后来，赵主父和赵王何到沙丘游玩，各自住在不同的宫室。公子章和田不礼趁机发动叛乱，假传赵主父的命令召见赵王何。肥义先去查看情况，结果被杀死了。高信立刻带着赵王何与叛军作战。公子成和李兑从国都赶来，召集四个城邑的军队平乱，杀死了公子章和田不礼，还铲除了他们的党羽。公子成当上了丞相，封号为安平君；李兑做了司寇。当时赵王何年纪还小，公子成和李兑把持着赵国的政权。公子章叛乱失败后，逃到赵主父那里，赵主父收留了他。公子成和李兑就包围了赵主父住的宫室。公子章死后，两人商量说：“因为公子章的事，我们包围了主父的宫室。现在要是撤兵，我们肯定会被灭族！”于是继续包围宫室，还下令：“宫里的人，最后出来的灭族！”宫里的人全都跑了出来。赵主父想出来却出不去，又没有吃的，只能掏鸟窝里的幼鸟充饥。就这样过了三个多月，赵主父饿死在了沙丘宫。确定赵主父死后，赵国才向各国报丧。赵主父一开始立大儿子赵章为太子，后来娶了吴娃，非常宠爱她，好几年都很少见其他人。吴娃生下儿子何后，赵主父就废了太子章，改立何做太子。吴娃死后，赵主父对何的宠爱也渐渐淡了，又可怜起原来的太子章，就想让两个儿子都当王，一直犹豫不决，最终导致了这场祸乱。

这一年，秦国的楼缓被免去丞相之职，魏冉接替了他。

公元前294年，丁卯年

秦国在解这个地方打败了魏国的军队。

公元前293年，戊辰年

韩国的公孙喜联合魏国一起攻打秦国。穰侯魏冉向秦王推荐左更白起，让他代替向寿统率军队。白起在伊阙大败魏、韩联军，斩杀了二十四万人，俘虏了公孙喜，还攻下五座城池。秦王任命白起为国尉。

秦王给楚王写信说：“楚国背叛了秦国，我准备率领诸侯一起攻打楚国，希望大王整顿好军队，咱们痛痛快快打一仗！”楚王很害怕，只好又和秦国和亲。

公元前292年，己巳年

楚襄王从秦国迎娶了一位女子。

司马光评论说：秦国的做法太不讲道理了，杀了人家的父亲，又要挟人家的儿子；楚国也不争气，能忍受杀父之仇，还和仇人结亲！唉！要是楚国的国君能治国得法，臣子能选贤任能，秦国再强大，又怎么能欺负楚国呢？荀子说得好：“治国之道用得好，百里之地也能独立自强；用得不好，楚国六千里土地也会被仇人奴役。”所以说，国君不致力于掌握治国之道，只想着扩张势力，这就是国家危险的根源。

这一年，秦国的魏冉因病辞去丞相之职，秦王任命客卿烛寿为丞相。

公元前291年，庚午年

秦国攻打韩国，占领了宛城。

秦国的烛寿被免职，魏冉再次担任丞相。秦王把穰地和陶地封给魏冉，所以人们称他为穰侯。秦王还把宛城封给了公子市，把邓地封给了公子悝。

公元前290年，辛未年

魏国把河东四百里土地、韩国把武遂二百里土地都割让给了秦国。

魏国的芒卯开始凭借诡诈的手段受到重用。

公元前289年，壬申年

秦国的大良造白起和客卿错攻打魏国，打到轵这个地方，一共夺取了大小六十一座城池。

公元前288年，癸酉年

这年冬天十月，秦王自称为西帝，还派使者去给齐王献上东帝的称号，想和齐国约定一起攻打赵国。苏代从燕国来到齐国，齐王问他：“秦国派魏冉来给我送帝号，你觉得我该怎么办？”苏代回答说：“大王您先接受帝号，但别对外用这个称号。如果秦国称帝，天下人都没意见，大王您再用也不迟；要是秦国称帝后，天下人都反对，大王您就别用，这样还能赢得天下人的支持，这可是个好机会。再说，攻打赵国和攻打像夏桀一样无道的宋国，哪个更划算呢？大王不如先放弃帝号，赢得天下人心，再发兵攻打宋国。拿下宋国，楚国、赵国、魏国、卫国都会害怕。这样做，表面上我们尊重秦国，实际上却能让天下人讨厌秦国，这就是把低姿态转化为高地位的办法。”齐王听从了苏代的建议，称了两天帝就取消了。十二月，吕礼从齐国来到秦国，秦王也取消了帝号，重新称王。

秦国攻打赵国，占领了杜阳。

公元前287年，甲戌年

秦国对魏国发起进攻，一举拿下新垣和曲阳两座城池。魏国的领土接连被秦国蚕食，边境局势愈发紧张。

公元前286年，乙亥年

秦国派司马错攻打魏国的河内地区。魏国难以抵挡秦军攻势，只好献出安邑求和。秦国把安邑的百姓驱逐出去，让他们回到魏国，这种做法既削弱了魏国，又避免了管理占领区的麻烦。同时，秦国在夏山击败了韩国的军队，韩国也遭受重创，在军事上节节败退。

这一年，宋国发生了一件奇事：城墙角落的麻雀窝里孵出了一只猫头鹰。宋国的太史占卜后说：“这是大吉之兆，弱小的麻雀生出强大的猫头鹰，预示着宋国必将称霸天下。”宋康王听了大喜过望，觉得称霸的时机到了。他立刻发兵，先是灭掉了滕国，接着攻打薛国；向东击败齐国，夺取五座城池；向南战胜楚国，抢得三百里土地；向西又打败魏军。

接连的胜利让宋康王被冲昏了头脑，和齐、魏等国结下死仇后，他反而更加坚信自己能称霸。为了尽快实现霸业，他做出许多荒唐事：用箭射天，用鞭子抽打土地，还把代表国家的社稷坛毁掉焚烧，想以此显示自己的威严，让鬼神都臣服。他还在宫中彻夜饮酒作乐，只要宫里有人喊“万岁”，堂上、堂下、门外，一直到整个宋国境内，所有人都得跟着喊“万岁”，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天下人都称宋国为“桀宋” 。齐湣王趁机以“替天行道”为名，出兵讨伐宋国。宋国百姓早就对宋康王的暴政不满，军队一触即溃，城池也守不住。宋康王逃到魏国，最后死在了温地。

公元前285年，丙子年

秦王先在宛城与楚王会面，又在中阳和赵王见面。这些外交会面看似友好，实则是各国在复杂局势下的利益博弈，都想摸清对方的态度，为后续行动做准备。

秦国派蒙武攻打齐国，一口气攻下九座城池。齐国领土被侵，实力受损。而齐湣王灭掉宋国后，变得骄傲自大，他向南侵犯楚国，向西进攻韩、赵、魏三国，甚至妄图吞并东周、西周，自己当天子。大臣狐咺仗义执言，被他在檀衢大街上砍头；陈举直言进谏，也被杀死在东闾门外。

另一边，燕昭王自即位以来，日夜安抚百姓，努力发展生产，燕国逐渐变得富足强大。他找来乐毅商量讨伐齐国的事。乐毅分析说：“齐国毕竟是曾经的霸主，底子厚、地盘大、人口多，咱们燕国单独打很难取胜。大王要是真想报仇，最好联合赵国、楚国和魏国一起行动。”于是，燕昭王派乐毅去游说赵国，又派其他使者联络楚国和魏国，还让赵国用伐齐的好处去劝说秦国加入。各国早就厌恶齐湣王的骄横残暴，都争相与燕国结盟，准备一起攻打齐国。

公元前284年，丁丑年

燕国倾全国之力出兵，任命乐毅为上将军。秦国的尉斯离也率领秦军，与韩、赵、魏三国的军队会合。赵王甚至把相国大印交给乐毅，让他统一指挥秦、魏、韩、赵、燕五国联军，浩浩荡荡杀向齐国。齐湣王调集全**队在济水西边迎战，结果被打得大败。

获胜后，乐毅先让秦国和韩国的军队回国，又分派魏**队去占领原属宋国的土地，安排赵**队去收复河间地区，自己则亲自率领燕军，一路向北长驱直入。剧辛劝他：“齐国强大，燕国弱小，这次靠诸侯帮忙才打败齐军，应该赶紧攻占齐国边境城池壮大自己，这才是长久之计。要是放着边境不打，一味深入，既伤不到齐国根基，对燕国也没好处，还会结下更深的仇怨，以后肯定会后悔。”乐毅却有不同看法：“齐王好大喜功，听不进下面的建议，又排挤贤才，重用奸臣，政令残暴，百姓早就怨声载道。现在齐军惨败，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如果错过，等齐王醒悟过来，改正错误，安抚百姓，再想打败齐国就难了。”于是，燕军继续深入齐国境内。

齐国内部果然陷入大乱，齐湣王吓得弃城逃跑。乐毅率军进入齐国都城临淄，把齐国的珍宝、祭祀礼器等都运回燕国。燕昭王亲自到济水岸边慰劳军队，犒赏将士，还封乐毅为昌国君，让他继续留在齐国，攻打尚未攻克的城池。

齐湣王逃到卫国，卫君把自己的宫殿腾出来给他住，还以臣子自居，小心伺候。可齐湣王却态度傲慢，卫国百姓一气之下把他赶走了。他又逃到邹国、鲁国，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邹、鲁两国都拒绝收留他。最后，齐湣王逃到莒城。楚国派淖齿带兵救援齐国，淖齿趁机当上了齐国国相。但他却心怀不轨，想和燕国瓜分齐国，于是抓住齐湣王，列数他的罪状：“千乘、博昌之间，方圆几百里，天降血雨把衣服都染红了，大王知道吗？”齐湣王说知道。淖齿又问：“赢、博之间，土地开裂，深不见底，大王知道吗？”齐湣王还是说知道。“还有人在宫门前哭泣，去找又找不到人，离开却又能听到哭声，大王知道吗？”齐湣王依旧回答知道。淖齿怒道：“天降血雨，是上天发出警告；土地开裂，是大地发出警告；有人哭泣，是百姓发出警告。天、地、人都发出警告了，大王却不知悔改，怎么能不杀！”最终，淖齿在鼓里把齐湣王杀了。

荀子对此评论道：国家是天下最有利的权势载体。如果国君能用正确的治国之道来治理，国家就会非常安定繁荣，成为美好事物的源泉；要是用错方法，国家就会陷入极大的危险，还不如没有国家。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国君想当个普通百姓都不行，齐湣王和宋康王就是例子。所以说，治理国家，以道义为根本就能称王天下，以诚信为准则就能称霸诸侯，只靠权谋诡计就会走向灭亡。

如果国君能带领国家坚守礼义，不做不义之事，不杀无辜之人，就算能得到天下，真正的仁者也不会去做。他会坚定地守护国家，任用的人都是忠义之士，制定的刑法都是正义之法，倡导的都是正义的志向。这样一来，百姓就会尊崇国君，国家根基就稳固了，国家安定，天下也就安定了。商汤、周武王就是以义立国称王的典范。

如果国君的德行虽未达到完美，道义虽未完全实现，但基本遵循天下事理，赏罚分明、信守承诺，让臣民知道可以信赖他。发布的政令，就算会有利益损失，也绝不欺骗百姓；签订的盟约，就算对自己不利，也绝不背叛盟友。这样就能让军队强大、城池坚固，让敌国畏惧、盟友信任，就算是偏远小国，也能威震天下，春秋五霸就是这样称霸的。

要是国君只追求功利，不重视礼义诚信，对内欺骗百姓谋取小利，对外欺诈盟友谋取大利，总想着抢夺别人的东西，那臣子和百姓也会用欺诈来对待他，导致上下离心。这样一来，敌国就会轻视你，盟友也会怀疑你，天天玩弄权谋，国家就会危险、削弱，最终走向灭亡，齐湣王和孟尝君就是这样。齐国曾经那么强大，却不致力于修礼义、兴政教、统一天下，只知道四处扩张。虽然强大时向南能打败楚国，向西能压制秦国，向北能击败燕国，中间能灭掉宋国，但等到燕、赵等国联合起来攻打它，就像摇落枯叶一样容易，最后国破家亡，成为天下笑柄。这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不遵循礼义，只靠权谋。

这三种治国方式，英明的君主会谨慎选择，仁德之人会努力分辨。善于选择的君主能掌控别人，不善于选择的就只能被别人控制。

乐毅听说昼邑有个叫王蠋的人很贤能，就下令燕军在画邑周围三十里内不得进入，还派人去请王蠋出山做官。王蠋坚决拒绝，燕国人威胁他：“你不来，我们就屠城！”王蠋说：“忠臣不侍奉两个君主，烈女不嫁两个丈夫。齐王不听我的劝谏，所以我才隐居务农。现在国家破了，君主死了，我没能挽救，你们还要用武力强迫我，我宁可坚守道义而死！”于是，他把绳子系在树枝上，上吊自尽了。

燕军乘胜追击，齐国城池望风而降。乐毅整顿军队，禁止士兵烧杀抢掠，还四处寻找齐国的贤才，给予他们尊重和礼遇。他减轻百姓赋税，废除残暴法令，恢复齐国原来合理的政策，齐国百姓逐渐对燕军有了好感。乐毅随后调兵遣将：派左军渡过胶东、东莱；前军沿着泰山以东抵达海边，攻略琅邪；右军沿着黄河、济水驻扎在阿、鄄，与魏军相连；后军靠近北海，安抚千乘；中军则驻守临淄，镇守齐国都城。他还在郊外祭祀齐桓公和管仲，表彰贤才居住的街巷，为战死的王蠋修墓。短短六个月，燕国就攻下齐国七十多座城池，并将这些地方设为郡县。这一年，秦王、魏王、韩王在京师会面，讨论着天下局势的新变化。

公元前283年，戊寅年

秦国和赵国在穰地会面，双方表面上进行外交沟通，实则各自打着小算盘。同时，秦国出兵攻打魏国，占领安城后，一路打到魏都大梁，在展示了强大武力后才撤兵，以此威慑魏国和其他诸侯国。

齐国发生淖齿之乱，齐湣王的儿子田法章为了保命，隐姓埋名，跑到莒县太史敫家里当帮工。太史敫的女儿看田法章气质不凡，不像普通佣人，心里起了恻隐之心，不仅偷偷给他送吃送穿，一来二去，两人还私定了终身。

当时，有个叫王孙贾的人一直追随齐湣王。齐湣王逃跑后，他跟丢了找不到人，就想回家。他母亲数落他：“你早上出门晚回来，我就倚着家门盼你；你晚上出去不回来，我就守在巷口等你。现在你侍奉大王，大王跑了，你却不知道他在哪，还有脸回家？”王孙贾听了很羞愧，跑到集市上大喊：“淖齿在齐国作乱，杀了湣王！想跟我一起杀了他的，露出右胳膊！”一下子就有四百多人响应，他们一起攻打淖齿，把他杀了。

齐国的流亡大臣们四处寻找齐湣王的儿子，想立他为王。田法章一开始害怕被人杀害，过了好久才敢表明身份，于是大家拥立他做了齐王，坚守莒城抵抗燕国，并向全国发布通告：“齐王已经在莒城即位了！”

赵王得到了楚国的和氏璧，秦昭王听说后眼馋得不行，派人传话，说愿意用十五座城池来换这块玉璧。赵王左右为难：不给吧，怕秦国来硬的；给吧，又担心被秦国骗。他找来蔺相如商量，蔺相如说：“秦国用城池换璧，咱们不答应，理亏的是我们；要是给了璧，秦国却不给城池，那理亏的就是秦国。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如先答应，让秦国背负理亏的名声。我愿意带着和氏璧去秦国，如果他们不交出城池，我一定把璧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赵王派蔺相如前往秦国。蔺相如到了秦国，发现秦王根本没有诚意拿城池换璧。他便用计骗回和氏璧，派随从藏好玉璧，从小路偷偷返回赵国，自己则留在秦国，准备随时应对秦王的怒火。秦王觉得蔺相如很有胆识，不仅没杀他，还以礼相待，送他回国。赵王认为蔺相如立了大功，封他为上大夫。

卫嗣君去世后，他的儿子卫怀君即位。卫嗣君生前特别擅长明察秋毫。有一次，县令掀开褥子，露出了破旧的席子，卫嗣君听说后，直接赐给他一张新席子，县令吓了一跳，觉得国君像神明一样无所不知。卫嗣君还派人扮成客商，用金钱贿赂关卡的官吏。过了不久，他把关卡官吏叫来，问是不是有客商给了他钱，为何没有上报，官吏吓得脸色煞白。

卫嗣君宠爱姬妾泄姬，器重大臣如耳，但又担心他们仗着自己的宠爱和器重蒙蔽自己。于是，他提拔薄疑，让薄疑的地位和如耳相当；又尊崇魏妃，使魏妃能和泄姬抗衡，还说：“这样就能相互牵制了。”

荀子评价说：卫国的成侯、嗣君，都是只会搜刮百姓、精于算计的君主，根本不懂如何治理百姓；郑国的子产，懂得争取民心，但不擅长处理政务；齐国的管仲，擅长处理政务，但不懂得推行礼义。所以说，能推行礼义的君主可以称王天下，善于处理政务的君主能让国家强大，懂得争取民心的君主能让国家安定，只会搜刮百姓的君主必定灭亡。

公元前282年，秦国攻打赵国，一口气攻下两座城池。次年，秦国再次出兵，又拿下了赵国的石城。这时候，秦国的穰侯魏冉再次当上丞相。

楚国想联合齐国、韩国一起攻打秦国，还打着趁机吞并东周的主意。周赧王派东周武公去劝楚国令尹昭子：“东周可不能打。”昭子说：“我们没打算打东周，不过，为什么不能打呢？”武公解释道：“西周的土地，算上所有边角，满打满算不过百里。就算打下来，这点地也不能让楚国更富强，这些百姓也不能增强楚国的兵力。而且，攻打周天子，那可是弑君的恶名。但还是有人想打，不过是觊觎那些祭祀用的礼器罢了。老虎肉又腥又臊，还长着尖牙利爪，人们尚且要猎捕它；要是沼泽里的麋鹿披上虎皮，人们攻打它的劲头肯定会增加万倍。攻打楚国，既能扩充土地，又能让名声更响亮。可要是您杀了天下共主，拿走三代相传的礼器，其他诸侯的军队马上就会打过来。”昭子听了觉得有道理，楚国吞并东周的计划只好作罢。

公元前280年，秦国大将白起打败赵军，斩杀两万人，还夺取了代地的光狼城。秦国又派司马错征调陇西的军队，借道蜀地攻打楚国的黔中，成功将其占领。楚国没办法，只好把汉水以北和上庸之地献给秦国。

第二年，白起再次伐楚，攻下鄢、邓、西陵等地。秦昭王派人告诉赵王，想在黄河以南的渑池举行友好会盟。赵王不想去，廉颇和蔺相如劝说道：“大王要是不去，就显得赵国又弱小又怯懦。”赵王只好前往，蔺相如随行。廉颇把赵王送到边境，和他告别时说：“大王此去，估计路上来回加上会盟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天。要是三十天还没回来，就请允许我们立太子为王，断绝秦国要挟您的念头。”赵王答应了。

在渑池会盟上，秦王和赵王喝酒正尽兴时，秦王突然请赵王弹瑟，赵王不好拒绝，就弹了一曲。蔺相如见状，马上请秦王敲缶，秦王不愿意。蔺相如威胁道：“在五步之内，我拼着把颈血溅在大王身上！”秦王身边的侍卫想杀蔺相如，蔺相如怒目而视，大声呵斥，侍卫们都被吓得不敢动。秦王很不高兴，但也只能敲了一下缶。酒宴结束，秦国始终没能占到赵国便宜。赵国这边也做好了充分准备，秦国不敢轻举妄动。

赵王回国后，封蔺相如为上卿，地位比廉颇还高。廉颇不服气，说：“我身为赵国大将，攻城掠地、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蔺相如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人，就靠耍嘴皮子，地位却在我之上，我实在不甘心！”他还扬言说：“我要是碰见蔺相如，一定好好羞辱他！”蔺相如听说后，总是躲着廉颇，每次上朝都称病，不想和廉颇争位次。有一次出门，远远看见廉颇，蔺相如立刻调转车头避开。他的门客们都觉得这太丢人了。

蔺相如问他们：“你们觉得廉将军和秦王比，谁更厉害？”门客们说：“当然是秦王厉害。”蔺相如说：“秦王那么威风，我都敢在朝堂上呵斥他，羞辱他的大臣。我虽然没什么本事，难道会怕廉将军吗？只是我想到，强大的秦国之所以不敢攻打赵国，就是因为有我和廉将军在。如果我们两虎相斗，必定不能共存。我这样做，是把国家安危放在首位，把私人恩怨放在后面啊！”廉颇听说后，十分惭愧，光着膀子，背着荆条，亲自到蔺相如家门口请罪。两人从此成为生死之交。

当初，燕军攻打安平的时候，临淄的市场小吏田单正在安平。他让家族的人把车轴两端都包上铁笼。等到城破，人们争着从城门出逃，很多人因为车轴断裂、车子损坏，被燕军俘虏；只有田单家族的人因为有铁笼保护，得以逃脱，他们一路逃到即墨。

当时，齐国大部分土地都被燕国占领，只有莒城和即墨还在坚守。乐毅把右军、前军合并，用来围攻莒城；左军、后军合并，围攻即墨。即墨大夫出城迎战，不幸战死。即墨人说：“安平之战时，田单家族靠铁笼保全了性命，说明他足智多谋，熟悉兵法。”于是大家一起拥立田单为守将，抵抗燕军。

乐毅围攻这两座城，一年都没打下来，后来下令解围，让军队后撤九里扎营，还下令：“城中百姓出城，不许抓捕；生活困难的，要给予救济，让他们重操旧业，安抚新归附的百姓。”就这样又过了三年，两座城还是没攻下来。

有人在燕昭王面前诋毁乐毅：“乐毅足智多谋，攻打齐国，很快就拿下七十多座城池。现在只剩两座城没攻下，不是他没能力，而是他想靠长期驻军威慑齐人，等齐人彻底臣服，他好在齐国称王。现在齐人差不多已经服了，他没称王，不过是因为妻儿还在燕国。而且齐国美女众多，他早晚要抛弃妻儿。希望大王早做打算！”

燕昭王听后，大摆酒宴，把说坏话的人叫来训斥：“先王以举国之力礼贤下士，不是为了贪图土地留给子孙。只是后继者德行浅薄，不堪重任，国人也不满意。齐国无道，趁我们国家内乱杀害先王。我即位后，对这事恨之入骨，所以广招人才，就是为了报仇。谁能成功，我愿意和他共享燕国。如今乐毅为我大破齐国，捣毁他们的宗庙，报了大仇，齐国本来就该归乐毅所有，燕国没资格占有。如果乐毅能拥有齐国，和燕国结为友好邻邦，一起抵御诸侯，那是燕国的福气，也是我的心愿。你怎么敢说这种话！”说完就把这人杀了。

燕昭王还赏赐乐毅的妻子王后的服饰，赐给他儿子公子的服饰，又准备了豪华的马车和上百辆随从车辆，派国相亲自送给乐毅，还下令封乐毅为齐王。乐毅十分惶恐，坚决不肯接受，还写了封信，发誓以死效忠燕国。从此，齐人佩服乐毅的仁义，各国诸侯也敬畏他的诚信，没人敢再打燕国的主意。

不久，燕昭王去世，燕惠王即位。燕惠王做太子的时候，就对乐毅不满。田单得知后，派人到燕国散布谣言：“齐王已经死了，齐国就剩两座城没被攻下。乐毅和新燕王有矛盾，怕被诛杀不敢回国，打着伐齐的幌子，其实是想在齐国称王。因为齐人还没完全归附，所以他故意放缓攻打即墨的节奏。齐人最怕的，就是燕国换别的将领来，那样即墨就守不住了。”

燕惠王本来就怀疑乐毅，听到这些谣言，马上派骑劫去代替乐毅做将领，还召乐毅回国。乐毅知道燕惠王不怀好意，干脆逃往赵国。燕国的将士们又气愤又惋惜，军心开始涣散。

田单让即墨城中的百姓，每次吃饭前都要在庭院里祭祀祖先。这样一来，大量飞鸟被食物吸引，纷纷盘旋飞舞着降落到城中。城外的燕军看到这奇怪的景象，十分诧异。田单趁机散布消息说：“将会有神灵降临，做我的军师来指导作战。”

这时，有个士兵开玩笑说：“我能当您的军师吗？”说完转身就跑。田单却马上起身把他拉回来，让他面朝东方坐着，像对待老师一样侍奉他。士兵慌了，赶紧说：“我骗您的！”田单却示意他：“你不要说了。”此后真的把他当作神师，每次发布命令，都说是神师的指示。

接着，田单又放出话：“我就怕燕军把俘虏的齐军鼻子割掉，让他们在前面开路，那样即墨就守不住了！”燕军听到这话，真就照着做了。即墨城中的人看到投降的士兵都被割了鼻子，个个怒火中烧，更加坚定地守城，生怕被燕军俘虏。

田单又派人去燕国散布谣言：“我们害怕燕军挖掘我们城外的祖坟，那太让人寒心了！”燕军果然把城外的坟墓全都挖开，焚烧里面的尸骨。即墨百姓从城墙上望见这一幕，无不痛哭流涕，纷纷要求出城与燕军决一死战，士气比之前高涨了十倍。

田单知道士兵们已经斗志昂扬、可以一战了。他亲自拿着筑墙的夹板和挖土的铁锹，和士兵们一起修筑防御工事；还把自己的妻妾都编入军队，负责后勤；又把家里的食物全都拿出来犒劳士兵。同时，他命令精锐士兵都隐藏起来，让老弱妇孺登上城墙防守，还派使者去和燕军约定投降。燕军信以为真，高兴得高呼万岁。

田单还收集了民间的千镒黄金，让即墨的富豪送给燕军将领，说：“我们马上就投降，希望你们进城后不要抢劫我们的家族。”燕军将领大喜，答应了他们的请求，防备也更加松懈了。

一切准备就绪，田单在城中收集了一千多头牛，给它们披上红色的绸衣，上面画上五彩斑斓的龙纹图案，在牛角上绑上锋利的兵刃，牛尾巴上捆上浸透油脂的芦苇。到了夜里，他派人在城墙上凿了几十个洞，把牛群从洞中赶出，点燃牛尾的芦苇。牛尾巴一烧，疼痛难忍的牛群疯狂地向燕军营地冲去，五千名精锐士兵紧随其后。燕军惊慌失措，只见牛身上都是龙纹图案，被牛撞到的非死即伤。与此同时，即墨城中的百姓大声呐喊着跟随在牛群后面，老弱之人也纷纷敲击铜器，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燕军惊恐万分，四散奔逃。齐军趁机斩杀了燕军主将骑劫，乘胜追击，所经过的城邑百姓纷纷背叛燕国，重新归属齐国。

随着战事推进，田单的军队越来越壮大，燕军则一败涂地，一直逃到黄河边上。就这样，齐国丢失的七十多座城池全部收复。田单随后从莒城迎回齐襄王，进入临淄。齐襄王为了表彰田单的功绩，封他为安平君。齐襄王还立太史敫的女儿为王后，生下太子田建。太史敫却很生气，说：“女儿没通过媒人说亲，就自己嫁人，简直不是我家的种，玷污了我家的名声！”从此终身不见女儿，但王后并没有因为父亲不见自己，就不履行做子女的孝道。

赵王把观津封给乐毅，对他十分尊崇厚待，借此来震慑燕、齐两国。燕惠王见状，派人去指责乐毅，同时又向他道歉说：“将军误听他人之言，以为和我有嫌隙，就抛弃燕国投奔赵国。您为自己考虑，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您又拿什么来报答先王对您的知遇之恩呢？”

乐毅回信说：“从前伍子胥的建议被吴王阖闾采纳，吴国才能远征到楚国郢都；吴王夫差却不认可伍子胥的主张，还把他装在皮袋子里，抛入江中。吴王夫差不明白伍子胥先前的谋划能建立功业，所以把他沉江也不后悔；伍子胥没能早早看出两位君主气量不同，才落得尸沉江中的下场。能够免遭杀戮，建立功业，彰显先王的知人善任，这是我最理想的结果。遭受诋毁侮辱，损害先王的名声，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面临不测之罪，却想侥幸谋取利益，这是坚守道义的人不会做的。我听说，古代的君子，即使和朋友绝交，也不会说对方的坏话；忠臣即使离开本国，也不会去洗刷自己的名声。我虽然不才，却也多次受到君子教诲。希望大王您仔细考虑！”

燕惠王看完信后，重新封乐毅的儿子乐闲为昌国君。此后，乐毅也和燕国保持着往来，最终在赵国去世，被称为望诸君。

田单做齐国丞相时，有一次路过淄水，看到一位老人渡河，上岸后冻得浑身发抖，连路都走不了。田单立刻解下自己的皮裘给老人穿上。齐襄王知道这件事后，心里很不舒服，暗想：“田单这样收买人心，是不是想夺取我的国家？不早点想办法，恐怕要出变故。”

齐襄王左右看看没人，发现岩下有个串珠子的人，就把他叫过来问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那人回答：“听到了。”齐襄王又问：“你觉得该怎么办？”那人说：“大王不如把这件事变成自己的善举。您可以嘉奖田单的善行，下令说：‘我担心百姓挨饿，田单就收容他们给饭吃；我担心百姓受冻，田单就脱下皮裘给他们穿；我关心百姓的辛劳，田单也同样关心，很合我的心意。’田单有这样的善举，大王您加以嘉奖，那田单的善举不就成了大王您的善举了吗？”齐襄王觉得有道理，就赏赐给田单牛和酒。

过了几天，串珠子的人又来见齐襄王，说：“大王明天上朝时，应该把田单召到朝堂上，亲自向他行礼，慰劳他。然后发布命令，寻找那些饥寒交迫的百姓，加以收养。”齐襄王照做后，派人到街巷里打听，听到大夫们互相议论说：“田单爱护百姓，原来是大王教导有方啊！”

田单向齐襄王推荐了貂勃。齐襄王有九个宠臣，他们想陷害田单，就一起对襄王说：“当年燕国攻打齐国时，楚王派将军率领一万人马援助我们。如今国家安定了，为什么不派使者去感谢楚王呢？”齐襄王问：“你们觉得谁合适？”这九个人齐声说：“貂勃可以。”貂勃出使楚国后，楚王热情款待他，一连几个月都没让他回国。

这九个宠臣又在齐襄王面前说坏话：“貂勃一个人就能让楚王把他留下，不就是仗着背后有田单支持吗？再说田单和大王您，君臣之间没有差别，上下不分。他安抚百姓，结交外族，礼贤下士，恐怕是另有图谋，希望大王明察！”

有一天，齐襄王突然下令：“把丞相田单叫来！”田单吓得摘下帽子，光着脚，袒露着上身就去了，还向齐襄王请罪。过了五天，齐襄王才说：“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你尽好臣子的礼节，我尽好君王的礼节就行了。”

貂勃从楚国回来后，齐襄王请他喝酒。正喝得高兴时，齐襄王又突然说：“把丞相田单叫来！”貂勃立刻离开座位，跪地磕头说：“大王您觉得自己和周文王相比，谁更厉害？”齐襄王说：“我比不上他。”貂勃又问：“那和齐桓公相比呢？”齐襄王说：“我也比不上。”貂勃说：“这就对了，我本来就知道您比不上他们。周文王得到吕尚，尊他为太公；齐桓公得到管仲，称他为仲父。如今大王得到田单，却直接喊他‘单’，这简直是亡国之言！自从开天辟地、有了人类以来，做臣子的功劳，有谁能比得上田单？大王守不住齐国的江山，燕军来攻打，您逃到城阳山中。田单凭借小小的即墨城，三里的内城，五里的外郭，七千疲惫的士兵，擒获燕军主将，收复千里失地，这都是田单的功劳！当时，他要是舍弃您，自立为王，天下没人能阻止他。但他坚守道义，认为这样做不对，才修建栈道，把您和王后从城阳山中迎接回来，您才能重新君临天下。现在国家安定了，您却直呼他的名字，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会这么做！大王应该赶紧杀掉那九个家伙，向田单谢罪，不然国家就危险了！”齐襄王听后，处死了那九个宠臣，驱逐了他们的家人，还把夜邑一万户封给田单，作为对他的奖赏。

后来，田单准备攻打狄城，去拜见鲁仲连。鲁仲连说：“将军您这次攻打狄城，肯定打不下来。”田单很不解：“我曾凭借即墨城的残兵败将打败强大的燕国，收复齐国失地，现在攻打狄城却不行，为什么？”说完，田单上车就走，也没向鲁仲连道谢。

然而，田单攻打狄城，一连三个月都没攻克。齐国的小孩还编了歌谣唱道：“高高的帽子像簸箕，长长的宝剑撑着下巴。攻打狄城攻不下，尸骨堆成小山丘。”田单这才感到害怕，又去问鲁仲连：“先生说我攻不下狄城，能说说原因吗？”鲁仲连说：“将军您在守即墨的时候，坐下就编织草筐，站着就手持铁锹，还鼓励士兵说：‘已经没有退路了！祖宗的宗庙要没了！今天就是决一死战的时候！我们还能退到哪里去！’那时，将军您有必死的决心，士兵们也没有求生的念头，听到您的话，没有不流泪振臂、想要拼命一战的，所以才能打败燕国。可现在，将军您东边有夜邑的丰厚俸禄，西边有淄上的娱乐享受，腰系黄金玉带，在淄水、渑水之间往来驰骋，只想着享受生活，没有了必死的决心，所以才攻打不下狄城。”

田单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先生的意思。”第二天，他就振奋精神，巡视城墙，站在箭雨和飞石之中，亲自击鼓指挥作战。最终，狄城被攻克。

当初，齐湣王灭掉宋国后，就想除掉孟尝君。孟尝君无奈逃到魏国，魏昭王任命他为丞相。后来，孟尝君联合诸侯一起攻打齐国，齐湣王因此丧命。齐襄王复国后，孟尝君保持中立，不依附任何一方。齐襄王刚刚即位，害怕孟尝君，就主动和他交好。

孟尝君去世后，他的儿子们为了争夺继承权闹得不可开交。齐国和魏国趁机联合起来，灭掉了孟尝君的封邑薛地，孟尝君就此断了后代 。

公元前278年，癸未年

秦国大良造白起率军攻打楚国，一举攻克楚国都城郢都，还放火烧毁了楚国先王的陵墓夷陵。楚襄王的军队被打得四处溃散，再也无力组织抵抗，只好向东北方向迁都到陈地。秦国把郢都设为南郡，为表彰白起的战功，封他为武安君。经此一役，楚国元气大伤，曾经的强国地位被动摇，而秦国在南方的势力则得到极大扩张 。

公元前277年，甲申年

秦国武安君白起继续出击，平定了巫和黔中地区，并首次在当地设置黔中郡，将这些地方正式纳入秦国版图。同年，魏昭王去世，他的儿子即位，史称魏安厘王。魏国权力交接，新君面临着复杂的国际形势，尤其是来自秦国的巨大压力 。

公元前276年，乙酉年

武安君白起又向魏国发起进攻，接连攻克两座城池。魏国领土被蚕食，在军事上节节败退。而楚国则趁机收拢东部地区的兵力，集结起十多万人，向西夺回了长江以南的十五座城邑，试图在困境中恢复一些实力。这一年，魏安厘王将弟弟无忌封为信陵君。信陵君以礼贤下士闻名，他的受封对魏国的政治和外交格局产生了重要影响，也为日后魏国的发展埋下伏笔 。

公元前275年，丙戌年

秦国相国穰侯魏冉率军攻打魏国。韩国派暴鸢率军救援魏国，却被穰侯打得大败，四万韩军将士战死，暴鸢被迫逃往开封。魏国无奈之下，只好献出八座城池求和。但秦国的野心并未满足，穰侯再次发兵攻打魏国，击败了魏将芒卯，占领了北宅，进而包围了魏国都城大梁。魏国为求自保，又割让温地给秦国，才得以暂时平息战火。秦国在这一系列军事行动中不断扩张势力，而魏国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压缩 。

公元前274年，丁亥年

魏国与齐国重新组成合纵联盟，试图共同抵御秦国的威胁。然而，秦国穰侯再次兴兵伐魏，一举攻克四座城池，斩杀魏军四万人。频繁的战争让魏国疲惫不堪，国力损耗严重。这一年，鲁缗公去世，他的儿子雠即位，史称鲁顷公。鲁国在战国局势的动荡中艰难求生，新君即位后面临着诸多内忧外患 。

公元前273年，戊子年

赵国和魏国联合攻打韩国的华阳。韩国形势危急，向秦国求救，但秦王一开始并不想出兵。韩国相国对陈筮说：“情况已经十万火急了！希望您即便生病，也能连夜前往秦国求救。”陈筮到秦国后，拜见了穰侯魏冉。穰侯说：“事情很紧急吧？所以才派你来。”陈筮却回答：“还不算太急。”穰侯生气地问：“为什么这么说？”陈筮解释道：“如果韩国真的万分紧急，就会转而投靠其他国家；正因为还没到绝境，所以才再次向秦国求助。”穰侯一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我这就发兵！”于是，穰侯与武安君白起、客卿胡阳率领秦军前去救援韩国。秦军仅用八天就抵达战场，在华阳城下大败魏军，魏将芒卯逃走，秦军俘虏三名魏将，斩杀魏军十三万人。随后，武安君白起又与赵将贾偃交战，将两万赵军沉入黄河。

魏国的段干子提议割让南阳给秦国求和。苏代劝魏王说：“想得到秦国相印的是段干子，想得到魏国土地的是秦国。现在大王让想得到土地的秦国控制印玺的授予，让想得到印玺的段干子决定割让土地，那魏国的土地很快就会被割让完了！用土地去讨好秦国，就像抱着柴草去救火，柴草不烧完，火就不会熄灭。”魏王说：“话是这么说，但割地求和的事已经开始进行，没办法更改了！”苏代反驳道：“下棋时之所以看重‘枭’棋，是因为它灵活，形势有利就吃掉对方棋子，不利就停止行动。为什么大王运用智谋还不如运用‘枭’棋的规则呢？”可惜魏王没有听从苏代的建议，最终还是以割让南阳（实际上是修武）与秦国达成和解。

这一年，韩厘王去世，他的儿子即位，史称韩桓惠王。韩国在经历了战争失败和领土割让后，国力受到极大削弱，在战国纷争中愈发艰难。

韩国和魏国臣服于秦国后，秦王准备派武安君白起联合韩、魏两国攻打楚国。还没等出兵，楚国使者黄歇来到秦国，听说了这个消息。黄歇担心秦国乘胜一举灭掉楚国，于是上书秦王：

“我听说事物发展到极点就会走向反面，就像冬夏交替；事物发展到极致就会陷入危险，就像堆叠棋子。如今贵国的领土，占据了天下东西两端的大部分，这是自有人类以来，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从未有过的盛况。秦国先王三代都想与齐国接壤，以此切断各国合纵联盟的关键地带。如今大王派盛桥在韩国主持事务，盛桥将他所管辖的土地归入秦国，大王不动用武力，不凭借威势，就得到了百里土地，这足以显示大王的英明！大王又发兵攻打魏国，封锁大梁的门户，占领河内地区，夺取燕、酸枣、虚、桃等地，进入邢地，魏军像浮云一样徘徊却不敢救援，大王的功劳也很大！大王让军队休整两年后再次出兵，吞并蒲、衍、首、垣等地，兵临仁和平丘，黄和济阳的魏军只能据城坚守，魏国最终屈服。大王还割取了濮磨以北的土地，占据了连接齐、秦的要道，切断了楚、赵两国的联系，天下各国多次合纵联盟却不敢救援，大王的威势已经达到顶点！

如果大王能保持已有的功业，守住现有的威势，收敛继续攻伐的心思，致力于推行仁义，为秦国消除后患，那么成就三王的功业不在话下，比肩五霸也不是难事！但如果大王凭借人口众多，依仗武力强大，凭借打败魏国的余威，想用武力使天下诸侯臣服，我担心会有后患。《诗经》说：‘凡事都有开始，但很少能有好的结局。’《易经》说：‘狐狸渡河，打湿了尾巴。’这都是说开头容易，坚持到最后很难。从前吴国信任越国，就联合越国攻打齐国，在艾陵战胜齐人后，回国却在三江之浦被越国擒获。智氏信任韩、魏两国，联合它们攻打赵国，眼看就要攻克晋阳城了，结果韩、魏反叛，在凿台之下杀死了智伯瑶。如今大王只想着消灭楚国，却忘了消灭楚国会让韩、魏变得强大，我认为这是不可取的。

楚国是可以作为援手的国家，而邻国往往是潜在的敌人。如今大王相信韩、魏两国对您友好，这就如同当年吴国相信越国一样，我担心韩、魏两国表面上用谦卑的言辞消除祸患，实际上却想欺骗大国。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大王对韩、魏两国没有世代积累的恩德，却有几代人结下的怨仇。韩、魏两国父子兄弟接连死于秦国之手的，差不多有十代人了，所以韩、魏不灭亡，始终是秦国的心腹大患。如今大王还资助它们去攻打楚国，这不是犯了大错吗？

而且攻打楚国从哪里出兵呢？大王难道要向仇敌韩、魏借路吗？那军队出发之日，大王就会担心他们有去无回。如果不向韩、魏借路，就必然要攻打随水右边的地区，可那里都是大河、山林、溪谷，无法耕种的不毛之地。这样一来，大王虽有消灭楚国的名声，却得不到实际的土地利益。况且大王攻打楚国的时候，齐、赵、韩、魏四国必然都会起兵响应。秦、楚交战相持不下，魏国就会趁机出兵攻打留、方舆、铚、湖陵、砀、萧、相等地，原属宋国的土地就会全部落入魏国手中；齐国也会向南攻打楚国，泗水之上的土地必然被齐国夺取。这些可都是一马平川、四通八达的肥沃之地。如果这样，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就会是齐国和魏国了。

我为大王考虑，不如与楚国交好。秦、楚联合后一起对付韩国，韩国必然会乖乖俯首称臣；大王凭借崤山以东的险要地势，依托黄河的便利，韩国就会成为秦国的关内侯。如果这样，大王再派十万大军驻守郑地，魏国就会提心吊胆，许和鄢陵的魏军只能据城坚守，上蔡和召陵之间的联系也会被切断，魏国也会成为秦国的关内侯。大王一旦与楚国交好，韩、魏这两个拥有万辆兵车的国家就会与齐国产生矛盾，齐国西边的土地就可以轻易夺取。大王的领土横贯东西两海，控制着天下的交通要道，这样一来，燕、赵就失去了齐、楚的支援，齐、楚也失去了燕、赵的呼应。然后再对燕、赵、齐、楚四国施加压力，这四个国家不用大动干戈就会臣服。”

秦王听从了黄歇的建议，下令武安君停止出兵，并向韩、魏两国表示歉意，还让黄歇回国，与楚国约定结为友好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