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谷口外那道模糊人影消失后,林间再无动静。龙吟风站在哨塔下,目光落在地上那件被抛下的东西上——半块牛角牌,边缘发黑,像是被火燎过,中间裂开一道斜缝,隐约可见内里刻着的编号痕迹。他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抹去表面浮土,又翻过来对着天光看了看。
“不是新制的。”他说,“至少在土里埋了半年。”
墨风站在一旁,低声回:“属下带人追到断崖边,脚印就没了。对方轻功不弱,但故意留下痕迹,像是……想让我们看见。”
龙吟风没答话,只将牛角牌收进袖中,转身朝主营帐走去。
集会广场上人群尚未散尽,几个长老围在火盆边低声争执,声音虽压着,却掩不住火气。一名主和派的老者拄着拐杖,正对身边人说:“咱们粮草撑不了几天,伤员越来越多,再这么耗下去,连孩子都活不成!龙指挥若不肯派人出去联络外援,那就该由长老团决议!”
这话传得不远,也不近,刚好能入龙吟风耳。
他脚步未停,径直走上议事石台,拍了三下木案。众人陆续安静下来。
“我刚从南谷回来。”他开口,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砸在地上,“有人给我们送了份礼——半块旧兵牌,外加一封没署名的信。信上说,只要我们开一道门缝,他们便许我们活路。”
台下顿时骚动起来。
“他们真肯放我们一条生路?”
“怕是陷阱吧?北境那些人,哪次讲过信义?”
龙吟风抬起手,止住议论:“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我也知道,死守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我答应,考虑与外界接触。”
全场骤然一静。
主和派的老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强压住情绪问:“你……你是说,要派使者?”
“不是求援。”龙吟风语气平稳,“也不是投降。而是以谈代战,探其虚实。若对方真有诚意,为何不敢露面?为何只敢半夜丢块烂骨头?这根本不是谈判,是逼降。”
他环视四周:“所以我决定,暂缓决战部署,转为议和筹备。即日起,组建使团人选,拟定交涉条目,向各方传递‘愿谈’之意。”
人群中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皱眉不语。
司徒灵站在台侧,目光沉沉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会议结束,人群缓缓散去。龙吟风并未走远,只挥了下手,召来墨风与司徒灵,三人转入主营帐深处。
帐帘落下,隔绝外声。龙吟风从怀中取出那封劝降信,摊在木案上。纸面粗糙,字迹歪斜,写着“限三日内答复,迟则屠寨”。
他冷笑一声:“写这东西的人,根本不了解我们的情况。若真掌握内情,该知道我们最缺的是药,而不是粮。可这信里只提粮食供给,避而不谈药材交换——说明他们的情报,来自吴峰之前。”
墨风点头:“属下查验过牛角牌,属于北境第三营早年配发的旧物。如今那支部队早已被打散,残部流窜在枯松坡一带,靠劫掠为生。他们没能力组织大规模进攻。”
“所以这不是主力。”龙吟风手指轻点地图,“是试探,也是分裂我们的手段。他们希望我们内部起争执,最好自己打开门。”
司徒灵终于开口:“那你刚才在会上说的话……是真的?”
“我说要谈,没说要信他们。”
帐内一时寂静。
他拿起炭笔,在地图上圈出三处地点:南谷隘口、西岭断崖、枯松坡腹地。
“北境游骑贪利,只要给点甜头就能拖住;枯松坡残部彼此猜忌,不愿被人吞并;而真正幕后之人,至今未曾露面。”他笔尖停在最后一处,“我们要做的,不是拒绝谈判,而是把这场‘谈’变成局。”
墨风眼神一凛:“您的意思是,借势分化?”
“正是。”龙吟风将炭笔重重一点,“让游骑以为枯松坡想独吞好处,让残部怀疑游骑已与我们暗通款曲。只要他们互相提防,就不敢轻易动手。”
司徒灵盯着地图,缓缓道:“可一旦他们识破这是假意周旋……”
“那就得让他们来不及反应。”龙吟风收回笔,语气沉定,“明早我会当众宣布成立使团,挑选几名态度强硬的族人充作使者候选人。对外放出风声,就说我们已在准备出使文书。”
他看向墨风:“你今晚带两个人,绕过南谷东侧小道,潜入枯松坡外围。不必靠近营地,只需在几处显眼岩石上留下记号——用我们旧时猎队的标记方式,画一只断角鹿。”
墨风立刻明白:“让他们以为我们主动示好,想投靠某一方?”
“不错。”龙吟风嘴角微扬,“等他们开始争抢这个‘盟友’身份时,我们就有了喘息之机。”
司徒灵忽然问:“如果他们真的派人来接头呢?”
“那就接待。”龙吟风答得干脆,“好吃好喝供着,多问少答。让他们觉得我们动摇了,害怕了,只想活命。但记住——不签任何文书,不留任何凭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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