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起时,龙吟风正站在主帐外的旗杆下。他没有抬头看天,而是盯着地面——一队送膳的厨役正从东侧通道列队而来,脚步整齐得近乎刻意。他记得半个时辰前阿赤派人传话:东沟猎屋昨夜有火光闪动,今晨已无人踪。
他不动声色地迎上前去,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大多数是熟面孔,唯有最末一人低着头,帽檐压得极深,肩背僵直,不像常年劳作的伙夫。那人手里托着一只青陶碗,盛着乳白蜜羹,热气未散。
“这道菜谁定的?”龙吟风拦在前方,声音不高。
领头的老厨擦了擦汗:“族老们特意加的,说是……给公主添福。”
龙吟风没接话。他伸手虚引,请他们继续前行,自己却悄然退后一步,从袖中取出一根细银针,轻轻探入碗沿。针尖刚触到汤汁,便迅速转黑,像被墨水浸透。
他眼皮未跳,只将银针收回,不动声色换了方向,绕至帐后守卫处。两名亲信早已候命,他低声吩咐几句,又从怀中取出一模一样的瓷碗,倒入无毒羹汤,交由另一名杂役替换上桌。
随后,他步入宴席,寻了个偏角位置坐下。帐内灯火通明,鼓乐齐鸣,司徒灵端坐主位,身披浅金披帛,神情平静。几位年长老者轮番致辞,言语间看似恭敬,却总有意无意提起“年轻掌权不易”“先王若在,必不至此”。
龙吟风端起酒杯,假作饮酒,实则目光如网,锁住每一个靠近主桌的人影。
忽然,一名族老起身举杯:“愿公主安康,统领有方!”众人纷纷响应,司徒灵也拿起面前酒盏,微微颔首。
就在她即将饮下的刹那,龙吟风猛地站起,脚下故意一滑,撞向身旁案几。陶碗翻倒,酒液泼洒,整张席面顿时乱作一团。
他顺势扑前半步,手背扫过司徒灵腕部,将那杯酒打落在地。
酒水溅开的瞬间,地面腾起一层薄烟,呈淡青色,旋即消散于空气之中。
全场骤然安静。
司徒灵怔住,抬眼望向他。龙吟风单膝点地,声音沉稳:“酒中有毒。”
有人惊呼,有人后退,更有几个塔戈尔部的长老当场变色,怒目而视。
“你这是何意?”一名灰须老者拍案而起,“当众污蔑祝酒,莫非想挑起内乱?”
龙吟风缓缓站直,目光扫过四周:“若无毒,何必动怒?不如请诸位亲眼见证。”他说完,招手示意亲卫取来火盆,将残酒倒入其中。
火焰陡然一缩,随即转为幽绿,跳跃不止。
满帐死寂。
片刻后,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起。有人开始怀疑身边之人,也有牧民低声咒骂奸细作祟。司徒灵坐在原位,指尖微微发颤,却仍挺直脊背,未露怯意。
龙吟风环视全场,眼角余光忽见一道人影从侧帘疾退——正是方才送羹的厨役,此刻正欲溜出后帐。
他不再迟疑,左手一扬,鹿角哨抵唇而吹。
一声短促清啸划破喧嚣。
帐外马蹄奔雷般响起,数骑精锐自四面合围,堵住所有出口。
龙吟风拔身而起,穿过人群追出。掀开帐帘刹那,只见那人已跃上一匹黑马,缰绳紧勒,马蹄躁动。
他右手一甩,短刃离手飞出,直钉马臀。
战马长嘶,猛然人立,将背上之人狠狠甩落。那人滚倒在地,帽檐脱落,露出一张陌生面孔,嘴唇干裂,右袖沾着暗褐色药渍。
龙吟风几步逼近,一脚踩住其手腕,俯身搜查。腰间空无一物,但在其靴筒深处,摸到一块折叠布片。
展开一看,半幅粗麻布上烙着狼头图腾,纹路与前夜所得纽扣完全一致。
他攥紧布片,抬头环顾四周。营地灯火零星,远处山林漆黑如墨。北狄信使昨夜入林,今日便有人在宴席下毒——对方行动之快,远超预料。
此时阿赤率人赶到,身后跟着四名持矛牧兵。他看了一眼地上俘虏,眉头微皱:“这不是我们的人。”
“我知道。”龙吟风将布片递过去,“但他身上带着这个。”
阿赤接过细看,脸色渐沉:“狼头印,北狄死士标记。他们竟敢直接动手。”
“不只是动手。”龙吟风望着主帐方向,“他们是想借一杯毒酒,把司徒灵推入绝境——让她死,或是让她失尽人心。”
阿赤点头:“现在她活着,但质疑不会停。塔戈尔那些人,只会说她是靠外人庇护才坐得住位置。”
“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背叛者。”龙吟风弯腰扯开俘虏衣领,在颈侧发现一道陈年疤痕,呈扭曲蛇形——那是北狄训练死士时烙下的驯服印记。
他拎起此人,交给阿赤:“关进东仓地窖,不准任何人接触。我要亲自问话。”
“你不担心他咬舌自尽?”
“他不会。”龙吟风冷冷道,“北狄死士都有毒囊藏在牙根,若真想死,刚才摔下马时就已经死了。他还想活,那就一定有可说的事。”
阿赤挥手命人押走嫌犯,转身低声道:“我已经让乌兰部几位老长老准备联名书,明日公开支持她理政。但现在出了这事,恐怕有人会趁机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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