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蜷缩在工具箱旁,背靠着冰冷的铁架子,膝盖抵着下巴。
地上的烟蒂已经积成了一小堆,被他用鞋底碾得扁平。
布帘缝隙透进来的光早就没了,外面是铁北的深夜。
他不知道现在几点,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从下午到现在,他没动过,没吃东西,也没喝水。
里屋父亲的呼吸声很轻,带着规律的喘息。
江川听了快两年,闭着眼都能想象出父亲躺在床上的样子。
他该进去看看的。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无数圈,脚却像被焊在了地上。
白天邻居的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他耳朵里。
同性恋骗钱白眼狼,混着烟味和机油味,堵得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意,可那些声音就是挥之不去。
林暮走的时候,攥着他塞过去的钱,手指抖得厉害,说江川,我会还你的。
江川当时别过脸,说了句赶紧滚,考不上别回来,其实心里跟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疼。
现在好了,钱给了林暮,父亲这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拿什么应付?
江川狠狠吸了口手里的烟,烟盒早就空了,这是最后一根,还是下午剩下的。
烟屁股烫到了手指,他猛地回神,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维修铺里静得可怕,只有穿堂风偶尔灌进来,吹动塑料布棚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他站起身,腿麻得厉害,踉跄了一下,撞在身后的自行车上。
是林暮的那辆28寸永久,车把上挂着的旧帆布包晃了晃。
江川伸手碰了碰帆布包,布料硬邦邦的,沾着油污和灰尘。
他往里屋走,布帘被掀开时发出的声响。
里屋比外间更黑,只有窗户透进来一点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清床的轮廓。
父亲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呼吸声比平时重了些,但还算平稳。
江川松了口气,走到床边,想给父亲掖掖被角。
就在这时,父亲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咳嗽,接着是剧烈的喘息。
江川心里一紧,伸手去摸父亲的肩膀,触手冰凉。
他低声叫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父亲没回应,只是喘息得更厉害了,身体开始轻微地抽搐。
江川慌了,抹黑找到床头的台灯,拉了一下灯绳。
灯泡响了一声,昏黄的光线充满了狭小的房间。
他看到父亲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发紫,眼睛紧闭着,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胸口剧烈起伏,却好像吸不进多少空气。
爸!你怎么样?
江川的声音发颤,他伸手去探父亲的鼻息,气流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叫救护车。
江川转身往外跑,撞到了门口的凳子,发出一声巨响。
他顾不上扶,冲到外间的工具箱旁,在最下面的抽屉里翻找手机。
手指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抓空了。
终于摸到了那个旧诺基亚。
按亮屏幕,显示凌晨3点17分。
电量还有一格,信号只有两格。
江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按下了120。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喂...铁北筒子楼...有人呼吸困难...对...很严重...
他报了地址,手忙脚乱地解释具体位置。
铁北的筒子楼太多,报不清门牌号,只能说钢厂老家属院,三栋楼下有个修车铺。
挂了电话,江川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后背的衣服黏在身上,冰凉刺骨。
他跑回里屋,父亲的喘息声越来越微弱,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江川跪在床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徒劳地拍着父亲的背,像小时候父亲教他的那样。
可这根本没用,父亲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间隔越来越长。
爸...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江川的声音哽咽了,他很少哭,上一次掉眼泪还是母亲走的那天。
可现在,看着父亲痛苦的样子,他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外面突然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江川猛地站起来,冲到外间,拉开挡在门口的木板和布帘。
冷冽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带着冬天特有的干冷。
救护车的红蓝灯光在筒子楼的墙壁上交替闪烁,把昏暗的楼道照得忽明忽暗。
江川站在修车铺门口,朝救护车挥手,手指冻得发僵。
救护车停在了楼下,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护士,手里提着急救箱。
病人在哪?走在前面的医生问,声音很冷静。
江川侧身让开:里面!我爸...他喘不上气...
医护人员冲进里屋,江川跟在后面。
医生迅速检查了江父的情况,拿出听诊器听了听胸口,又翻了翻江父的眼皮,对护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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