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回美国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
机场送别,没有了上次重逢的狂喜,弥漫着一种粘稠的、化不开的离愁。安妮强忍着眼泪,嘴角努力上扬,叮嘱着他注意身体,按时吃饭,絮絮叨叨,像个舍不得孩子远行的小母亲。
李铭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强装的笑脸,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他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拥入怀中,吻她的发顶,在她耳边反复承诺:“很快,一个月,最多一个半月,我就接你过来。”
直到广播最后一次催促登机,他才狠下心,松开她,拖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安检口。
安妮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明明知道这次分离是暂时的,明明已经有了下一次见面的约定,可那股仿佛要将他从自己生命里剥离的痛楚,还是如此清晰锐利。
接下来的日子,安妮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民宿项目进入了关键的施工阶段,她几乎天天往郊区跑,盯现场,和施工队沟通,忙得脚不沾地。专栏也坚持更新,甚至还接了一个小型的艺术空间设计。
她用充实到近乎麻痹的方式,对抗着思念和时间。
和李铭的视频通话,成了她每天最期待也最煎熬的时刻。看到他因为熬夜处理公务而泛青的眼圈,听到他嗓音里掩饰不住的疲惫,她的心就揪着疼。她想问,想关心,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怕自己的担忧变成他的压力,怕自己显得不懂事。
于是,她总是扬起最灿烂的笑容,跟他分享工地上的趣事,吐槽难缠的包工头,展示设计稿的进展。她把自己活成了一株积极向上的向日葵,只把最阳光的一面朝向远方的他。
可她不知道,她越是表现得懂事、独立、不需要他操心,李铭心里的愧疚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就越发强烈。
他身处Aether的权力漩涡中心,每天面对的是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和父亲时不时投来的、带着审视与不满的目光。他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用雷霆手段稳定局面,用精准决策推动项目,疲惫和压力如同附骨之疽。
他渴望从安妮那里得到的,不仅仅是那些明亮的、积极的日常分享。他渴望能感受到她的依赖,她的脆弱,哪怕只是一句带着委屈的“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忙完”,都能让他觉得,自己的拼搏是有血有肉、是为了一个真实的需要他被需要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仿佛他的存在,并非不可或缺。
这种微妙的心理落差,在一天深夜的视频通话中,达到了临界点。
那天,李铭刚结束一场极其耗费心神的董事会,成功地挫败了残余反对势力的一次反扑,但也身心俱疲。他回到空旷的公寓,扯开领带,只想听听安妮的声音,汲取一点温暖。
视频接通,安妮那边似乎还在工作室,背景是散落的设计稿。她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但看到他,还是立刻露出了笑容:“忙完啦?今天顺利吗?”
“嗯。”李铭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刚开完会。你呢?怎么还在工作室?”
“有个设计细节一直不满意,改着改着就忘了时间。”安妮晃了晃手里的画笔,“快弄完了。”
看着她专注工作的侧脸,那股熟悉的、被她排除在外的感觉再次涌上李铭心头。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寻求确认的急切:“安妮,你想我吗?”
安妮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屏幕里他深邃却带着一丝脆弱的目光,心尖一颤,几乎是脱口而出:“想啊,当然想。”
“那……”李铭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低,“如果我这边的事情,比预想的要麻烦,可能需要再多待一两个月……你会怪我吗?”
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安妮这些日子以来,所有被强行压抑的委屈、不安和等待的焦灼。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握着画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着他,看着屏幕里那个她日思夜想、却总是隔着千山万水的男人,一股邪火混合着心酸,猛地冲了上来。
“李铭!”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丝颤抖,“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数着日子过?知不知道我把自己忙成狗就是为了不去想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理解你工作重要,理解你家大业大有责任要承担!我从来没抱怨过,没跟你闹过!可你现在告诉我,可能还要一两个月?”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是!我怪你!我牙痒痒地怪你!我恨不得现在就买张机票飞过去,把你从那些破事里拽出来!我讨厌死这种没完没了的等待了!讨厌死只能隔着屏幕看你累看你瘦却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她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番话,积压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说完之后,她喘着气,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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